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精神一陣恍惚,江餘生回味過來他這是在劉鬱香的公寓裡。
小小的公寓,匯聚了方圓千里內所有的白族waker,這種感覺就像生化危機,滿城的喪屍橫行,世界暗無天日,他們這個小小的公寓殘存着人類最後的希望,等待着曙光到來的那一刻。
明明滿城都是人,可似乎只有這裡才能排遣自己的孤獨感,因爲只有這裡的人才是真實活着的,可以相互取暖的。
所以江餘生一看到他們就覺得非常的親切,這種感覺比他鄉遇故知還來得強烈。
“你能不能把胳膊拿開一點,身上的汗臭味很濃,讓人噁心。”說話的是狄陽雲,這羣人中年紀最小的小正太,只有六歲。
因爲江餘生多度親密的跟他勾肩搭背,狄陽雲不爽了。
“小子我告訴你,汗味是男人的象徵,能夠體現男人的陽剛之氣!盡情的揮灑青春的汗水纔是我們應該做的,難不成你還想噴香水?”江餘生說起歪理來一套一套的。
“我覺得小魚兒說的在理。”四十多歲的軍人大叔範成仁喝了口啤酒。
“狗屁道理,小魚兒你信不信,你再這樣不注意形象到了他這個年紀也找不找女朋友!”三十多歲的白領婁白琴指着範成仁當反面教材。
“我怎麼了?我再怎麼不好也娶媳婦兒了,孩子都十幾歲了。不像某人啊,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還是黃金剩鬥士。”範成仁雙手抱臂,諷刺道。
“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婁白琴被戳到痛處,氣的用高跟鞋踹地面。
“我說的是事實。”範成仁一臉得意。
兩個人眼看就要掐起來了,徐正之趕緊出來勸架,“各位同志,我們一定要注意團結友愛,這樣我們才能更好地爲人民服務,我們才能……”
徐正之四十多歲,是稅務局局長,最大的特點就是動不動就扯到黨和人民身上。一開始發言就沒完沒了,淨扯些沒用的。
“打住打住,老徐你開會的頻道還沒切換過來!”劉鬱香揉着太陽穴說。
“好吵,比我媽都囉嗦。”狄陽雲同樣一臉不爽。
“年輕真好啊!”坐在一旁拄着柺杖的老爺爺,正是陳立國,那位給江餘生啓蒙的老人。
範成仁胳膊上一道猙獰的疤,據說是某次在街上遇到了歹徒被劃傷的,這位哥們是個老球迷,現在正在盯着電視看NBA。
婁白琴躺在沙發上敷着白色的面膜,對範成仁的大呼小叫非常不爽。她晚上還要去見客戶,籤一份大單子。
徐正之則是站在走廊上電話不斷,菸頭灑落了一地,看得出他情緒很不好,對着電話破口大罵,責怪電話對面的人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屋子一團亂糟糟的樣子,完全沒有一點精英的模樣。
“都別吵了,開飯了!”女主人劉鬱香發話了,範成仁把電視的聲音關得小了一點,婁白琴揭下面膜拍了拍臉,徐正之熱的扇了扇自己的領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爲了江餘生的甦醒,乾杯!”劉鬱香說道。
“乾杯!”衆人齊聲應和,臉上掛滿了幸福的笑容,無論如何,在千萬dreamer的包圍中的他們多了一個同伴,這總是值得高興的。
“誰讓你這麼小年紀就喝酒的,你媽媽可叮囑過我啊,給我喝果汁!”劉鬱香用筷子敲了一下狄陽雲的腦袋。
“比我媽還嘮叨。”狄陽雲抱着腦袋撅着嘴。
“大妹子,男孩子嘛,早晚得學會喝酒的。早練練酒量有什麼關係。”範成仁一臉的豪爽。
範成
仁不小心爆了粗口,被陳立國老爺爺敲了一柺杖,“別說髒話,小心帶壞小孩子。”
稅務局局長徐正之對這種場合最是熟悉,勸酒詞一套一套的。江餘生推辭不過兩位前輩的勸酒,喝了一口就吐了出來。
他實在不明白,這種味道像馬尿一樣的啤酒有什麼好喝的。
婁白琴跟劉鬱香不斷的抱怨,老媽又逼着她去相親,她也想早點嫁出去啊,這不是沒找到合適的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範成仁的一句話,讓氣氛一下子沉悶下來,“地球人的事,你們怎麼看?”
徐正之最先開口,“我是個共產黨員,只要我的信仰不是一種虛妄,我願意爲它付出生命!”
“日子照過,酒照樣喝,天塌下來,也砸不到咱們這些小蝦米頭上。”婁白琴一臉無所謂。
“我還小,大人的事不摻和。”小屁孩狄陽雲很自然地踢了皮球。
“其實,我們本就不必計較,”陳立國摸着鬍子,“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人生百年不過是過眼雲煙,最重要的是,活在當下。”
4
實境,白族聖城。
如果說夢之城位於整個實境中央的話,黑族和白族的聖城就彷彿太極陰陽魚的兩個眼,位於白族領土的中央,也是白族的都城。
從甦醒的那天算起,一個月已經過去了。江餘生已經習慣了在實境、虛境兩頭跑的生活。甦醒後的他以插班生的身份加入了聖學院,在學院中學習實境的各種知識,以及夢源的修煉方法。
院長辦公室,羅文·霍比特·三世正跟江餘生喝着茶,聊着關於地球的故事。
他能接觸到還在地球活着的waker不多,所以經常向江餘生瞭解地球的情況。
羅文·霍比特1912年出生在俄國,二戰後成爲蘇聯的高級將領,1973年甦醒,1994年在地球去世。
“我永遠忘不了第一次從虛境中甦醒的場景,”羅文啜了一口茶,“那個時候冷戰還在繼續,古巴導彈危機剛剛結束,就在那天白天,我們還在討論着與美國的鬥爭。然後一覺醒來,我見到了一個銀髮的小姑娘站在我面前。
她跟我說了很多,但我一點都不相信。我經歷過血與火的戰爭,跟德國納粹拼過刺刀,爲了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的建立,奉獻了自己的全部。可是她竟然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我怎麼可能相信?
然後她讓我見到了斯大林元首。我萬萬沒想到,已經過世的斯大林元首還活着。
那天,元首拍了拍我的肩膀,用非常複雜的眼神看着我,說“羅文,我騙了你。其實我早就知道真相,我們一直都活在夢中,蘇維埃是假的,德國納粹是假的,我們一直堅守的信念,不過是一個謊言。”
我還是不相信,直到我見到了那個人,阿道夫·希特勒!
我下意識的就想掏槍幹掉那個魔鬼,摸到自己腰帶的時候,才發現我身上已經沒有槍了。接下來我竟然看到,元首和希特勒有說有笑的喝酒!
那可是希特勒,一個差點毀滅世界的野心家,一個屠殺了無數人民的瘋子!他們本應該是以世界爲舞臺,代表正義和邪惡決鬥的政治家,竟然坐在一起喝酒划拳!
那一刻,我的世界徹底崩塌了。21年後,我本來已經死了,沒想到我還是活着的。最終,我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說完,羅文低頭繼續喝茶,江餘生則是嘆了一口氣。
每個waker甦醒後,接受事實的過程總是痛苦的。那是一種自己所有的認知、信念都在一瞬間崩塌的感覺,誰能平靜的接受這個事實?
“甦醒後的
第三天,我見到了一個人,希元·米加爾·八世。”羅文又開始回憶。
江餘生露出好奇的神色,他不止一次的聽過這個名字,白族歷史上最偉大的王,也在小說、傳記中看到過對他的描寫。但這是第一次親口聽到別人的轉述。
“他在蘇維埃,表面上不過是一個小軍官。誰也不會想到,他纔是蘇維埃真正的掌舵人!
他只說了一句話,就把我徹底點醒了。他說,“你以爲一切都結束了嗎?我告訴你,戰爭還在繼續,唯一的變化就是,你從一枚棋子,變成了可以左右戰局的棋手。”
他,給了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羅文爺爺,請問希元王現在在哪裡?”江餘生好奇地問。
“十幾年前,進入第九次輪迴了。”羅文摸着鬍子說,“再過幾十年,我也要進入輪迴。一次輪迴的結束,本來就是下一次輪迴的開始。”
一陣敲門聲響起,梅甘一蹦一跳的跑了進來,然後撲到羅文的懷中,“爺爺!”
羅文瞬間就從一個追憶往事的蘇聯大將,變成了享受天倫之樂的老頭,臉上的皺紋都擠到了一起。
“你們祖孫倆的感情真好啊!”江餘生感嘆。
“梅甘是我在實境的親人,也是我看着長大的。說起來,老天爺對我真不錯,不僅讓我多活了幾十年,還送給我一個這麼可愛的孫女。”羅文笑眯眯地說,“其實你以後也會有的,在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後。”
江餘生默然了,他有自己的家人,爸爸江楓、媽媽顧曉染、妹妹江心兒。他實在無法想象,有一天一個陌生人突然站在自己面前說,我是你的父親。
“小魚兒哥哥,你還是趕緊跑吧。”梅甘眨了眨眼睛,“你這次考試又考了零分,雪莉老師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江餘生下意識的就想翻窗戶,一看這麼高的樓層,嚥了一口吐沫。轉念又一想,輪迴樹一萬米的高空自己都跳過了,這麼點高度怕個鳥!
可是下一刻,江餘生就被禁錮住了,動彈不得。
“江餘生同學,給我一個考零分的理由。”雪莉老師叉着腰,冷冰冰地說。
“老師,我才甦醒一個月啊。夢源理論又那麼難學……”江餘生流着汗解釋說。
“25道選擇題,你成功的避開了所有答案。真讓我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的。”雪莉強壓着心中的怒氣。
又是一陣敲門聲,拉提法小公主出現在了門口。她拿着手中95分的試卷,慢鏡頭似的在江餘生眼前飄過。
“老師,我這個題有些地方不明白。”拉提法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
雪莉給小公主講完題,口水開始不要錢似的往江餘生臉上噴。中心內容可以概括爲一句話,你要好好努力,向拉提法同學看齊。
江餘生看着雪莉,感覺彷彿是另一個劉鬱香站在自己面前。
“拉提法,你以後可要多多幫助江餘生同學啊。”雪莉說。
“幫助差生是我身爲好學生義不容辭的責任。”拉提法笑眯眯地說。
雪莉走後,拉提法朝着江餘生勾了勾手指,“喂,來補習了。學不會就不許吃飯!”
“我的公主殿下,小的沒招惹你吧?”江餘生苦着一張臉。
拉提法彷彿瞬間想到了什麼,臉紅了一下,生氣地說,“你就是惹到我了,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
“哎呀,公主殿下好像害羞了呢。”梅甘捂着嘴偷笑,“其實公主是想幫江餘生學習吧。”
“誰,誰會幫他這種人!”拉提法拖着江餘生,離開了院長辦公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