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家”(爲七七寶貝兒加更)
滿心悵然,以爲找到當年主刀的醫生陳學民,就能解析出背後的真相。可沒想事情比我想象的還要複雜。
有人找上陳學民,恩威並施要他配合一件事。恩自然是錢財,威則是他家人的安全。首先他爲出車禍入院的母親做一個假的醫學判定爲是‘尿’毒症,然後在幫我與母親做腎臟配型檢查時再撒個彌天大謊,以致於讓我與母親共同進手術室。
當天的手術室內沒有任何一檔手術在做,而陳學民在進到手術室後,就被隔離開來呆在了另外一間。等一個半小時後,他才被放出來,由他假裝手術完成,走到‘門’外宣佈手術成功。也就是說,整個過程內,他只充當了一個演員的角‘色’,動手術的根本就不是他。
而那一個半小時裡,發生了什麼事,他並不知道。
當場我就抓出了其中的漏‘洞’,醫院的手術室不可能任意讓人進出,總有護士助理等人在看着吧,一個主刀醫生哪裡能夠‘操’控這許多。陳學民的回答是搖頭不知,說把知道的都已經告訴給我了,其餘的事他真的不清楚。
我看了他良久,判斷他話中的可信度,最終選擇離開。走在路上,心裡審度,如果陳學民說得是真的,那做這件事的人務必得有通天的本事,將醫院中工作人員全部買通。如果是假的,那麼他沒理由會透‘露’這些內情出來,完全可以矢口否認,或者編造一個毫無漏‘洞’的謊言出來。
事情越加撲簌‘迷’離,像一張織得密密麻麻的網將我籠罩,剝開一層還有一層。但可以肯定,那個幕後人絕非善類,也不可能存着善意。
回到賓館房間,坐在‘牀’沿發了會呆,終究是想不出什麼頭緒來,只好整理東西準備動身。既然留在這個沁市已經沒有意義,陳學民那再‘逼’問也找不到答案,也只有先回程了。
翻開包,將一直關機狀態的手機給取了出來,電早已給充滿,幾度想開機,但都還是放下了。實在不知道若接到許子揚的質問電話該怎麼辦,是繼續撒謊騙他我在昆明與同學玩,還是老實‘交’代這次的事情?
可因爲中間牽扯到他曾爲我和媽媽動手術支付幾十萬醫‘藥’費的事,加上後來我與他矛盾最劇烈時口出惡言談到賣身這類話題,心就不由膽怯起來。
屏幕漸亮,手機已經開機,等待運行完畢後,除了幾條新年問候短信外,沒有任何留言。安慰自己許子揚不是喜歡發短信的人,反轉了幾次,還是撥通他的號碼。
今天是初六,他應該還沒上班的。響了好幾聲,一直沒人接聽,就在我快放棄時,卻是連上線通了。低沉熟悉的嗓音傳來:“喂?哪位?”
我愣住,疏離淡漠外,他把我號碼都給刪了?這氣也未免太大了吧。一時間都不曉得怎麼開口了,原本打算等他劈頭將我罵完後,再態度好點道歉的。
“不說話就掛了。”悶悶清冷的聲音再度傳來,這回我聽出來他是故意的,他知道是我。連忙開口阻止:“別掛,是我。”冷釘子甩過來:“你是誰?”
我頓生無力感,這個樣子的他有點像鬧情緒的孩子,只好軟了聲音回:“子揚,我是餘淺,晚些我就坐車回來了,你......”
“還在昆明?”他揚高聲音打斷我,不難聽出他的怒意。在我輕聲應答時,心漏跳了一拍,接而一聲冷笑傳來,“那你打電話給我幹嘛?”隨後“啪嗒”一聲,電話中斷,剩我一人像個傻瓜一般聽着“嘟嘟”的忙音。
嘆了口氣,將手機裝回兜裡,垂頭喪氣地去吧檯退房,然後打車去車站乘車。等抵達C市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坐了七個多小時的車,屁股都坐到發麻了。車站‘門’前停了好多輛綠‘色’的的士,任意上了其中一輛,司機問我地址時,腦中遲疑了下,還是報了地名。
等出租車將我放下,站在高級住宅區的公寓樓下時,心生怯意。許子揚的氣定還沒消,我這上去就是趕着風暴迎頭直上,真有些後悔這個決定,應該先去我那邊住處避過一日再說的。可之前已經打了電話說要回來,我怕若是不上‘門’負荊請罪,那就是火上澆油了。
幸而樓底下的保安認識我,所以很快就給我開了公寓防盜‘門’,電梯往上,心中忐忑之極。到了‘門’前時,徘徊良久,手指扣住金屬鑰匙,幾經輾轉,最終還是‘插’進鑰匙孔內旋轉打開了‘門’。沒想‘門’後竟是一片深黑,清冷如無人在內,難道他還沒回來?還是沒有住在這邊?
說不上來是鬆一口氣,還是些微失落,總之懸着的心算是落地了,不用立刻面對風暴總還有緩一口氣的時間。‘摸’索‘門’邊開關,可還沒來得及按下,突然一室敞亮了起來,我心中一驚,只見某人正站在臥房‘門’前,‘陰’鶩地盯着我,背後頓起一陣寒涼。
將近一週沒見,除了那如包公般黑沉的臉‘色’外,他還是姿態從容,氣度非凡。倒是一身外出服,是剛回來還是要出‘門’?
心裡轉過無數開場白,發覺都不適合用,一路上想的措辭,到了跟前也都是白費,只能呆傻地站在‘門’邊愣看着他。從來都知道,某人的眼鋒如刀般凌厲,尤其是他在沉默不語時,威勢更加‘逼’人。
幾分鐘對峙下來,我有些透不過氣了,正打算隨意說些什麼打破沉默,也好過這般被他冷凍着。可還沒開口,他抿緊的‘脣’先動了:“你在公寓樓下站了十分鐘,在‘門’前拖延了八分鐘,餘淺,你是有多不想回這個家?嗯?”
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他居然連我在樓下和‘門’前徘徊的時間都一分一秒的細算了......顯然底下‘門’衛與保安在第一時間通知了他我在樓下,這高級住宅區的服務竟這麼周到。
只是最後他說“家”,卻又讓我心生暖意,在他的心中,將這裡也當成我們的家嗎?
“餘淺,如果你跑來就是在我面前發呆的話,那立刻從我眼前消失。”話完就凜然轉身,推開臥房旁邊的書房‘門’,然後“砰”的一聲巨響,當着我的面將‘門’給甩上,響聲震得我耳膜發疼。
這人像是吃了炮筒般火爆,脾氣是史無前例的暴烈。換好拖鞋放下包後,我沒再遲疑,推開了書房‘門’,見他佇立在窗前,柔軟的黑髮伏貼在他腦後,因爲沉怒,連他整個背影線條都變得凌厲。
我走上前,從他身後圈住他的腰,可以感覺到他全身都僵硬着掙動了下,然後從齒縫中冷冷喝斥:“放開。”
“不放!”手又圈緊了些,然後輕濃開口:“對不起,子揚。”
一聲冷哼傳來,但卻沒拉開我的手,不由笑了起來,若他真有意排斥,完全可將我甩開。心上又軟了幾分,臉貼在他寬厚的背上,深吸了口氣,全是他濃烈的氣息。“我想你了。”這是實話,小年夜離開,到晚上接到他電話時就開始想了,後來每天都在數着日子等初三到來,只是沒想人生總有意外發生。
因爲背對着,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在那句話後,明顯感覺他的身體鬆弛下來,適當的坦白心語,可以成爲感情的調劑品,就像除夕那晚倒數時我對他坦言愛意。
所以,我選擇將心事公開。
“子揚,對不起,我騙了你。我並沒有和同學去昆明玩,而是去了沁市。”
手上一緊,已經被他拉開,他轉過身來沉沉盯着我,“然後呢?”沒有一絲意外,黝黑的眸內只浮沉暗‘色’。我心跳如雷,果然沒有猜錯,他早知我沒有去昆明。
其實在中午他掛斷電話時,就隱隱感覺到了。許子揚是什麼人,他怎麼可能是那麼容易糊‘弄’的,尤其是我說與同學去昆明玩,沒頭沒腦的,根本就沒想好隨意找的藉口,若真有心想去玩,也勢必會在之前跟他商量,而不是等到他找上‘門’來時纔講出來。
所以他那句“還在昆明”的問話,嘲諷味十足,而我沒有否認,徹底惹‘毛’了他。這時候我若還不坦白從寬,那就真是自尋死路了。這些都是在坐車回來時想通的,人說撒一個謊需要用一百個謊來圓,而我這第一個慌就被揭穿了,在他面前,註定是無所遁形。
接下來,就在他清撩沉冷的目光中,我將那件事從頭至尾複述了一遍,講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因爲我發覺他眸‘色’越來越深,那代表着他火氣在上漲。感覺自己就跟小學生般,做錯了事,跟家長坦白,結果發覺家長越聽越怒,到最後我都不敢再說下去。
“餘淺,你真行啊。”許子揚上挑着眉,眼睛裡卻像要噴火一般,“什麼時候兼職當福爾摩斯了?來,跟我說說,都查出什麼了?是哪個沒腦子的在算計你?”
我被他堵得啞口無言,漲紅了臉,事實我就是白走了一趟,什麼都沒查到。
一見我這般臉‘色’,他又冷笑出聲,“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件事是陳學民在幕後‘操’縱,你貿貿然跑過去質問會是什麼後果?”
我直覺反駁:“不可能是他,他沒有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