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白首爲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話說當時傳報說鄆城縣外大批金軍來襲，衆好漢皆是大驚，殿清讓道：“我楚兄弟怎樣了？”楊玟上前看了道：“已是嚥氣了，應是身中劇毒之故。”魚讓道：“事怎會如此？”衆好漢手足無措，只聽李君一道：“眼下鄆城外金軍已來，我等先且奔鄆城去再說。”衆人眼見形勢危急，也只得先依李君一之計，着小嘍囉葬了楚雄，黃竺、魚讓、穆絲蘭、楊玟、羅海、李乾、雷羽、張謙八位好漢留守山寨，渡水奔鄆城而去。
梁山兵馬迤邐來至鄆城縣內，遙望金兵遠遠而來。李君一忙來點兵上城，靜觀其變。金兀朮見了，當時便帶五百精兵，驟馬直到鄆城縣前，高聲叫道：“膽大梁山，本王好意納才而用，汝等竟敢殺我來使，害我軍師，今番大軍來此，還不快快回頭。只今天降了本王，決不失王位之封；若是不聽良言，將來休要後悔。”卻聽李君一站於城上奮聲道：“我等兄弟生是宋人，死爲宋鬼，爲國而亡，死亦無悔。你這金賊侵我疆土，殘害黎民。今番要想我降順，豺狼癡心，休要妄想。”金兀朮大怒聽了大怒，即命大軍撲攻鄆城，金軍虎勢，僧繼忠大吼道：“君一兄弟，你點幾位兄弟護城中百姓逃回山寨，我領其餘兄弟在這頂住！”說罷，僧繼忠便點顧法、凌空、殿清讓、鍾離雙、阮武、李全、喬向元、楊發、沙念冕、李明凱十位好漢，二萬小嘍囉殺出城外，戰殺金兵。李君一便領李充、李洪鱷、薛廣基、程瑩兒、許亨、彭帥、邱仁杰、王皤、劉林九位好漢護送城中百姓撤回山寨。
那頭金軍虎將奮勇當先，金將完顏宗翰、完顏宗幹、完顏宗望、蒲家奴、完顏宗磐、完顏昱、完顔宗雄、完顏宗憲、完顏宗雋、完顏宗強、完顏宗傑，漢將姜婁、古豐、成止敏、曾勇清、曾百年一齊殺來，僧繼忠大刀揮戰，金軍裡古豐早是出馬，使根鐵槍，便和僧繼忠交戰。兩個鬥不過五合，僧繼忠早是一刀斬古豐於馬下。不想身後姜婁勇猛異常，縱馬一去。李明凱挺劍來戰，三十來合，難分勝敗，姜婁見狀，便是詐敗回逃。李明凱奮力追趕，不想姜婁早是自腰後摸出那顆蒺藜流星錘，綽在手中。殿清讓猛自廝殺裡瞧見，連聲大吼道：“兄弟莫追！”不想李明凱早是追不住馬。環鏈響處，姜婁早把流星錘擲來。李明凱前胸正中一下，當即落馬。沙念冕連忙飛來團盾，打着早着姜婁戰馬，姜婁墜下馬去，卻是趁勢逃入亂軍之中。那頭顧法、凌空、殿清讓、鍾離雙、阮武、李全、喬向元眼見李明凱身死，皆是一發趕殺出來。金軍前隊潰不成軍，只顧後逃。當下僧繼忠奮勇當前，躍馬殺入陣雲，正迎着曾勇清、曾百年二將來此來討野火。交馬只一合，僧繼忠又忿心頭之火，大展平生之威，只一大刀揮下，剁曾勇清、曾百年二人於馬下。梁山大軍馬不停蹄，不想左右兩翼再度撲出四彪金軍，齊撲垓心。一聲吶喊，鳥槍、大銃、佛狼機潮涌般的梁山軍中打來。衆好漢敵不住，那頭小嘍囉已被捲去了六百餘名，四面八方人聲海沸。左側完顏宗翰、完顏宗幹、完顏宗望早已領兵殺來，將梁山人馬截住正中，左衝右突，無路可出。中軍之內，姜婁自是換了一匹高頭大馬，手握金刀，復又殺來，喬向元正當其中廝殺，雖是武藝不見，斷是分外勇猛。姜婁馬至身前，喬向元拍馬來戰，戰不數合，姜婁刀起，斬喬向元於馬下。右側蒲家奴、完顏宗磐、完顏昱三馬也已飛到，困住沙念冕，沙念冕自知已無退路，索性大吼道：“俺今日也不要命了，且與你們拚個死活再說！”沙念冕提刀一馬當先，直往三人那邊殺去。完顏宗磐、完顏昱死力迎住。沙念冕一記鋼刀早已砍到面前，勇不可當，蒲家奴兩把大斧急是上前架住，吃鋼刀順勢一搠，早是割傷蒲家奴左手虎口之處。沙念冕順勢再來一刀，蒲家奴急閃，沙念冕卻砍得個空。那頭完顏宗磐早提一柄三尖兩刃刀劈面來刺沙念冕，沙念冕眼看急閃不迭，咬碎鋼牙便揮刀去砍完顏宗磐。身後殿清讓終是殺出血路，眼見沙念冕命在旦夕，殿清讓大吼來救。四邊官兵多勇，人聲喊沸，再度圍來。殿清讓雙錘並舉，血戰不退，白馬紅皮，青甲嵌鬱。無奈天不佑人，只見沙念冕一刀砍殺完顏宗磐，自家亦是身中一刀，落於馬下，戰死軍中。殿清讓厲聲狂吼，飛馬撲來，殿清讓手握雙錘，猛不可擋，完顏昱招架不住，殿清讓雙錘並下，打着完顏昱腰助，一命歸陰。衆好漢怒上心頭，齊心協力，金軍雖多，一時卻難破城，金兀朮看得咬牙切齒，厲聲喝道：“佈陣！”衆將聽令，各自散開。
只見前面煙塵滾滾，馬蹄踏地，變幻莫測，六隊金軍人馬，又號哨路，又號壓陣。金軍六隊，每隊各有五百，左設三隊，右設三隊，循環往來，其勢不定。前看遊兵，次後大隊，蓋地來時，前軍盡是皁幡旗，一代有七座旗門，每門有千疋馬，各有一員大將。頭頂黑盔，身披玄甲，上穿皁袍，坐騎烏馬，手中一般軍器，正按北方鬥、牛、女、虛、危、室、壁。七門之內，總設一員把總大將，頭披青絲細發，黃抹額緊束烏雲。身穿禿袖皁袍，銀壓鎧半兜冷氣。獅蠻帶緊扣烏油甲，錦雕鞍穩跨烏騅馬。掛一副走獸飛魚沙柳硬弓長箭，擎一口三尖兩刃四楞八環刀。乃是遼將曲利出清，按上界北方玄武水星。
左軍蓋是青龍旗，一代也有七座旗門，每門有千疋馬，各有一員大將。頭戴四縫盔，身披柳葉甲，上穿翠色袍，下坐青鬃馬，手拿一般軍器，正按東方角、亢、氐、房、心、尾、箕。七門之內，總設一員把總大將，頭戴獅子盔，身披狻猊鎧。堆翠繡青袍，縷金碧玉帶。坐雕鞍腰懸弓箭，踏寶鐙鷹嘴花靴。手中月斧金絲桿，身坐龍駒玉塊青，乃是遼將只兒拂郎，按上界東方蒼龍木星。
右軍盡是白虎旗，一代也有七座旗門，每門有千疋馬，各有一員大將頭戴水磨盔，身披爛銀鎧，上穿素羅袍，坐騎雪白馬，各拿伏手軍器，正安西方奎、婁、胃、昴、畢、觜、參。七門之內，總設一員把總大將，按上界西方咸池金星。頭頂兜鍪鳳翅盔，身披花銀雙鉤甲。腰間玉帶迸寒光，稱體素袍飛雪練。騎一疋照夜玉狻猊馬，使一枝純鋼銀棗搠。乃是遼將烏利可安，引三千白纓素旗人馬，按西兌七氣星君，白旗下前後護御軍兵不計其數。
後軍盡是緋紅旗，一代亦有七座旗門，每門有千疋馬，各有一員大將。頭戴鏆箱硃紅漆笠。身披猩猩血染徵袍，桃紅鎖甲現魚鱗，衝陣龍駒名赤兔，各搦伏手軍器，正按南方井、鬼、柳、星、張、翼、軫。七門之內，總設一員把總大將，按上界南方朱雀火星。頭頂着絳冠，朱纓粲爛。身穿緋紅袍，茜色光輝。甲披一片紅霞，靴刺數條花縫。腰間寶帶紅鞓，臂掛硬弓長箭。手持八尺火龍刀，坐騎一疋胭脂馬。乃是遼將洞仙文榮，引三千紅羅寶幡人馬，按南離三氣星君，紅旗下朱纓絳衣軍兵不計其數。
陣前左有一隊，五千猛兵，人馬盡是金縷弁冠，鍍金銅甲，緋袍朱纓，火焰紅旗，絳鞍赤馬，旗擁着一員大將，頭戴旗芙容如意縷金冠，身披結連環獸而瑣子黃金甲，猩紅烈火繡花袍，碧玉嵌金七寶帶，使兩口日月雙刀，騎一疋五明赤馬，乃是遼國御弟大王耶律得重，正按上界太陽星君。陣前右設一隊，五千女兵，人馬盡是銀花弁冠，銀鉤鎖甲，素袍素纓，白旗白馬，銀桿刀槍，簇擁着一員女將，頭上鳳釵，封插青絲，紅羅抹額，亂鋪珠翠，雲肩巧襯錦裙，繡襖深籠銀甲，小小花靴金鐙穩，翩翩翠袖玉鞭輕。使一口七星寶劍，騎一匹銀鬃白馬。乃是遼國天壽公主答裡孛，按上界太陰星君。
兩隊陣中，團團一遭，盡是黃旗簇簇，軍將盡騎黃馬，都披金甲。襯甲袍起一片黃雲，繡包巾散半天黃霧。黃軍隊中，有軍馬大將四員，各領兵三千，分於四角。每角上一員大將，團團守護。東南一員大將，青袍金甲，三叉金冠，獸面束帶，全副弓箭，青纓寶槍，坐騎粉青馬，立於陣前，按上界羅睺星君，乃是金國大將完顏劼。西南一員大將，紫袍銀甲，寶冠束帶，硬弓長箭，使一口寶劍，坐騎海騮馬，立於陣前，按上界計都星君，乃是金國大將完顏囧。東北一員大將，綠袍銀甲，紫冠寶帶，腰懸龍弓鳳箭，手執方天畫戟，坐騎五明黃馬，立於陣前，按上界紫氣星君，乃是金國大將完顏噦。西北一員大將，白袍銅甲，紅抹額青絲亂撒，金廂帶七寶妝成，腰懸雕箭畫弓，手仗七星寶刃，坐騎踢雪烏騅馬，立於陣前，按上界月孛星君，乃是金國大將完顏信。黃軍陣內，簇擁着那員上將，按上界中央鎮星，左有執青旗，右有持白鉞，前有擎朱幡，後有張皁蓋，週迴旗號，按二十四氣、六十四卦，南辰、北斗、飛龍、飛熊、飛豹，明分陰左右，暗合旋璣玉衡乾坤混沌之象。當先一員上將，頭戴七寶紫金冠，耀日黃金龜背甲，西川蜀錦繡徵袍，藍田美玉玲瓏帶，左懸金畫鐵胎弓，右帶鳳翎鈚子箭，足穿鷹嘴雲根靴，坐騎欠脊銀鬃馬，錦雕鞍穩踏金鐙，紫絲繮牢絆山轎，腰間掛劍驅虎將，手內揮鞭統大軍。馬前一將，擎着硃紅畫杆方天戟。這簇軍馬光輝，四邊渾如金色，乃是大金國兵馬大將軍金兀朮。黃旗之後，中軍是鳳輦龍車，前後左右七重劍戟，槍刀圍繞。空有一車，上無他人，九重之內，震懾寰宇，威風凜凜。
原來此種陣法名喚太乙混天象陣，乃是大遼國異人所創，爲其鎮國逆天陣法，大金自前海上之盟滅亡遼國，虜其良將，屠其黎民，便是將此陣法收歸囊下，先前周引身在大金國之時，金兀朮亦是聯其商討，周引以主上爲核，兵法忌諱之語逐一改良，金兀朮深以爲意，故而今番所用，則以金將爲主，遼將爲輔。大陣既好，三軍開拔，齊殺而來。
衆好漢本就未曾見得此等異陣，不知利害，自也引兵前突。遙望金兵不遠，獨有六隊壓陣散兵，遠探將來。僧繼忠便差顧法在左，凌空在右，引本部軍馬，撞退壓陣金兵，大隊前進，早與金兵相接，轉戰廝殺。僧繼忠又差殿清讓、鍾離雙帶兵攻其左翼，阮武、李全帶兵攻其右翼，兩彪梁山大軍，來撞皁旗七門。果然撞開皁旗陣勢，殺散皁旗人馬。正北七座旗門，隊伍不整。梁山陣裡，卻轉過楊髮帶領五百小嘍囉誓死向前攻殺，背後殿清讓、鍾離雙、阮武、李全幾位好漢也是撞殺入去。混天陣內，只聽四面炮響，東西兩軍，正面黃旗軍，撞殺將來，前路軍馬早是抵當不住，幾乎覆沒。後面卻也架隔不定，大敗奔走，斷斷續續，難以維繼。衆小嘍囉，折其大半。顧法、凌空身受重傷，早是沒入陣法之中，衆人上前，僧繼忠連忙揮刀來救，力砍百人，凌空大吼一聲道：“繼忠哥哥，俺們來世再爲兄弟！”所掛佛珠已成飛石，力砸十來名金兵偏將，上身血如泉涌，早見完顏囧張弓搭箭，飛馬上前，一箭把凌空射倒在地，顧法見了，怒火中燒，只顧追趕完顏囧。不想已入陣法一角，萬千石彈猶如雨雹，顧法那能不死？可憐梁山好漢，今番竟也如遭劫耗。衆好漢轉殺數久，又尋不見了楊發身影。原來楊發眼見自家兄弟身死，難扼悲憤，只顧殺入大陣裡去，卻吃四方金兵攪得混亂，亂殺金兵，成止敏見狀，尋着破綻，趁機提錘上前，楊發猛然覺察，一錘早把成止敏掃下馬去，不想成止敏武藝高強，絲毫不亂，便就地上步鬥楊發，鏖戰半晌，你我相傷，皆負重傷，都死於亂軍之內。鍾離雙自在廝殺，四下裡盡兵亂起，齊殺將攏來。鍾離雙只得退走，卻正迎着完顏宗傑亂竄，鍾離雙大喝道：“賊將快下馬受降，免你一死！”完顏宗傑一下心慌，只要脫身，無心戀戰。被鍾離雙趕進去，手起一刀，腦袋骨削去了半個天靈。鍾離雙斬獲方畢，不防兩側無數鉤鐮槍手，一下拖倒馬腳，鍾離雙登時落馬，金軍齊上，亂刀砍殺了卻了性命。
衆好漢損兵折將，難以抵擋，早被圍困垓心，不得脫逃，僧繼忠眼瞅四面八方金兵狼嚎，忽然翻身落馬，衆好漢連忙去看，卻見僧繼忠兩眼已定，已無呼吸。一道金光自裹其身，恍惚間似得千軍萬馬來此落地，金軍只見眼前一尊武佛落地，翻掌一撲，早把這地上金兵鎮壓在地，動彈不得，衆好漢不明所以，正要再殺，卻聽僧繼忠那杳杳禪音自天際傳出，“衆位兄弟，趁早皈返山寨，切莫停留！但恐妖魔再出，性命頃刻而休，可惜了梁山故郎性命！“再睜眼時，果見一條雲端小路，直往山寨而去，兩側盡是金兵狼將，猶如蠟塑，李全、殿清讓、阮武三位好漢謹遵僧繼忠之言，僅帶百十名小嘍囉沿道敗逃回山寨，人馬既走，那尊武佛自也收回手掌，緩緩消散天際。獨留僧繼忠挺刀垓心，目視梁山，獨手合掌道：“我佛慈悲！”音落，僧繼忠兩眼緩閉，浩然丹氣也已歸太虛去了。金兀朮重得位面，方纔看清眼前之景，霎時勃然大怒，一面叫兵士先將地上屍身就地清理，一面入城安營，四方尋木，預備造船渡水，一舉直取水泊。
只說李全三位好漢一路逃回山寨，寨中李君一等人早是將百姓安撫好，當下見李全幾人回來，連忙道：“其餘兄弟何處去了？”李全咬牙切齒，一人自坐交椅之上，悲道：“繼忠哥哥那一衆兄弟也已歸天去了，君一哥哥，如今金人已是預備渡水，覆巢之下自無完卵，我等要何去何從？”李君一道：“兄弟你莫怪我言語，事到如今，唯有南下歸附之計，雷將已死，散仙已無，上皇北狩，新帝登基，我等此時歸附，自也天合民意，他日亦可興師討賊，還於舊都。”李全仍是咬牙道：“哥哥何苦要去做那趙家老兒的鷹犬？俺們梁山眼下雖是損兵折將，卻可轉戰他處，君一哥哥文韜過人，合當人君，俺們山寨兄弟自也心向輔佐，自古投鼠忌器，兔死狗烹之事，哥哥不知否？”李君一長聲嘆道：“我豈不知兄弟之意，只是忠義二字，誰人可知，我梁山篳路藍縷——！”話未說完，卻聽小嘍囉來報說張謙求見，請李君一去房中敘話。李全聽了，自也不再說言，李君一隻得起身去往張謙房中。不想李君一剛入張謙房中，着實駭了一番胸脯，只見張謙靠於牀上，面無血色，氣若游絲，形容枯槁，恍如兩別。李君一連忙道：“兄弟怎會如此？”張謙道：“小弟無事，只是宋國無義，哥哥何苦不率衆位兄弟歸順大金，強過朝堂奸佞爭權奪利。”李君一道：“兄弟，我等生是宋人，死是宋鬼，忠義之舉，縱使身死五馬，亦當無怨無悔。”張謙聽罷，沉默了半晌道：“哥哥不知，張謙本是京城畫師，蒙得機緣，偶自古寺中尋來一本魯班書，學得奇技，故而爲劉廣那廝所威逼，而後幸賴凌空哥哥相救，方能和衆豪傑稱兄道弟，真是粉身難報。”張謙一面說，一面自懷中取出一本古書，搖頭道：“張謙逆天而行，合當報應，此書亦不當留於世了。”說罷，那書已被投入一旁香爐之中，化作一灘煙塵。張謙猛咳兩下，痛徹心肺，緩緩道：“哥哥，小弟還有一番話講。”李君一上前道：“兄弟且說。”
張謙道：“兄長只知忠國愛民，怎的不思功高必危。朝中盡是奸佞小人，便是六賊除了，餘黨再起，包藏禍心，險不可測。哥哥若是南下歸順，怎保得定後來不遭算計。一朝遭了毒手，那時兄弟已散，誰來相救。小弟想來，衆兄弟都可做官，哥哥卻做不得。以免不測之災。”李君一聽了道：“賢弟之言，雖有道理。只是自古話說聖人入世，往往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只以行道爲主，那顧身家性命。即使身遭橫禍，也是殺身成仁。賢弟，不必顧此。”張謙見李君一意志堅決，只得點頭稱是。又是咳嗽一陣，目難再睜，李君一便扶張謙躺下，張謙氣力已無，緩緩說道：“哥哥，小弟已知金兵將要渡水來攻寨，山寨兒郎已無再多，三關皆是無人在守，勢難自保，實告哥哥，張謙再建梁山之時，早在石料之下埋藏無數花火煙藥，不想今番卻是派了用場，倘若金人來此，哥哥便可命人燒了杏黃旗，到時便可玉石俱焚了。”李君一緊握張謙左手道：“兄弟莫再說話了，且叫楊玟兄弟來看。”張謙道：“張謙已無牽掛，只願哥哥明辨是非，謹記愚弟此話——梁山，不應揹負一世盜名，哥哥自取。”話音未完，張謙之手早是無力垂下，可憐神機才匠，今番南柯一夢了。李君一眼見張謙已死，自是痛哭不止，半晌出屋，告知此事，衆好漢見又是折了一員手足，皆是泣涕不止，卻聽小嘍囉傳報：金軍已是渡水將至三關來了，李全便道：“哥哥且送百姓南下罷，俺李全誓死不爲朝廷將，我自留於堂中待金人來，死也賺了。”衆人那肯依，復又爭執起來，半晌難結。卻見魚讓起身大叫，止住衆人，說出了一席話來。這一下，有分教：是非成敗轉頭空，幾番浮沉如夢中。身後不愁無勇將，忠魂只舊戍山東。正是：凜凜清風生廟宇，堂堂遺像在凌煙。畢竟這魚讓說出甚麼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此一回內，折了九名好漢：
李明凱、喬向元、沙念冕、凌空、顧法、楊發、鍾離雙、僧繼忠、張謙
折了六員金將：
古豐、成止敏、曾勇清、曾百年、完顏宗磐、完顏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