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按照後世的地名推算的話,這裡應該是九州島,雖說是異國他鄉,但實際看起來也沒有太大的分別,畢竟在這個時代,人類還無法像後世那般徹底的改造自然環境,深深烙上自己的印跡。
而世上的一切山林草木,高山原野,從表面看起來並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在許仙看來,這裡同中土任何一個小漁村都沒什麼分別,至多是更加簡陋貧窮一些。
時已入夜,碼頭上很安靜,除了他們之外還停泊着幾艘小船,碼頭上有一座小酒屋,透出昏黃的光亮,隱約傳出喧鬧人聲,可是所使用的已非漢話。
大船的到來還是驚動了碼頭上的人,幾個身材矮小面帶醉意,但是手持武器的人上前來,嘰裡呱啦的說了一通。但所謂武器不過是竹子削成的,甚是簡陋,讓人不禁懷疑其殺傷力。
兵士們本來還有幾分傲慢,但見到下來的衆多護衛之後便小心翼翼起來,武藤誠上前一番交涉:“我告訴他們您是天朝使節,他們已經回去稟報當地的藩主了,此地應該是由小澤家控制的,不過這裡離本家有一段距離,路途艱難恐怕,需要一些時間……”
許仙道:“這裡還真是破敗。”
武藤誠連忙解釋道:“因爲不是主要的碼頭,京都還是很繁華的。”這麼說着,他的眸中也顯出嚮往的『色』彩。
“那就在此休息一夜,明早就啓程前往京都吧!”許仙雖然想要直接前往京都,但考慮其他人都還是凡人之軀,船工護衛還好一些,而兩位不受重視的副使臉『色』像是快要死了一樣。
漁村的村長搓着手上來接待,心中惴惴不安,沒料到天朝的使節會來到這麼偏僻的地方,見到許仙便吃了一驚,心道:“天朝人真是高大啊!”
恭恭敬敬的行了禮之後,就跑動跑西的爲他們安排住所,這個時節天氣已經很冷了,已經不適宜在外紮營。不過村落實在太小了,而且房子太過簡陋,讓人很懷疑其防寒的效果。
許仙便對武藤誠道:“你讓他不用麻煩了,其他人就仍回船上過夜,只幫我們還有兩位副使找住處就行了。”
村長心中鬆了一口氣,看來這位大人並不像那些目中無人的武士一樣兇惡,領着許仙幾人向自己的家裡走去,村中一羣的孩子嬉笑着跟在後面,滿臉好奇但穿的都很單薄,讓許仙看了有些唏噓。
至少在這個時代,世界人民確實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在這片天災戰『亂』不斷的貧瘠土地上生存,是要比在中土難的多。
一個穿着破舊和服的老『婦』人提着燈籠在門外等候,看見幾人便迎了上來,請他們進屋。許仙卻注意到,牆角坐着一個老乞丐,不容多看,就被請進屋裡,剛一進屋,許仙就聞到一股『藥』味,問道:“有人生病了嗎?”
武藤誠一作翻譯,村長立刻『露』出愁苦的模樣,說了一通,武藤誠道:“他的孫子生病了,最近村子裡有很多人病倒,沒辦法出海捕魚。”
許仙便道:“我懂些醫術,可以幫您看一看,作爲報答。”
村長同老『婦』人『露』出驚喜的神『色』,將許仙請到裡屋中,看見一個孩子雙眸緊閉的躺着。許仙爲他把脈之後,病因卻很是奇怪,陰氣侵體,不像是普通的疾病,但也非常容易解決,只是渡入一股靈力之後,那孩子便立刻甦醒過來。
村長和妻子抱着孩子喜極而泣,拉着那懵懂的孩子又是一連串感謝之後,村長催促着妻子去準備食物,但端上來的主菜也只有簡單加工過的魚而已。
許仙雖不甚在意,但兩位副使大人卻食不下咽,他們雖然是混得很不濟的小官,但在飲食上卻不曾虧待自己。就是武藤誠也已習慣了精緻的食物。
許仙搖搖頭,命人取來船上的酒食,但也不過是風乾或醃製過牛羊肉,以及麪餅之類的食物,在爐竈上加熱之後,端上桌來。
那孩子直勾勾的望着桌上的食物,連村長也吞了吞口水,這樣的酒食莫說是他們,就是那些武士也吃不上。
許仙笑了笑,便請他們一起用餐,將一塊羊肉放進那孩子的手裡:“病好了應該多吃一點。”
孩子雖然聽不懂他的話語,但忍不住肉的誘『惑』,吃了起來,村長呵斥了那孩子幾句,又推辭了一番,也不好意思的坐到席邊。
不過讓許仙感到有趣的是,那位村長和武藤誠都是盤腿而坐,反倒是兩位副使端端正正的跪坐,哪怕是經歷了渡海的辛苦,也不願在蠻夷面前失了禮儀。
幾杯酒下肚,村長立刻沒了拘謹,話多了起來,讓武藤誠幾乎沒功夫吃飯。
許仙拿起些食物站起身來。
見他起身,其他人也連忙起身,武藤誠道:“大人您這是?”
許仙道:“我剛纔看見門外有一個老乞丐,給他拿點吃的。”
武藤誠道:“乞丐,什麼乞丐?我剛纔也沒看到。”兩位副使也是莫名其妙。
村長聽了武藤誠的翻譯,也道:“我們村裡沒有乞丐啊!”
許仙微微一愣,明明是在那麼顯眼的地方。但仔細考慮的話,這樣貧窮的村子顯然沒有乞討者生存的餘地。
那孩子卻拉着村長的衣袖道:“有的,我也見到了。”
村長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大叫起來:“那不是乞丐,而是妖怪。”
村長解釋道:“那是一種叫做百百爺的妖怪,原本是孤苦的老人死後所化的妖怪,所以長的像乞丐一樣,平常住在深山裡,天黑時溜達到村莊裡,碰到它的人一定會生病,我說最近村裡怎麼有這麼多人生病,原來是這個緣故。原本聽說只有關東纔有這樣的妖怪,沒想到會來到這裡,這下可糟糕了,大人若是在這裡病倒,那可怎麼辦!?”
許仙道:“原來如此,放心吧,我不會病倒的。”剛纔只顧得打量四周,沒太注意那乞丐竟然是妖怪,不過那可以稱之爲妖怪嗎?更準確的說應該是鬼魂纔對吧,但感覺上又很不同於尋常的亡魂。不過終於感覺到一點點異域風情了,那晚上順手將那妖怪收服好了。
夜深人靜之時,許仙獨自走出門外,那百百爺已經不見了,他睜大眼睛找尋,視線無限延展,不受任何障礙物的拘束。但所得的結果,令他也不禁『露』出驚訝的神情,因爲這裡不止有一個“妖怪”,而是有很多很多個,有像煤球似的小妖怪隱藏在爐竈中,橋下的河水中飄『蕩』着奇異的影子,而在遠方的山林中,有着更多奇形怪狀的東西存在,全都是在中土聞所未聞的妖怪。
許仙不可思議的道:“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是隔着一道海,種類就有這麼大的差別嗎?”
“不是的官人,這些並不是妖怪。”一個溫柔的聲音從許仙的影子中傳來。
許仙嘆道:“娘子,你終於醒啦!”只是說了一聲我累了,就擅自跑到影子中,怎麼叫都不再出來。
白素貞顯現身形,脣角含笑:“已經是晚上了,長夜漫漫,怎能讓官人一個人獨守空房?”
許仙一時之間心『潮』起伏,只見她月下一襲白衣如雪,雖然那烏黑的眼眸以及從容的神情不比尋常的溫柔似水,但卻另具一番神秘與誘『惑』,他忍不住攔住她的腰肢:“二人的蜜月之旅,一個人就太沒意思了。你說這些不是妖怪?那是什麼?”
原本在他的概念裡,妖怪應當是如她這般,由非人的生靈脩煉而來,是具有實體並能爲人所見的,並且每一個妖怪都有一個原形村長。而東瀛這些妖怪卻讓人看不出其原形,而且形態介於虛實之間,顯然是凡人所無法看見的,與中土相比,簡直就像是另一個體系。
白素貞道:“若論其根本的話,應當是鬼魂和魔頭的之類的東西,雖然樣子變得奇怪了一些,但其本質是不會變的。”
許仙心中一動,這裡沒有地府來收容亡魂,任憑它們在世間飄『蕩』,要麼消散一空,要麼因怨念執念化爲妖怪,而鬼魂沒有肉身的束縛,時間一久,就很難保持住人的形態,有的連神智也很難保持。
若是再加上許許多多的魔頭,像現在的中土一般,隨意的在世間遊『蕩』,同這些亡魂相結合,或者本身漸漸成長,纔會生出這麼多千奇百怪的所謂“妖怪”來,無論是鬼魂還是魔頭,本身都是不爲人所見的,於是這些妖怪也就不爲人所見。
這方土地天災頻發,對人來說自然是災難。但對於這些妖魔來說,卻是提供了濃郁的靈氣,以及各種恐懼絕望的情緒,再加上沒有天敵存在,便造就了這片妖怪的樂土。
許仙忽然想起後來村長所說的話:‘這樣還算是好的,有的村子被強大妖魔攻擊,所有人都被殺死了。’原本他並不太放在心上,因爲他在中土從未聽說過有任何妖魔正面進攻人類聚居地,最多也就是偷偷抓幾個人吃,因爲那純粹是自取滅亡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