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房燭火熄滅。
二狗帶上房門,抱好大陶罐跟在楊彩芽身側。
二人往後院走去,手中燈籠左右輕晃,楊彩芽半垂着臉兀自沉思,側臉掩映在晃動光影間忽明忽暗。
二狗腳步微滯,偏頭看着面上若有所思的楊彩芽,開口低聲道,“彩芽,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楊彩芽略一沉吟,搖搖頭反問道,“上次煙煙姐說這月底就能有消息,現在呢?最近寨子裡有沒收到新的消息?”
自從上月初去過一次林家寨,她就再沒有和林煙煙他們打過照面。
最近家裡和鋪子兩頭忙亂,如果不是今天二狗道出張大張二和林家寨的淵源,她根本顧不上想販私鹽的事。
如今切切實實接觸到和販私鹽有直接關係的張大張二兩人,她於此事上必需更加上心。
楊彩芽如是想,二狗卻誤會了,以爲她擔心投進去的本錢,聞言笑道,“你放心,大當家那裡要是有什麼事,肯定會派人和我說一聲
。今天張大他們過來,我也問了一句,之前我們投錢的那批私鹽順當的很,月底就能收錢。你別擔心這裡頭的事,大當家是用林家寨的名義幫你入的錢,你只管等最終的結果就是。”
販私鹽的生意於林家寨來說是大事,想來林煙煙和吳大壯會小心謹慎。
又有二狗跟着她做事,來往反倒比之前更加便利。
楊彩芽點點頭,囑咐道,“二狗哥,張大張二不知我參與其中,他們在明我在暗,你以後要是得了什麼消息,無論大小都跟我說一聲。別管我能不能插上手,知己知彼總是保險些。”
這是正理,二狗自然應下,眼見快到二門,兩人便止住了話頭。
上房桌上,吳氏剛擺好新炒的熱菜,見二人進來忙招呼二狗用飯。
翠花端茶倒水,和衆人分頭落座,楊彩芽簡單說了零嘴鋪的收益,和吳氏翠花商量道,“零嘴鋪有二狗哥看着,小吃有權嬸嬸和二嬸負責,我們就不用掛心了。這幾天我們辛苦些,明天讓供應的食材的幾家鋪子多送些東西過來,我們也把吃食提前多備些出來。離七夕不過三五天,趁早騰出時間,把我說的那兩道新菜試做出來,趕在七夕當天推出,趁着過節熱鬧把名聲打出去。”
楊記食肆和原來在官裡村時一樣,主打是各式菜肉包和白麪、雜糧饅頭,湯水仍是成本低出量多的大骨頭湯和花生甜湯,再有就是吳氏拿手的幾樣炒菜和涼菜。
這些菜單應付中下層食客儘夠了,不過菜式平常,哪家都能做。
再有雅間的中上消費定位,楊記食肆總要出幾樣別人沒有的東西,做出特色才行。
不僅要做出特色,還要玩“限量”,刺激消費心理。
這事吳氏和翠花早聽楊彩芽細說過,此刻聽她正式提上議程,俱都打起精神細細討論起來。
所謂各司其職,二狗一心在零嘴鋪上,聞言也不多嘴亂問是什麼新菜,十分識趣的安然吃飯。
等撤下碗碟,二狗端起茶杯,楊彩芽才和他說起零嘴鋪七夕的安排,“二狗哥,七夕那天零嘴鋪也要做優惠活動,果醬也就罷了,其他小吃糕點你也多備些貨出來。食肆新菜做出來後,過兩天我要去趟五里村,看看白叔和虎子哥他們地裡搗騰的怎麼樣了。到時候你騰出時間,和我一塊出鎮,你回家和權嬸嬸她們商量下備貨的事,回頭怎麼定的,也跟我說一聲。”
至於零嘴鋪的七夕活動,東西都是用現成的,等備貨的事敲定,再和二狗細說更直觀。
二狗忙點頭應下,鋪子的事說定,楊彩芽折身進屋拿出兩本新賬冊,各分一本給二狗和翠花,說道,“開張來了不少人捧場,我們得回人情禮。往後兩間鋪子有什麼人情來往,都跟家裡似的,一筆筆仔細記下來。等過年過節,或是哪家有個紅白事,我們就按習俗還禮
。”
別說李富貴李長貴幾家相熟的,就是因食肆牌匾之光上門的那些鎮上富戶商家,雖說沒有直接來往,卻也不能忽略了人情往來。
何況官商官商,光悶頭做生意還不夠,掌管兩坊事務的市署、縣衙都得打好關係。
人際關係網能不能鋪得廣結得實,都在日常往來的細節之上。
翠花跟在楊彩芽身邊,這幾年於做生意和人情往來上耳濡目染,一點就通。
二狗也是個機靈的,曉得這其中輕重,忙正色應下。
楊彩芽已打算慢慢放權,抱着培養和磨練他們的打算,說定由識字的翠花主管,二狗輔助翠花記錄人情往來,吳氏則負責打點實際要送的禮品,替兩人掌掌眼。
有吳氏這個在楊府混過幾年的前僕婦把關,楊彩芽直接撂手不管此事,只掌管銀錢出入。
事情理順,幾人坐着喝過一盞茶閒話幾句,送走二狗,便各自洗漱歇下。
接下來幾天按部就班,零嘴鋪生意漸漸步上正軌,食肆白天生意依舊熱鬧,店內各式八卦吸引了不少新客人,盡頭雅間倒真成了店內一道奇景,也因此成了六間雅間中入座率最高的一間。
店內迎來送往,漸漸物美價廉的吃食也傳出了口碑,八卦風頭才稍稍消停下去,生意漸漸平穩起來。
因着要備食材和試做新菜,食肆依舊是入夜就早早關門。
角門開開合合,拉進幾批米麪肉菜才備齊了所有東西。
這日午後趁着店頭客少,吳氏留下翠花看店,自去後院廚房繼續試驗新菜。
這頭楊彩芽鑽進廚房剛洗好碗碟,頭頂就是一暗。
擡頭一看,一身青灰差服的王超正瞪大雙眼看着楊彩芽。
噗,還真讓馬航說中了,王超一見她果然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楊彩芽面色古怪的繞出廚房,瞭然的衝盡頭雅間挑了挑下巴,“王超大哥也是來看那桌子的?這會兒裡頭有客,您要看得等等。”
王超仍舊瞪着大眼,搖搖頭抱拳道,“彩芽妹子,看不出來你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還真能幹出那些江湖人才會玩弄的恨絕把戲!那桌子還用看嘛?別人我不信,馬航和你我肯定信!今天我正好當值巡街,趕緊過來看看你這個大名人!”
楊彩芽噗哧一聲笑,跟着作揖道,“王超大哥看夠了?正好我要出去一趟,您要是不急着走,就在店裡歇腳喝口茶。”
王超是和手下打過招呼過來的,確實不急着走,想着正好能在店裡轉悠轉悠替楊家鎮場,便笑着應下,顛顛回了店頭,和食客一道坐着嘮嗑
。
楊彩芽瞥了眼王超說得興起的樣子,暗笑搖頭,略微收拾後和吳氏招呼一聲,便去零嘴鋪找二狗一起出青山鎮。
楊家花哨的廣告大馬車剛出大車店,就有輛風塵僕僕的騾車停在了大車店門外。
車上下來個四十上下的婦人和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女,大車店夥計打量二人一眼,讓跟班帶着車伕去停車,笑着招呼道,“喲,二位是外地來的吧?這是路過還是來找人?要是來玩的,二位可是來對了地方,我們青山鎮什麼都有,吃喝玩樂不比府城蘇州府差!我給二位介紹介紹?”
那少女裙襬輕動退離夥計幾步,十分嫌棄似的擡袖捂嘴,皺眉低聲撇嘴道,“一個小鎮也配跟蘇州府比?嘁,也不怕話說大了閃着舌頭!”
夥計話音一頓,心中不虞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仍舊端着笑臉,看向那婦人。
“巧兒,胡說些什麼!”婦人喝斥道,臉上卻沒有絲毫怒色,掏出幾個銅板丟給夥計,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這位小哥,我們打算買些送人的禮盒,不知這鎮上哪家東西好?”
許巧兒被自家孃親喝斥,正撅着嘴瞪夥計,聞言臉色一亮,嬌聲道,“要禮盒做得講究的店家,我們不在乎多少錢。你可別隨便亂指!回頭東西不好,我就來找你算賬!”
沒教養的傻娘們兒,咋咋呼呼的土鱉樣兒也好意思嫌棄青山鎮不如蘇州府?
夥計心中暗罵,職業笑臉仍舊端的熱絡,隨口說了兩個南坊上的老字號店名,擡手指向兩坊夾道說道,“二位直走半刻鐘就到南北坊的夾道,左拐進去隨便問個人,就能找着。”
婦人謝過,拉着許巧兒順着夥計指的方向離去。
夥計顛了顛手中幾個銅板,不屑哼了一聲,轉身見帶着車伕停車的跟班出來,隨手將銅板丟過去,擺擺手道,“看那兩人的吝嗇做派,待會兒取車估摸着不會再給賞錢。你拿着吃茶去,省得替她們忙前忙後的,還撈不着一個銅子。”
說罷徑自走進店內,背影都透着懶得多說的不齒。
跟班誒了一聲沒喊住人,看着手中銅板,喃喃道,“車伕說那兩人是來找縣尉大人的啊……縣尉大人的熟人,怎麼會是這種上不得檯面的做派?”
嘟囔話語轉瞬就飄散在空氣中。
南坊街口青山牙行,閒着杵在店面曬太陽的三兩牙儈,閒話說着難免又轉到前幾天楊記食肆的那番熱鬧,有那和楊家人打過照面的,高聲就攀起關係來。笑鬧話語轉瞬就擴散開來,引起來往閒逛人的附和和議論。傳言入耳,一路邊問路邊拐上南坊的婦人和許巧兒聽得眉頭微蹙,腳步越來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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