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郎》:
夢繞神州路。悵秋風、連營畫角,故宮離黍。底事崑崙傾砥柱,九地黃流亂注。聚萬落千村狐兔。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老易悲難訴。更南浦,送君去。涼生岸柳催殘暑。耿斜河,疏星殘月,斷雲微度。萬里江山知何處?回首對牀夜語。雁不到,書成誰與?目盡青天懷今古,肯兒曹恩怨相爾汝!舉大白,聽《金縷》。
話說當時那邱仁杰指罵天上黑雲,風雷交加,狂風大作,只看那黑雲上虛顯出一人影,鬚髮皆白,長至膝間,左手持着一隻拂塵。怒聲斥道:“你這大膽賊寇,世上貪官幹你甚事?刑賞黜陟,乃天子之職也;彈劾奏聞,乃臺臣之職也;廉訪糾察,乃司道之職也。汝等草寇,自稱妄有天命,不過是行禍國殃民之舉,生靈塗炭之事,豈敢在此指罵天神!”旋即拂塵一揮,一道妖風撲殺而來,水泊兵馬大亂,邱仁杰七星劍高舉,喝聲道:“給我破!”霎時電閃雷鳴,轟鳴交加。卻見那妖風漸漸驟停,黑雲消散,一道身影由天墜入唐家寨中。範成龍見事不好,急退回來收兵,李君一也不命人追,而是鳴金收兵,返還寨中,此戰雙方各自是折損了些兵馬。
卻說唐猛回到寨中,怒氣沖天,直跑到唐文理面前揪住衣襟,大聲質問道:“我軍正氣勢興旺,爲何要鳴金收兵,擾亂軍心!”唐文理嚇得說不出話來,只一口顫顫巍巍道:“我已折了一子,小心爲妙,小心爲妙。”周遭誰敢來勸,範成龍見這唐文理軟懦怕事,也不願再多言,拉過唐猛,去了接客廳,先拜謝了康捷救助一事,康捷道:“不只是我,孔神醫也在我身後便來。”原來這薛廣基自打也歸順梁山後,朝廷大驚,上皇龍顏大怒,但彼時金人再度入侵,邊關戰事復告急,這道君皇帝首尾難顧,慌亂之中便依了殿中侍御史、諫議大夫孔厚之言,主兵邊關,梁山賊寇則由朝廷遊擊將軍唐猛和大司農兼天章閣直學士範成龍設立唐家寨來抵禦梁山賊寇。又見賊禍已蔓延至唐家寨,便又派遊騎將軍康捷帶孔厚領精兵一千一齊來助戰,那天上黑雲自不會是什麼天上神靈真在顯靈,而是筍冠仙人劉永錫的法術所致,原來範成龍早知這唐家寨民怨沸騰,便去求了筍冠仙人劉永錫來施法愚民,頗有成效。因劉永錫法力無邊,寨民以爲神蹟,劉永錫也被奉爲唐家寨活仙。卻不想今日那梁山的邱仁杰竟能破了這筍冠仙法術,劉永錫負傷不輕,現在正於客房中休息,唐猛、範成龍、康捷三人各自商量着計策,卻無話可說。待到了傍晚間,孔厚也領着一千兵馬趕到了唐家寨處,說了也巧,應範唐二人抗敵決心,孔厚帶着的人馬裡也有自己家眷,安頓完兵馬,孔厚入了門,範成龍、唐猛接着,並上康捷,四人一齊坐於客廳中商討破敵之策,唐猛道:“陳希真爲何不來幫忙?”孔厚道:“現如今雲天彪失勢,落井下石之人多的是,明哲保身爲好。”唐猛冷哼一聲,不說話了,康捷道:“我聽說雲總管不是施恩於過陳希真?”範成龍道:“先且說正事罷。”只見筍冠仙劉永錫從後房走出來道:“我看這賊人很是棘手,你們還是讓朝廷再多來點兵馬爲好。”唐猛喝道:“你且去歇着,休要來長他人志氣,滅了俺們自己威風。”筍冠仙怪眼圓睜,退了下去。餘下衆人爭吵不休,只有孔厚是略加思索,長音道:“眼下既是我們交戰不利,我倒是有一計。”範成龍道:“哥哥是有何妙計?”孔厚道:“你我卻忘了,徐溶夫不是曾說過那高平山鍾靈毓秀,內又多仙藥,不止是有世間奇藥,我聽得其中有一種藥草名曰奇毒草,若是熬成藥汁吹入風中,讓人吸入,不消三時,即刻會暴斃身亡,既是這夥賊寇自尋死路,便請康捷兄弟去走一趟,取草來,讓筍冠仙作法破敵,只因路途遙遠,需康將軍神行法風火輪一試。”唐猛道:“好極,真妙哉。”康捷聽罷,說道:“既是如此,我當是速去速回。”孔厚道:“康兄弟也莫要心急,那奇毒草與參仙血都是非比尋常之物,先待我畫張草圖與你。”又吩咐下人取來筆墨,畫出奇毒草圖,康捷收了圖紙,飽餐一頓,當即腳下架上風火輪,煙塵滾滾,神行飛奔至鉅野縣來,不過才一日時間,便已經是到了高平山鄉境內,剛一落地,康捷肚中叫響,便席地而坐,取出口袋裡的乾糧草圖,一面吃喝,一面看,待吃飽了,康捷又躺在路邊小睡片刻整頓精神,一個時辰後便邁開兩腿,尋山路上去找奇毒草。
只說康捷一人找尋奇毒草,先趕過了孤雲汛,往前又走,山路之後卻都還是山路。這康捷並不知這秦王洞具體身在何地,只是先前取參仙血時偶然聽起範成龍說過,便按着印象之中尋路,卻不想誤打誤撞還真的找到秦王洞澗,那裡面黑洞洞地,只聽得水滴石聲,康捷點起個火把照明,不過是螢火之光,康捷在洞裡一片黑中亂摸,卻被一荊棘劃破大腿,咬牙呼痛,丟了手中火把,又沒了照明,只得退出洞來,見腿上有道口子往外冒血,也不礙事,只是拿不着這奇毒草,着實着急。康捷一面看那高平山上,山光嵐氣,曉色蒼蒼,好鳥亂鳴,泉聲清冷。康捷感嘆不已,暗想道:“我唐家寨危在旦夕,這秦王洞又如此深邃難尋,我卻如何回唐家寨交代?”
康捷正思慮間,那腿上傷口又是隱約發癢起來,康捷便撕塊布條勒住傷口,自語道:“這洞內豁大,還需是請徐溶夫來指路爲妙。”卻見山腳邊幽林深處,一個老者正往山上走來,身後並一布衣大漢。看那老者,穿一身道家裝束,拄着一枝過頭藜杖,穿一領舊葛道袍,首頂竹冠,腳踏麻鞋,腰上懸着兩個葫蘆,有仙風道骨之貌,鶴髮童顏,緩步上山而來,康捷認不識。再看那布衣大漢,卻是認得,正是那徐和,徐溶夫。想必那身旁老者必是他師傅陳念義。正所謂是不請神仙,神仙自來。那徐和也遠望見康捷出來,便先行上前問道:“我說康捷兄弟不是去剿寇,何故來此高平山?”康捷便把兵助唐家寨,要來取奇毒草一事說了,那陳念義此刻也上來,康捷拜會過,說了事由,陳念義聽完前後事由,再度問道:“康將軍真要取那奇毒草?”康捷道:“破敵制勝,非取不可。”徐和道:“師傅你莫不是有話要說?”陳念義道:“你們二人有所不知,這秦王洞內雖有衆多奇藥名草,卻是有鎮洞二寶,一是那參仙血,已被你們取走。二便是那奇毒草,若是再取走,只恐動搖這山神根基,傷生害靈,天神要怪罪矣。”康捷大爲不屑,怪叫道:“天師已說過我等皆爲天神,是雷將散仙降生,誰人敢來怪罪?還望道長幫我等尋找到奇毒草,儘早剿滅那新興的梁山賊寇爲佳。”徐和也勸道:“師傅多慮矣,我等報國盡忠,便是傷了一兩生靈,天神也應理解。”,陳念義無法,只得拄好了藜杖,緩步來到洞前先拜了幾拜,方纔言道:“還望請神王莫要怪罪,我等再取這奇毒草一用!”便帶路引着二人走入秦王洞中,康徐二人皆不能視清,唯有陳念義開得天眼,一找便得,抓來遞與康捷。見這奇毒草長不滿一寸,通體泛紫,生的異樣,康徐二人驚呼不已,康捷見已取到奇毒草,拜謝完陳念義、徐和二人,架起風火輪又直奔唐家寨而來,不多言談。
再說那李君一退兵回寨,安頓三營,第二天升帳,又問起邱仁杰爲何罵天一事,邱仁杰道:“我當是甚麼天神顯靈,不過是那個筍老道妖法作祟!”還不待李君一開言繼續問,就見王皤火急火燎跑來帳中喊道:“大事不好,我們三營士卒大多開始口吐黑血!”二人急忙跑出來看,見大部分軍士大都面色暗紫,不時咳血,李君一問道:“有何事發生?”王皤道:“只道是有股勁風吹來,其它別無異樣。”薛廣基、李充兩營亦派人來告知此事,症狀同樣,已經摺損了近百名弟兄了,眼見不斷有弟兄開始倒地吐血,李君一沉吟道:“此事實是奇怪,只恐是唐家寨那夥人所爲!”邱仁杰也略懂點醫術,粗略觀察中毒者面面相之後說道:“我看應是中毒!”
不待邱仁杰說完,卻見一人騎着一匹白馬飛馳至大營口,滾鞍下馬,緩步走入營中,直到李君一、邱仁杰二人面前拜了一拜,細細說道:“二位頭領所言極是,這些軍士乃是中了奇毒草之毒!”李君一看去,只見面前這人似書生打扮,背後背一書箱,怎生打扮?有詩爲證:
頭裹烏紗唐巾,身穿白羅涼衫。
腰繫紫金束帶,腳穿四縫朝靴。
面如淺擦金粉,脣若塗抹朱丹。
上界思卯靈官,九天華清公子。
李君一見來人儀表非凡,敘禮問道:“敢問這位先生尊姓大名?”那人回禮答道:“在下姓孔,名仲,曲阜縣人氏,是至聖文宣王之後。因我生性清雅,尋醫問藥都不在話下,故而有一名號清公子,今特來奉家族大長老之命來替諸位義士化解難題。”邱仁杰問道:“閣下既也是聖人後裔,那孔厚又爲何人?”只聽孔仲說道:“孔厚那人,與我是同族兄弟,名義上來講也是聖人血脈,我們孔家族規,子孫後代每一輩只有一人可繼承聖人後裔之名,此輩原本應是在下得,奈何家父於繼承大典前夕突然病故,我不得不丁憂三年,而孔厚那廝便趁此時機,仗着有云天彪、劉廣二人撐腰,要挾大長老,奪了這名分,最後竟還仗着那討伐梁山之功,在族內爲非作歹,肆意姦污家族女子,有辱斯文,辱沒家族聖名,更爲族中衆人所不屑,在下此番前來,正是爲了替我族中清理門戶!”
李君一急是問道:既是如此,先生可是能破解此毒?”孔仲道:“頭領莫急,此毒乃是奇毒草所致,世間萬物皆相生相剋,唯有那天香草可醫。”說完,孔仲打後背書箱取出一副草藥來,那草藥生的也是古怪,不似野草直長,而是似蘿蔔葉,通體雪白,散有清涼香氣。孔仲道:“此草名爲天香草,並非我中原之物,只有大金國陰山北側懸崖上方纔生長,只要將此草用水煮沸,放於中毒者鼻前薰半個時辰,便可排出體內毒氣。”接着孔仲又從書箱裡取出一白淨羊脂玉瓶,倒出數粒白丸,碾碎成粉,取來一大甕乾淨水,將粉末撒入水中,調和成凝脂如奶般的顏色,說道:“逼出體內毒素後士卒都會氣虛體乏,還需人口服用一碗這白乳水,穩固體內筋脈。”李君一趕忙依言讓中毒士兵並上衆位頭領人手拿天香草照此來做,半個時辰後果是都逼出體內毒氣,再每人分發一碗白乳水,李君一喚來三營頭領一齊來向孔仲拜謝,孔仲連忙止道:“大恩不言謝,在下只願今後能與諸位好漢共興大義,衆家兄弟是行天下大義,而孔某隻是行分內之事,就更無須拜謝,只願衆位頭早日領天兵救一方百姓 剷除孔家敗類,替朝廷掃除誤國奸臣,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之日!”李君一知其言中之意,當即傳令三營,速速發兵,二打唐家寨!有分教:雲中蛟法捉筍冠仙,康捷帶草禍唐家寨。畢竟這李君一二戰唐家寨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