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哈蘭生三軍圍虎 侯家僕捨命報恩

詩曰:

劉生氣不平,抱劍欲專征。

報恩爲豪俠,死難在橫行。

翠羽裝刀鞘,黃金飾馬鈴。

但令一顧重,不吝百身輕。

話說當時袁慰庭在地上筆走龍蛇,畫出正一村及西二村草圖範圍,指着正一村裡仁莊一處說與雷羽道:“雷羽兄弟且看,此處...”雷羽連忙攔道:“形勢危急,兄弟且先隨我等回營中去,再做打算罷。”袁慰庭道:“怎的這般說,莫不是雷羽兄弟不相信慰庭計策。”雷羽道:“當是不會,只是一路勞累,想必二位太公及嫂嫂已經是勞累,慰庭兄弟也是辛苦,先且回去修整一時,看看情況也好。”這袁慰庭是個粗獷漢子,見雷羽這般說,自是笑道:“還是我這雷兄弟心思縝密。”言畢雷羽快步向前,先去攙扶袁老太公緩步行走,薛廣基見狀緊隨其後去幫,袁慰庭自是去幫他渾家穆絲蘭去攙扶穆太公行走,楊玟招呼衆小嘍囉圍成一團,圈圈相護,保着餘下人馬跟在後面,磐石般的護送,誰想得剛出廟門不過百步之遠便禍事了,因兩位老太公年事已高,走不得快路,纔剛至山腳下就大幅喘息,咳痰不止,穆絲蘭取來兩碗水,遞給兩位老太公道:“爹爹快先喝碗水罷。“雷羽便叫衆人放下兵器傢伙,都在原地歇息,又抽了十來個精壯點的小嘍囉去兩位老太公周邊做護衛,薛廣基走到一顆樹下目視遠方,一雙火眼金睛瞪得老大,雷羽道:"廣基兄弟可看到什麼?"薛廣基猛地叫道:“快牽我的馬來,有一彪人馬打着正一村旗號來也!”衆人聞言大驚,袁老太公手中水碗摔在地上,顫聲道:“怎的好?”

話音剛落,衆人就聽遠處喊殺聲震天,鬼哭神嚎,可比勝過多少妖魔鬼怪作祟。只見山邊左側竄出一彪人馬,約有一千數量,全打着正一村旗號,那爲首之人身披一副烏油黑亮鐵甲,手持一柄獨腳銅人,下海虎鬚倒立,萬人之中,誰人匹敵?正是那哈蘭生,身後跟着沙志仁鐵槍矗立。只見山邊右側閃出一彪人馬,全打着朝廷兵將旗號,爲首之人身長八尺,虎頭環眼,被系一領猩紅戰袍,肩上扛着一把潑風大刀,凌凌威風,正是那李宗湯,身後緊跟着楊騰蛟,手上用一根白綾掛着,只見山下正前方直衝來一彪人馬,全打着朝廷兵馬旗號,爲首之人生的濃眉大眼、儀表堂堂,身高七尺、臂力好似有千斤,手握一杆乾紅西纓鑌鐵龍舌槍,頭戴紫金鳳翅閃雲盔,身穿黃金鎖子連環甲,英氣逼人、器宇很是不凡。正是那金成英模樣。三支軍隊將衆人團團圍住,水泄不通。哈蘭生舉起銅人怪叫道:“大膽賤民,膽敢夥同梁山賊寇造反,現在又傷了俺兄弟,我看你們還往哪跑!”楊騰蛟也叫道:“那個敢打傷俺手臂的賊寇,我要把他抽筋扒皮。"李宗湯、金成英、沙志仁三人即刻揮兵殺將而去,馬蹄踏地,煙塵翻滾,鑾鈴震天響。那些家丁嚇破苦膽的哀嚎,這五人率領三衆官兵鄉勇逢男便砍,遇女便刺,真是無人可擋。

當下衆好漢身邊小嘍囉不過纔有數百人,怎能敵得過這三千大軍?只得節節敗退,薛廣基一腳上馬,抓起潑風刀縱馬向鄉勇這邊殺去。哈蘭生一銅人早已打到面前,薛廣基也用刀身去迎住,哈蘭生怪力奇大,便是薛廣基這當世虎將也難爲力,吃哈蘭生銅人猛打一下,薛廣基虎口直接滴血裂開,然此刻形勢萬分緊急,薛廣基也拼着用了自家十足力氣去擋,哈蘭生銅人雖是無人可敵,若要登時之內立刻勝過薛廣基,算來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薛廣基身後那些小嘍囉見主帥如此捨命,便也都將自己懼意拋出九霄之外,奮勇的抵住前方官兵攻勢,三邊官兵鄉勇,人聲喊沸。一團梁山兵馬,威勢逼人,困虎戰羣狼,端的是戰塵鬱郁;殺氣騰騰;遮籠四野;蔽塞五方。又看袁慰庭復從腰間抽出虎頭鐗,擋在自己渾家的身前,一下護住穆絲蘭,向李宗湯那團官兵裡飛馳而去,勢如困獸猛虎出山,洶洶氣勢沖天來,手中虎頭鐗直接一陣橫掃,李宗湯前隊數名官兵急閃不迭,都被那虎頭鐗直接打穿身子骨,直奔陰曹地府去了。李宗湯見袁慰庭這般驍勇,便提刀順勢一刀砍去,袁慰庭急忙閃開,卻不防李宗湯刀快,那潑風刀尖順着袁慰庭左臂擦過,早劃破衣布,割傷髮膚。袁慰庭大怒,便提起虎頭鐗直取李宗湯。李宗湯一口刀敵住袁慰庭,身後兵馬如蝗蟲般涌向穆絲蘭方向,袁慰庭見了大驚,奈何李宗湯大刀步步緊逼,抽不出身。穆絲蘭見了衆多刀口殺來,也是心裡驚慌,面露懼色,轉身剛要逃走,卻看見自家兩位爹爹已是嚇得癱在地上動彈不得,怎可棄之而去?便橫下一心,叫道:“夫君、爹爹,恕絲蘭不孝,先走一步!”說罷穆絲蘭猛回身去撞倒身後一鄉勇兵,拔出頭上金釵,一下用力戳進了那鄉勇兵喉嚨裡,周遭其他鄉勇兵都看得呆了。楊騰蛟念其只是一婦道人家,又看自己掛着一隻手,敵不過別人,就抽把刀要去砍穆絲蘭,衆人來不及去救,說時遲,那時快,就看見人海之中閃出一人,手上抓着一根老大的木棍,不要命的朝着楊騰蛟奔來,楊騰蛟那能防着這一出,沒躲閃開,頭上當即正中一棍,暈厥在地。周邊士兵連忙把刀槍劍戟往那人身上搠,穆絲蘭擡眼看去,那人原來是家僕侯三,只見侯三身中兩刀仍在勉力招架周遭鄉勇官兵的刀劍,侯三雖無武力在身,可現在如瘋魔在身般亂打,那邊的鄉勇官兵吃他一下連連打翻了四五個,衆人都怕,金成英見那侯三很是兇猛,就督着一團官兵亂槍去齊搠,忽聽得遠方有人大喝一聲,“潑皮鬼休要以多欺少!”這聲音動如雷震,鳴如洪鐘,音落旋即天上突然烏雲密佈,四周風沙大起,如捲起千萬浪花,早把所有人都迷了眼。

金成英見這迷煙詭異,只能聽到周遭官兵鄉勇哀嚎聲起,便揮槍攪散眼前迷煙,喝道:“是何方妖孽在此作祟!”就見眼前竄出一人,兩腳踏麻鞋,身裹僧袍,手握一把九環大刀,大喝道:“潑皮鬼,這次看你還能往哪逃!”原來是那僧繼忠來!當時僧繼忠大刀如龍般起,一連痛砍二十餘名鄉勇,鄉勇陣前軍早亂作一團,金成英叫道:“你個賊禿驢休要在此裝神弄鬼,看我戳殺你。”金成英持槍攔住僧繼忠廝殺,幾十回合,喊殺之聲,天旋地轉。難分勝負。又見天上一塊七彩祥雲落地,放出數百名梁山兵馬,直將官兵衝成幾團,爲首之人一身道袍打扮,手持一柄銅錢長劍,呼風喚雨,驅雷掣電,正是那邱仁杰模樣。這二位好漢領着數百名梁山兵馬神兵天降般的突然殺出,哈蘭生見狀吃了一驚,卻大吼道:“諒你梁山賊寇再能有奇兵,到此也要死無全屍!”哈蘭生銅人往前橫掃,猛不可當,薛廣基力氣無法再敵,退敗過去。僧繼忠急忙撇開金成英,來戰哈蘭生,邱仁杰前方作法已是震退大批兵馬,後方雷羽、楊玟急忙指揮餘下小嘍囉保着袁老太公一家人撤出去,說來也巧,那楊騰蛟也在此刻轉醒起來,晃晃悠悠直起身,大喝道:“這羣賤民膽敢如此猖獗!”楊騰蛟直接跳將起來,滾入那些袁家僕人中一陣亂砍,那些小民怎敵得過楊騰蛟這臂力刀鋒,直接被砍得少手斷腳,死傷無數,早如鳥獸般四散逃脫,楊騰蛟再要去砍袁老太公時,就見那家僕侯三大叫一聲,捨命地往楊騰蛟身上撲去,楊騰蛟吃塹長智,這回卻是防着他人暗手,見侯三撲來,當即手起一刀,捅進侯三肚子裡,侯三大聲吼痛,手卻死死按住楊騰蛟,兀自不肯鬆開手上半點力氣,只喊着:“休想傷了我恩公性命!”原來這侯三自小長於正一村裡仁莊,父母因哈蘭生擅自增長苛捐雜稅於他家,不堪勞苦,雙雙病亡,於是侯三隻得沿村頭乞討度日。後得袁老太公收留,賜了侯三衣食住所,侯三感恩,便一直在袁家做僕,照看袁慰庭長大,不知抱過多少回,後袁老太公親自做媒爲侯三娶妻成家,只是世道太亂,便是有袁家庇佑,侯三妻女也難逃被壓迫致死,今番情景,誰能知其苦楚,誰又知其恩情?沙志仁、金成英見這侯三如此頑強,兩槍一齊順送過去,扎穿侯三胸膛,便是如此,那侯三尸身仍死死按住楊騰蛟不起。其餘家丁見侯三如此悲壯死法,又念起舊日袁家聖恩,再無半分顧慮於身,皆把心散九霄之外,從地上抓起卵石木棍,不顧自家性命,往着鄉勇官兵裡胡亂轉殺,卻把三軍攪亂零散。忽見官兵隊裡一員勇將冒死殺出,乃是那長子袁慰庭。

原來剛纔李宗湯架住袁慰庭廝殺,二人武藝本事相當,狠鬥半天也難見分曉,誰知那些官兵卻不知好歹,卻要去傷那袁慰庭渾家穆絲蘭的性命,如此情景,直把袁慰庭心中怒火澆漲三尺之高,便舉虎頭鐗翻身怒打李宗湯。李宗湯急忙去閃,肩上早着一下,不自覺後退幾步,又被袁慰庭再接對胸一下重擊,胸前肋骨早已碎掉,李宗湯狂叫一聲,翻身倒地不起,袁慰庭怒氣沖天,一雙狻猊眼如虎豹般怒視李宗湯周邊官兵,誰還敢停留半分,只恨爹孃沒給自己再生兩隻快腿,沒命的跑了。中有一個逃得慢的,直被袁慰庭這般沖天怒勢嚇破苦膽,大吐一口綠水,倒地死了。袁慰庭高舉虎頭鐗怒喝道:“膽敢傷我愛妻,且都去死!”,雷羽讓楊玟領人護着袁老太公一家,自己再領人和袁慰庭匯合一同追殺官兵,只見李宗湯那支兵馬已被袁慰庭、雷羽二人迅掃將盡,只剩幾人架起李宗湯逃回里仁莊去了。沙志仁死命衝上,與袁慰庭輾轉苦鬥,楊騰蛟掙開侯三尸身,剛要起身,卻不正想撞着薛廣基,薛廣基手起一刀,直接連肩帶肘的砍斷楊騰蛟整隻右臂,倒省去一條白綾,楊騰蛟疼的昏死,再度倒地,沙志仁急忙率人退下保住楊騰蛟,與金成英率領一彪殘兵敗將,落荒逃命。

那邊哈蘭生雖是戰退薛廣基,卻見這僧繼忠突然神兵天降,便領兵和僧繼忠兩支相持,不想十來回合過去哈蘭生手腳卻逐漸疲軟,原來這哈蘭生祖上傳下的世間妖物蝕血晶雖是可讓人力大無比,悍勇無敵,殊不知卻有極大後患,這蝕血晶但凡用過一天,必得用那回族秘藥療養整整一日,以作互補陰陽氣虛,若是不照此做,便要肌力衰竭,宛若病雞。哈蘭生昨日因楊騰蛟提的計策甚好,只顧在莊內飲酒作樂,疏忽了一時,當下這般狀況出現,如何再去招架僧繼忠攻勢,又忽聞報正一村村口部署的防禦兵馬已被王皤領人再度攻破,全軍覆沒,哈蘭生大驚,急忙押住軍馬速速退走。只聽身後人喊馬嘶之聲猛地追滿山谷中,那些殘兵一齊大驚道:“梁山兵馬來也!”哈蘭生失心瘋般仰天大叫道:“莫不是吾命將休矣!”

看官你莫心急,只因這般,有道是:正一村裡,再添一隻病虎。梁山帳中,造就一段佳緣。畢竟這哈蘭生是否喪命於此,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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