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勢變大,後面路愈加難走,足足耗去一個多小時,才終於看到山頂上的景貌,那八根柱子屹立風雪,似在靜靜等待幾人到來。
時間已近黃昏,四野暝色聚合,白茫茫的銀裝,素裹住整個山巔,腳下的路積雪甚深,淹沒人的腳踝,並且越是往上,情況越糟糕,伴隨陣陣疾風襲來,冬照還好,海東青也尚能穩住身子,只是丹芍瑜終究難以支持,站立不住,跌倒數次,只能躲在二人身後,踽踽相隨。
“這是幾個意思,還讓不讓上去了”,海東青不滿道。
冬照也頗感鬱悶,按說這是寶山,怎麼還起這麼大的風,擺明是要考驗來者決心的樣子,莫名搞怪。
丹芍瑜知曉的較多,許是有過專門研究,於是說道,“這是海上來的風,由於山頂部分缺乏植被,不能阻擋海風侵襲,全都落到我們幾人身上了,又加上下雪,所以風勢增強了”
說罷,幾片雪花打到她的臉上,還鑽進其的嘴裡,讓之呸呸連吐數聲。
“這島嶼既然這麼神異,怎麼不擋住這些風雪呢”,冬照問道。
這回倒是海東青懟了上來,說道,“這島又不是你家的,你以爲自己想啥,它就跟着啥呢,再說了,這是良性生態循環,它能夠吸收自然界的物質資源,然後轉化成相同屬性的微粒,構建自身,難道要封閉起來,不與天應,不與地生纔好?”
冬照找了個不自在,覺得鬱悶,遂閉口不言,回頭把丹芍瑜拉到身後,佝僂身子,繼續埋頭趕路。
前面,八根柱子的樣貌逐漸清晰,周身具是奇怪的符文,糾結盤繞,如金龍纏柱,由掩藏在冰雪裡的柱腳,一路爬至柱頂,表面的溝壑,入柱不深,約莫釐米之間,卻不時有光芒閃耀,尤其是當雪花簌簌落下,而又剛好落至其內。
“這些柱子多半是聚能用的,說不定那中間的部分,真是個能成仙的去處”,海東青推測道。
丹芍瑜偷眼瞟至,想要說些什麼,無奈風雪勢大,張不得口,便只好作罷。
冬照沒搭理海東青,護住丹芍瑜,艱難邁步,越加靠近八根柱子,才覺其粗大,不似遠處觀望,每根柱子都需要至少三人才能合抱,且高至虛空十來米,具體數值難以目測得知,但也看出此柱不凡。
柱身看起來像是石料雕刻,然而整座島嶼都是神奇的微粒構建而成,恐怕不能簡單將之歸爲石柱,而且莫名的能量遊轉在溝壑間,豈是石柱能夠做到的?
由於此地風雪過大,不便停留,冬照拉着丹芍瑜,往石柱裡面躲去,纔剛剛踏步到裡面,狂風便消失無蹤,回頭望去,海東青正艱難地想要擠進石柱圍城的圈內,卻幾次嘗試未能成功,眼看着將要被外面的大風颳走,冬照急忙伸出左手,將他拉進來。
“好像是某種力場作用的結果”,丹芍瑜不確定地說道。
海東青喘口氣,緩過勁來,目光開始打量阻擋在前的一層透明薄膜,他探出手指戳了戳,發現並非實體,而是受到石柱影響,以至於內外相隔,形成兩個世界,外面風雪如同液體流轉,圍繞八根石柱呼嘯不停,然而卻難以將之撼動分毫,頗爲奇特。
他來了興趣,蹲在石柱前,仔細研究起來,渾然忘我,兩耳難聞身後事。
冬照注意到腳下的圓環,像是年輪一般,一圈一圈,層疊向內,至於材質,又與石柱不同,至少從其略染棕黃的顏色上,能夠區分出來。
圓環形成的溝壑,相互之間隔着半米多的距離,具是溫潤,彷彿玉闕,油亮之感頓生,而圓環最中心處,顏色又近羊脂,純白無比,真個如瑰寶般,聚攏天地精華。
那“仙”字所在處,又是顏色偏暗,形成鮮明對比,一筆一畫,流露莫名的能量,光芒流轉,耀眼奪目。
冬照踱步向內, 腳踩於地,雖感光滑如鏡,卻不會使人打滑摔倒,暗暗驚異。他一面走着,一面細數腳下圓環,等走至“仙”字跟前,已數得圓環一百多零七道,還有半道正在成型的圓環,如穹頂遮天,蓋在“仙”字頭上,兩邊斷口處,都有細微的能量綻放着光芒涌現,一點一點,勾勒出餘下部分,按其速度來看,恐怕還需要些時間,才能徹底完成。
再看“仙”字,橫豎距離皆在兩米範圍,方方正正,靜伏於地,透過筆畫,似能看到諸天倒影。
“不對,是下面有東西”,丹芍瑜出言提醒道,顧自走上前去,蹲在仙字旁,仔細觀察起來,左邊的人字旁,溝壑裡晶瑩如玉,幾分透亮,隨着潔白的光霞接連綻放,底下的情況也露出些許景緻來。
有許多白色方塊狀的物體,在裡面碰撞,只在光芒流轉時,由於亮度差而顯示出來,初看無甚規律,再看時,卻覺得暗藏妙理,但到底是在表達什麼,難以明白了悟。
“這是什麼?”,冬照問道。
丹芍瑜皺眉,苦思冥想,也不得結果。
海東青終於從石柱前移開目光,他的神色一半苦惱,一半興奮,只聽他念念有詞,自言自語道,
“應該是某種能量場無疑,雖只有八根柱子,但其變化未免複雜,雪花或落至柱腳,或落到柱子表面,便會掀起莫名的能量漣漪,這些漣漪間相互呼應,節奏和頻率幾無重複,難以發現規律,但這些都不是關鍵,倒是石柱本身從整座山峰,或說整座島嶼,汲取能量,由於雪花的中途加入,才激起能量漣漪,於是綻放出光芒來,可是這些能量聚集的原理呢?又爲什麼要聚集呢?”
他喃喃自語着,不覺走到圓環內,來到“仙”字前,看着裡面碰撞不息的方塊,露出思索的神色,在其眼角深處,數據流狂涌,演化方塊進行碰撞,而他額頭的晶瑩雪花,六瓣雪片上,各生微弱的光芒,有節奏地閃爍。
冬照好奇心起,轉而留心觀察,見其額頭的雪花印記每次閃爍過後,海東青的眼角數據,流竄速度就倍增,那隱約閃現出的方塊,演化也越加複雜,看得人眼花繚亂,不知所以,正要出聲詢問對方,卻見對方神色露出驚駭,似是不敢相信地說道,
“這難道是處理器,怎麼可能”
丹芍瑜輕咦,眉頭舒展,似是受到啓發,接口補充道,“那就說得過去了,這座島嶼的運轉,從微觀層面乃至宏觀造物,全都是受到這座類似於祭壇,準確說是處理器的東西在背後操控,這種運算方法,超越人類不知多少年,在數值分配上更是幾何變化,人力根本不能與之匹敵,這纔看不出個原由來”
她當即又問起海東青量子處理器的運算結果,只聽對方緩緩說道,“量子處理器的運算速度已達極致,還是無法窮演方塊間的碰撞變化,似乎架構方式不一樣,遠古文明對世界的認識應該到達了一個我們難以想象的程度,他們的科學道路並不是簡單的二元拆分物衍生出來,也許是多元的,我隨身攜帶的量子處理器只能推演其中極其微小的部分,剩餘的卻是沒有辦法解讀”
海東青臉上的表情反而不似先前,沒有半點興奮和激動,冬照在旁候着,一直沒聽懂兩人在說什麼,但也知道,這是科學史上了不得的事情,怎麼也該高興纔對,何必愁眉苦臉,於是問起原因。
海東青搖頭,整個人如泄氣的皮球,癱軟無力,默默沉悶着。
再看向丹芍瑜,對方也是一副情緒不佳的樣子,許是被冬照看得不好意思,緩緩解釋道,
“這種猜測若是成立,那麼就意味着,人類如果不能打破二元桎梏,那麼永遠也追不上遠古文明,舉個簡單例子,同樣是一片子,在我們的眼中它具有兩重屬性,能夠從兩個範疇展開研究並獲得突破,然而在這些遠古文明面前,卻能從多個範疇進行研究,大家花的時間都一樣,收穫卻是天差地壤,並且最終的歸宿也是不同,我們無論再怎麼努力,格局也就那麼大,只能停留於某個維度層次,這是出生時候就帶來的,難以改變”
“什麼遠古文明?我怎麼不知道”,冬照沒聽懂其它的,倒是聽到了這幾個字,疑惑問道。
丹芍瑜無語,說起燕城座談會上的論題,再次強調遠古文明存在的事實。
冬照恍然,覺得這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輕易不肯妥協。
海東青不由說道,“文明的演化過程實質上就是一場龐大的數據運算,受限於運算方法和數據特徵的既定,其結果早已註定”
似是在接着丹芍瑜的話,又似是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