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照行走在荒草叢生的破舊建築裡,蛛蛛在戶,四壁塵封,那久遠的文明記憶早已煙消雲散,如今只剩滿地藤蘿。
他的目光清潤,能夠看清事物紋理,由近及遠,怕有千米左右,至於濃霧區內,他隱約記得,日前與刑柱巨獸相爭時,能夠視物數百米的樣子,與昇仙島上的情況,相差太大。
許越的看法,是他的腦袋出現紊亂,把一些幻想出來的事物,和不相干的東西雜糅在一塊,幾番勸阻,讓其不要輕舉妄動,擅自衝入濃霧區,待營地轉移妥當後,再行從長計議,指不定另有方法,探得植物區虛實,予以印證。
冬照無奈嘆息,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對自己身份的印象也越加模糊,無論是74155還是冬照,都像一層薄膜一般,正在逐漸褪色,一如他眼裡的灰色瞳孔,看什麼都黯淡。
儘管他很想回到濃霧區裡去,然而也知眼下並非時候,只能跟隨大部隊進行戰略流亡,向着南方,遙遠地黔靈之地而去,那裡或是生機和希望所在。
旁邊,跟着個乖巧女娃,約莫六七歲樣貌,小巧俊秀,且雙臂青綠,暗紋橫布,左臉頰上,還有幾片不知名的綠葉,迎風微展,搖晃生花,可愛中另有英姿。
“是叫鬱瓊嗎”,冬照不確定地復念一遍,有些拿捏不準音節。
鬱瓊輕輕嗯了聲,默默跟隨在側,有些不好意思,因爲她的眼裡,冬照是個健全的人兒,幾乎沒有變異,反襯自己青黑的手臂和長着葉子的臉,怪覺難堪,雖還是個娃娃,卻已經有了美醜善惡的觀念,這災難歲月,教人更多憐惜。
冬照莞爾,將鬱瓊抱至懷內,腳下的路不好走,還是由他來承受便好,何苦累及小小人兒。
鬱瓊臉上略微泛紅,然而終究小孩子心性,只一會兒時間,就忘卻諸多煩惱,仔細打量冬照的臉蛋,從睫毛看到鼻孔,看到單薄的嘴脣,再看到烏黑寸許的短髮,好奇之餘,還以柔弱小手抓撓幾番,自得其樂。
周圍行衆紛紛側目,神色難掩笑意。
前頭領隊的李光輝也轉而看來,隨即停在路邊,等候冬照上前,然後說道,
“去往南方的路途並不輕鬆,我們現處皖南郡西部,到達黔靈古郡,需要經過楚昌郡和渝橋郡,折轉迂迴數次,裡面危險難料,聽許越說,你的能力很強,到時還不忘伸手幫襯一把,老拙代表營地的人在此作揖致謝了”
冬照眉頭輕揚,引起鬱瓊的興趣,又以手去撓。他則若有所思,出於尊重,滿口答應下來,腦海裡卻已經開始回想起以往種種。
李光輝這人他知道,應該是在當然被擄走時,遠遊號追擊途中,與之碰面,對方本想伏擊他和刑柱等人,然而卻沒能成功,關鍵時候,是田夕操控遠遊號,解了圍。
據其自己說,是郡城中學的老師,想來應該是國學老師了,言語文縐縐,倒與蓬城的古文化有得一比。
雖然許越和眼前衆人都不止一次告知他,沒有什麼江城,沒有什麼長城區,全都是幻想,然而他內心裡還傾向於相信過往經歷皆是真實無比,此地或許纔是虛妄所在。
不然如何解釋自己的來歷,許越又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還有李光輝,這些人具是熟悉無比,倘若以往大家並未見過,如何得之相互名諱,不過這點他卻沒說,只暗暗記在內心裡,打算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
隨之,他又想起離開蓬城的最後一幕,那畫面很是詭異,因爲他隱約記得自己身處星矢內部,並沒有實時信息傳輸進來,怎麼會腦海裡有一副關於星矢爆炸瞬間,煙火四濺的畫面,這不符合常理,而且很莫名其妙。
本以爲是自己的錯覺,或說胡思亂想,然而畫面過於清晰,每個細節都栩栩如生,他甚至偷閒閉眼,數了多次,發現爆炸後的星矢碎片,燃燒着,共有二百五十六塊,這個數字隱約有些許熟悉,卻始終想不起來,在何處聽聞過。
此外,關於其他的人事記憶,正慢慢地模糊,讓他很是頭痛。
九天沉星嗎?也許要找個機會,去探探濃霧區,看看那具體的爆炸地點,到底真實存在與否。
冬照回身,望向沿海生命禁區,那濃霧遮掩之處,應該是蓬城和魚城交界所在,駐足原地,久久不說話,在鬱瓊略有害怕的眼神裡,他嘆息一聲,繼續跟上大部隊。
許越和幾個少年男女,因爲身粘翅羽,便於高空中偵查,去前面探路了,輪流交替,往返數次,不斷提醒着隊伍調整方向,以免遭遇大型變異生物。
在這般小心翼翼地前行裡,總算沒遇到危機,氛圍略有輕鬆,大家有說有笑,對未來充滿希冀和遐想。
突然,腳下的泥土翻滾,似有龐然大物要鑽出,嚇得鬱瓊哇哇大哭,在冬照的好生安慰下,才慢慢止息。
而周圍的植被,不論荊棘灌木,還是參天巨樹,全都在瞬間,被掀翻在地,沙石飛揚、塵土敝天,連日光都黯淡。
冬照不敢停留,步履飛快,疾走疾躍,抱着鬱瓊,遠遠離開,尋到落腳之處,觀望而來。
便見到土裡涌出無數的大老鼠,尺寸具都在一米左右,眼含綠光,哪怕是這般烈日當空的正午時分,也仍舊森寒莫名,並且還在源源不斷地鑽出,聲勢駭人。
“這些老鼠太多了,快走,往南方去,通知許越,讓他們在前領隊,幫助走散的人重聚”
李光輝急忙吩咐幾句,和幾個中年人慌不迭地朝密林深處跑去,腿腳利索,轉瞬蹤跡全無。
隱約聽到他嘴裡唸唸有詞道,“碩鼠碩鼠,無食我黍”
周圍反應慢些的,已經被大老鼠撲上來,三兩下啃食乾淨,嚇得剩餘人等,更加不敢遲疑,各自撒開腿丫子,四散驚逃。
冬照懷抱鬱瓊,站在一隻大大的獨角仙上,同樣朝着林子深處而去。
經歷最初的驚慌後,鬱瓊的情緒逐漸穩定,她好奇地看着腳下搭載的黑傢伙,上面還有腐爛的草木果蔬,咀嚼器官還在蠕動,顯然是在吃東西,渾然不在意周圍成羣成陣的變異鼠軍。
即便是有敢於冒犯的傢伙,具都被冬照擡腳,一一踢飛,雖然不曾注目凝望,但急促地吱吱聲過後,想是都死得不能再死。
這些大老鼠生性殘忍,對自己同伴的屍體也不放過,一翁而上,眨眼食淨,轉而繼續圍攻上來。
這變異獨角仙可不僅僅吃素,既然這些老鼠不長眼,它也不客氣,就當開開葷,頭頂獨角堅硬至極,左右搖晃,戳死大片鼠輩,還津津有味地咀嚼肉食,大快朵頤,好不恣意。
鬱瓊來了興趣,掙扎着落到獨角仙身上,一手緊抓冬照的褲腳,一手撫摸向獨角仙的大黑頭,對方似乎頗爲享受,也不反抗,任由她隨意拿捏。
冬照乾脆盤膝坐下,端然處之,騰出的雙手,正好拳掌接化,倒也將周圍躥出的變異老鼠盡數擊飛。
就這般邊打邊前進,他與衆人逐漸失散,期間倒是見到許越的身影在天上來回巡視數次,但隨着時間的流逝,四周還是陷入了寂寥沉沉,連着一羣大老鼠,都不再追趕他。
冬照注意到,此刻身處遮天蔽日地林子內,許是樹木枝葉過於茂密,以至於環境光線不足,略顯黑暗,稍遠之外,更是黑得不露景貌,若非他的目光敏銳,極能視物,恐怕也會生出些許驚慌之感。
鬱瓊小孩子心性,只顧玩耍取樂,半點不覺眼下環境的詭秘,倒是安靜幾分。
獨角仙仍舊咀嚼着,往幽暗至深處爬去,載着兩人駛向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