一路疾走趕來,曹卓說話間難免有些氣息不穩。
王超抱着個沉甸甸的包裹緊跟其後,更是早出了一身熱汗,此刻踏進雅間內,正巧聽到許巧兒這一句九曲十八彎的嬌柔喊聲,只覺得汗溼的差服貼在後背一陣發冷,登時打了個哆嗦,險些沒抱穩懷中包裹。
忙顛了顛包裹快速掃了眼雅間內的情形,視線落在楊彩芽身上,咧嘴笑道,“彩芽妹子,你這麼快辦完事回來了?”
楊彩芽搓了搓手臂,強忍下心中惡寒,笑着點點頭。
剛纔進食肆沒見王超的身影,還以爲他回去當差了
。
原來是去縣衙找曹卓去了。
這樣算起來,這位小表妹應該來食肆好一會兒了,二狗不是說曹家親戚直接去了青山村麼,這小表妹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楊彩芽心中疑惑。
曹卓亦有相同疑惑,沒有答許巧兒的話,而是直接問道,“你怎麼會跑來青山鎮?姨母呢?”
許巧兒認出王超就是剛纔在門外險些撞上的衙役,聽他和楊彩芽這副熟稔口吻,再看曹卓態度心念已是轉了數轉,聞言嬌笑一聲,又是捏着娟帕壓眼角,又是眼波流轉的將自家來意說了——內容和小權氏所說大同小異,這是母女倆來前就商量好的。
還真是老大的親戚,聽着關係和權嬸子還挺親近,王超滿臉意外,抱着包裹挪到曹卓身側,請示道,“老大,這包裹……”
曹卓聽完許巧兒的說辭面上平靜無波,聞言伸手接過包裹,讓王超先回去當值,頓了頓交待道,“換完班你再替我跑一趟,把我的差房收拾出來,我明天住進去。順道把山風牽去鎮門那家大車店。”
這是要避開許家兩個女眷不住家裡?王超眼珠子一轉,心中有了底,也不多問,高聲應下領命而去。
許巧兒卻是急了,本來還眼巴巴等着曹卓順着她的話問她來食肆的緣由,她也好拿話圓一下剛纔和楊彩芽的拉扯,這會兒也顧不上其他,急聲道,“表哥,怎麼突然要搬到衙門差房去住?我娘可記掛你了,還想着這回住下,能親自下廚做些你愛吃的蘇州菜呢!”
見曹卓只敷衍似的默然頷首,許巧兒只當他生自己的氣,氣自己對楊彩芽這個“義妹”言行無狀,窈窕身形一扭就轉到楊彩芽身側,晃着楊彩芽的手撒嬌道,“菜芽妹妹,好妹妹,我剛纔是和你鬧着玩兒呢。以前從來沒聽守約表哥說過你這個義妹,所以我聽了外頭傳言這纔想岔了。好妹妹,你別怪我。”
什麼鬼!好妹妹你妹!
這是知道她是曹卓“義妹”,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變,不敵視而是要拉攏?
這心思可夠淺顯易懂的,楊彩芽心頭一動,笑微微抽出手臂,偏頭看向曹卓。
清澈眸中看不出喜怒,曹卓卻是莫名心虛,擡手掩脣乾咳一聲,衝許巧兒擺了擺手,“你在這裡等着,待會兒我送你回青山村。”
說着拎起手中包裹,示意楊彩芽跟自己一道出去,“這是上次說好要借你的書,我幫你送到後頭去。順便和吳嬸子打聲招呼。”
許巧兒這下倒是乖巧得很,見楊彩芽看向自己,忙笑着行了個禮,“守約表哥和菜芽妹妹自去忙,我在這兒吃茶等守約表哥。”說罷便坐回桌邊,擡袖當着嘴臉,一副細細品茶的端莊模樣。
楊彩芽挑挑眉,偏頭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曹卓,心中暗笑,跟着曹卓一道退出雅間
。
房門輕聲合上。
許巧兒唰的一下放下衣袖,手中茶杯叩的一聲重重放下,一雙細長眼盯着房門,微微眯起。
吳氏聽翠花說了許巧兒的事,心中正暗自咂摸,和翠花一道剛走出二門正要往店鋪去,擡眼見曹卓和楊彩芽並肩走來,立時笑得眼睛微彎,招呼道,“守約怎麼過來了?”
曹卓晃了晃手中包裹,將借書的說辭說了,又衝吳氏和翠花正色道,“我那表妹是個性子驕縱的,沒想到會突然跑來食肆,若是有言行不當之處,還望吳嬸子和翠花別介意,只把她當店裡尋常食客招待就是。待會兒我就會送她回青山村。”
說着話音微頓,俊臉揚起親暱的淺笑,衝吳氏抱拳笑道,“我姨母表妹走之前,我會住在縣衙差房裡。到時候要是吃膩了縣衙飯菜,少不得要來多叨嘮吳嬸嬸,偏您兩口好菜好飯吃。”
這是要避嫌,也是在表明自己不願和許家親戚走得太近?
吳氏眼睛笑得更彎,已是確定不管那許巧兒是何來意,至少曹卓這頭疏離的很,便按下心中疑慮,只等着和權氏柳氏見面再說,聞言也不多問,笑着應下,讓曹卓只管來食肆吃飯,拉着翠花先去店頭忙活。
楊彩芽在一旁笑微微聽着看着一言不發,目送吳氏和翠花拐出穿堂,便擡腳走進後院。
食肆後院佈置不如楊家講究用心,除了上房用作三人的起居,左右兩排廂房都用作庫房,被原來的賣家隔成四間客房的上房,西邊兩間給吳氏和翠花,中間是廳堂,右邊兩間一間做楊彩芽的起居內室,一間充作辦公的外間。
曹卓還是第一次進楊彩芽的辦公外間,此刻卻無心仔細打量,隨手將包裹放到窗邊桌上,瞥了眼楊彩芽看到一半反扣在桌上的書,看清題目不由低笑一聲,“媳婦兒,這種講神怪的誌異話本你是上哪兒買來的?你看了就不害怕?”
那是她南下坐船時,沿途路過停靠港灣,下岸逛書店隨手買的雜書,講的都是些和鬼怪有關的小故事,驚悚程度和後世的靈異沒得比,純粹打發時間,閒暇時轉換心情看的。
聽曹卓沒話找話說,楊彩芽依舊笑微微的,默然坐到桌邊合起書本,手指委屈隨意敲擊着書本,頓了好半晌才歪頭挑眉道,“義兄,您可別亂叫我媳婦兒啊。這要是被人聽到,可不得了了!”
古代義兄妹不是能隨口亂叫的,那是要正經告天地拜父母結拜的,有了義兄妹的名頭,就和正經血親沒有兩樣。
這要是尋常兄妹情誼也就罷了,要是義兄妹之間有什麼風言風語,是要按毀壞倫常而遭人詬病的,要是被人捅到官府,依律論罪也是有的。
曹卓護着她就護着她,突然丟出個義妹名分實在有些吃力不討好。
楊彩芽心中雖有幾分猜測,卻難免有些不是滋味,敲書的手指一頓,意味不明的緩聲接着說道,“義兄,別說您表妹沒聽您提過我,我這個義妹也沒聽您提過,您家還有位嬌嬌俏俏、如花似玉的小表妹
。”
聲音毫無情緒波動,一口一個義兄一口一個您說得極其順溜親熱。
聽在曹卓耳裡,卻比她往常正兒八經喊的那一聲“縣尉大人”還要叫人心頭髮虛。
“媳婦兒,你別跟我這麼說話,嗯?”曹卓忙跟着落座,拉着凳子湊到楊彩芽身前,端着正色道,“我那表妹是個什麼脾氣,你也看到了,沒事也能被她攪出事來。她這一鬧倒給我提了個醒,我們兩家關係再好再親近,那也是我們自家人清楚明白。外頭總有不長眼的胡亂猜測,如今我放出話來,說你是我義妹,以後我再怎樣護着你,偏幫楊家,別人也說不出什麼。”
不僅說不出什麼,他這個義兄若是不護着楊家,還要落得個不義的名聲。
也是王超的話提醒了他,前有縣令大人的刁蠻小女兒,後有驕縱的許巧兒,有一就有二,與其再有什麼別有心思不知進度的女人來煩擾楊家,不如他給彩芽按個正經名頭,光明正大的維護楊家人。
這是明面上的好處,而私下他和彩芽走得再近,也是名正言順。
念及此曹卓心頭也不發虛了,細細說了自己的考量,又將曹許兩家的舊情說了,接着道,“我娘以爲我不知道。但我表妹不是個藏得住事的性子,她和姨母的意圖我又怎麼會察覺不了?這次藉着七夕過節的由頭找上門來,還不知要在我家折騰什麼事。我姨母那心眼……你家有柳嬸子和白叔在我不擔心,就怕她們歪纏着食肆這頭。如今你是我義妹,我姨母多少會有點顧慮。我反正要搬回差房住,也能時常過來看你們。”
也就是說,義妹這名分不僅要在家裡人面前走個過場,還要張揚出去。
那以後……
楊彩芽秀眉微蹙,看着曹卓嘟囔道,“阿卓,你也太小心謹慎了些。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束縛嗎?別說有什麼事我自己應付得來,就算應付不來不是還有你這個縣尉大人嗎?何必弄個義兄妹的名分,那以後怎麼辦?”
總不能等到要娶她要說親的時候,再解除義兄妹關係吧,這跟頂着義兄妹名分暗渡陳倉沒有差別,一樣要引人猜測和詬病。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自己往自己聲譽上劃一道疤麼。
楊彩芽會想到這個,曹卓自然也想得明白,只是他自有長遠打算,卻也不提前捅/破,聞言只劍眉微挑,低聲笑道,“媳婦兒,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曹卓將來要娶你,就一定能風光娶到你!”
幾個意思?面癱縣尉要化身霸道總裁不成?楊彩芽腦洞大開,暗暗打了個哆嗦,秀眉微蹙,歪頭疑惑看着曹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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