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袖冷笑, "看來你當真是昏了頭,你以爲這樣就可以圓滿了麼?當真無知!"
面對巫暨諷刺的言語,無雙再也不出聲, 只是這麼淡淡的看着頭頂漆黑無際的夜空。
“罷了罷了, 我也不同你繞彎子。只是要告訴你, 就憑他的那個身體還不至於被忘川水腐蝕, 過個幾天, 應該就會飄起來了……”
“你閉嘴!”聽到這句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聽我說完再抱怨。”巫暨冷冷道。
見到無雙臉色雖然十分難看,但也沒有再開口。
巫暨微微一笑, 看來他還是知道分寸的,於是緩緩開口道, “他的身體和普通人不同, 這你難道忘了?而且, 雖說忘川之水會侵蝕魂魄,但麒麟之魂和魔尊的魂魄都十分強大, 只能說一時被壓制。你可以慢慢等着,看看情勢,若是魔尊魂魄勝了,你拖着他再投一次我也不會阻止你。但若是麒麟之魂壓制了魔尊的魂魄,那你這麼一跳, 卻也當真是不值……”
說到這, 揚眉去看無雙, 只見他目光閃動, 似是在思考着巫暨的話語, 許久,他終於緩緩開口道, “你放我下來吧。”
巫暨聞言,淡淡一笑,伸手一拂,銀光剎那間消散,轉瞬無雙便立在了他面前。
看着那襲白衣上點點斑斑的血跡,巫暨略略皺了眉,“你受傷了?”
問出這句話,看到無雙臉色瞬間鉅變,便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下一瞬無雙垂眉轉過身看向遠處的天際,淡淡道,“別再糾結這些無謂的事情,你該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麼。”
見無雙這麼說,巫暨也沒有在賣關子,緩步走上去,側眼看了看無雙面色淡然的側臉,這纔開口道,“雖然這兩個魂魄力量強大,但是不代表他身體裡本來的魂魄夠強……既然是普通人的一魂一魄,想來是抗拒不了腐蝕的……結果如何……你應該也能想到……”
緩緩閉上眼,冥思片刻,復又睜開,輕聲道,“也就是說,就算他活過來,就算他沒有被魔尊控制,他也只剩下那一個軀體了是麼?承載着記憶的一魂一魄消散了,那他還剩什麼?”
開始冷笑,“這就是你讓我等的結果麼?”
巫暨見他情緒十分不穩定,微微嘆一口氣,道,“你也不必如此介懷,雖說按理當是如此。但重明他畢竟不同於凡人,或有意外也未可知。”
無雙聽到這些話,也沒有迴應,只是略略低了頭,眼神空濛,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巫暨見他如此,卻也再說不出一句話,只有默默地站在他身旁不發一言。
忘川的水依舊湍急,濃黑色的河水看不清虛實,而四周早已沒有了魔靈的影子,魔都又恢復了之前的寧謐。
忽然,無雙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揚手便想往忘川裡扔去,巫暨見到這一幕,下意識的便長袖一揮將那東西收入了手中。
擡眼劍眉微揚,有些氣惱的看了看無雙,正欲出言責備,可目光落到手中的那個事物時,卻在一瞬間怔住了。
“聚魂鼎!……你……從何得來?”
無雙因爲與紅衣女子的約定,並沒有說出實話,只是淡淡道,“與你無關。”
巫暨見無雙如此卻也猜到了半分,眼中多了幾分黯然,知道無雙的性子,若是答應了別人的事情是決計不會違背的。
只能靜靜地立在一旁,看着手中的聚魂鼎發怔,但他忽然目光一動,喃喃道,“ 若是……若是能找到她,重明……或許有救……”
?!“你說什麼?她有辦法?”此刻的無雙臉帶急切,便是目光也恢復了光澤。
巫暨閉上眼,輕輕出了一口氣,道,“罔離還沒有成爲公主之前,是第十六位孟婆,她會用忘川水加上彼岸花熬成孟婆湯用來送走往生之人。據她所言,彼岸花並非傳聞中的劇毒之花,反而是可以消除忘川水那強大腐蝕性的……那些來來去去經歷輪迴之人也正是因此纔可以只消除前世記憶而保全魂魄進入輪迴……”
“那如你所言,只要找到彼岸花便可以救重明瞭是麼?那又何必勞煩罔離前輩,我自己去找便是……”
“你想的真是輕巧,要知道彼岸花爲冥界聖物,哪裡是那麼容易取到的?更何況就算你能拿到手,那麼長的時間過去了,重明的魂魄早就散了。”
冷笑一聲,“那照你這麼說,所謂的法子也是沒有辦法。那你還說什麼?”
“你聽話永遠都不會聽完麼?”
巫暨已經有些發火,見到無雙仍舊一臉冷淡,心中雖是極爲不快,但還是說出了緣由,“你可知道冥界之人生來不同,他們沒有魂魄……因此也不會受到忘川之水的侵蝕,不老不死,也不會受傷,但是一旦毀滅,便立刻化爲塵芥永遠不能重生。”
“你要我去求罔離前輩救重明?”無雙一語道破。
巫暨沒有說話,但那表情卻是默認了,畢竟他雖有意圖,但也不能如此明顯而急切的表現出來,選擇權他還是給了無雙。
無雙低頭沉默許久,忽然放聲一笑,轉頭看向巫暨,“你贏了。”
巫暨對上那雙深黑的沒有一絲情緒的眸子,心中竟是顫了一顫,低頭轉過眼,輕聲道,“帶路吧,既然你答應了,我便替你做這個人情。”
無雙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也不發一言,拂袖御風而去。
巫暨見狀,卻也不着急,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揚,靈光閃過,身影便消失在了忘川岸邊。
二人御風來到憶魂渡前,依次落下,看着忘川水在此處分爲兩道,一處流往魔界,一處流向冥界。
二人立在那裡等了許久,也沒有看到擺渡之人的到來,無雙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微微扶額遮住了一半的面容,雖然並未出現十分焦急的表情,但那緊閉的雙眼也能看出他內心的波動。
巫暨見他如此,微微嘆了一口氣,雖然他心中焦急但也無計可施,那擺渡之人向來是神出鬼沒,誰也不能預料到他的行蹤。而這次偏偏是如此緊急之事,只怕再多待一分,重明本身的魂魄便要盡數消散。
就在二人幾乎都已經破滅了希望之時,一點黑色的影子從忘川那頭悠悠地劃了過來。
無雙目光一動,放下了前額的手,就這麼直直的看着前方,目光就這麼凝滯在那一處,始終不曾迴轉。巫暨心中也總算鬆了一口氣。
船行到近處,一點點的清晰了,那巨大的斗笠還是沒有改變,完全遮住了那人的面容。
行到岸邊,船篙撐了一撐便停住了。
無雙縱身一躍跳到船上,急切道,“我要去雍州城,有勞了。”
然而那擺渡人卻是一動不動,無雙正想催促,卻聽到巫暨極爲驚詫的一聲呼喊。
“無雙你看!”
知道巫暨性格一向極爲沉穩,若不是出現極不尋常之事定然不會如此,看了他一眼,便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當他的目光接觸到那個靜靜躺在船艙中的黑色身影時,一下子便定住了,腦海霎時間一片空白,許久才顫抖着嘴脣難以置信的問道,“你是……在哪裡發現他的?”
說着便跨了一步想要上前,然而,只是跨了這一步,一條長長的竹篙便橫在了他面前。
“這個人我是要帶他去冥界的,公子你這般便是僭越了。”
“你憑什麼帶他去冥界?”
“在下的職責是超度往生之人,此人已死,自然是要帶他去冥界。”
“什麼?!已死,”無雙幾乎要暴走,上前一步便抓住了那人的衣領,質問道。
可就在下一刻,那人長袖一展輕輕巧巧的便格去了無雙的手,身影挪換,下一刻便站在了重明身邊。
長長的竹篙在空中劃了一劃,斗笠裡傳出淡淡的聲音,“一言不和便要動手,果然是殿下,好大的架子。”
聽到這個聲音,岸邊的巫暨眉頭動了一動,可之後也沒有太多的變化。
而此刻無雙心中已是憤怒加惱火了,冷笑一聲,“我便是擺架子又如何?你以爲你算什麼,居然敢阻攔我?”
“在下不敢,只是在下職責所在,也只能請殿下贖罪了。” 說着極爲謙卑的話,但卻沒有後退一步。
無雙正想動手,卻聽到巫暨一聲‘慢’,招式一下子頓了下來,側眼帶了些疑惑帶了些警告的看向巫暨。
而巫暨只是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便上前一步,緩聲問道,“不只是哪路高人,還請摘下斗笠一示。”
對面沉默片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淡淡道,“卑微小民,陋相不值一看。”
巫暨聽到這句話,目光微微動了動,接着便看了一眼無雙。
無雙會意,上前一步便直取那人的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