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四個人(下)
一直到走回張龍潛的病房,周邈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她的神情雖然一如既往的淡漠,但畢竟跟她在一起這麼些年,張龍潛卻能看出平靜底下隱藏的些微不同。
周邈生氣了。
不用去想都能明白,多半是因爲自己不顧她的警告跟廖蕾說話所引起的吧。
想着張龍潛不禁有些苦惱要怎麼樣讓周邈消氣纔好了,可是進入病房之後周邈根本就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把奶茶遞給白露便道:“小露,叫南宮過來。”
聞言白露臉上的笑容立即就沒了蹤影,她嘟了嘟嘴問:“叫他來幹嘛啊?看着心煩……”
“他是龍潛的主治醫生,讓他來看看也好確定龍潛什麼時候能出院。”說着周邈轉頭看向還站在門口的張龍潛,平靜的聲音無可辯駁,“在完全恢復之前,就只能讓龍潛一直待在醫館了。”
意思就是,只要南宮飄開了口,你就休想在那個期限到來之前離開這裡了。
看着那淡漠的眼睛,張龍潛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看來,暫時是沒法讓周邈消氣了。
聽見周邈的話之後,雖然白露明顯不想看見南宮飄,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按了牀頭的按鈕,過了一小會兒南宮飄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見到白露和周邈都在,他露出些許意外的表情,但當聽到周邈淡然的說出想讓他給張龍潛再治療一次後,他的臉上便只剩下認真了。
手指捏起銀針的一剎那,南宮飄就彷彿換了個人一般,爲張龍潛治療的每一個動作都相當的乾脆利落,神情認真嚴謹,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平常那人畜無害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凜然的莊重。
看着安靜的治療平穩的持續着,刻意與南宮飄保持距離而站在窗邊的白露眼神不禁微微晃動。
治療完成之後南宮飄告訴了周邈他對於張龍潛傷勢的意見,而後他的目光忍不住又移向了白露,溫和的臉上顯得有些猶豫,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不敢說一樣,這讓轉頭正好撞上他目光的白露不快的皺起了眉。
“我很感謝你爲龍潛做的一切,但是這並不能代表我對你的看法有所改變,所以可以的話,請你還是不要跟我說話。”
本來就有些猶豫的南宮飄聽見白露這氣勢洶洶的話語也只能苦笑着閉了嘴,然後以醫生的身份對張龍潛叮囑了幾句,便又急匆匆的離開了。
看了看關上的房門,又看看抿着脣神情顯得委屈而複雜的白露,張龍潛有些摸不着頭腦的問:“我說,你們也差不多給我解釋一下了吧?小露你爲什麼總那麼針對南宮呢?小邈以前說你是‘聽說過,沒見過’他,難道說你是因爲什麼傳聞而對他有什麼成見嗎?”
“抱歉,龍潛,我不是想故意瞞着你的,只是……”咬了咬脣,白露的聲音十分輕微,“要是真的只是‘傳聞’就好了……”
說完留下一句“我出去轉轉”,白露便難以忍耐一樣的跑出了病房。
很少看見開朗的白露有那種複雜爲難的神色,張龍潛就擔心的想要追上去,卻被周邈輕輕拉住了。
“讓她一個人待一會兒就好。”
回頭看着周邈那沉着的神情,張龍潛又看了看房門,然後皺眉詢問:“小邈,你都知道的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是什麼嚴重的事。”
說完周邈就在牀邊坐了下來,她淡然的拿起放在牀頭的牛奶繼續喝着,就像是完全看不到張龍潛臉上的焦急似的,一副絲毫也不打算繼續說下去的模樣,直到張龍潛坐不住想要出去找白露了,她纔再一次平靜的開口。
“南宮是小露的未婚夫。”
空氣彷彿因爲這一句話而凝結了,張龍潛張着嘴僵了半天,纔對着老神在在的周邈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
“你說什麼?!”
看也不看難以置信的張龍潛,周邈的聲音平靜得跟平時根本就沒什麼兩樣:“沒什麼好吃驚的,武安白家畢竟是道法世家,理所當然還保留着古時候的傳統,男子年滿二十弱冠之年,女子年滿十五及笄之歲,都會與別的家族訂下婚約,小露有一個未婚夫也很正常。”
感覺腦子有些混亂,張龍潛揉了揉太陽穴,皺眉道:“都這個年代了,難道小露還要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
“當然不用。”
“果然啊……這些世家還是這麼迂腐……”下意識迴應到了一半才發現周邈說的和自己預想回答的不同,張龍潛愣了一下,問,“不用?”
“年代不同了,歷史悠久的世家會有所變化自是理所當然的,更何況小露是白爺爺唯一的血親,怎麼可能強迫她。”
“那她怎麼還和南宮……”總感覺越聽越亂,張龍潛不由眉頭緊皺,“而且,‘唯一的血親’是什麼意思?小露的爸爸媽媽呢?”
聽到這個問題,周邈的神情才終於有了些微的變化,她放下牛奶盒,淡漠之中顯出些許感慨,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開口。
“在小露還沒能記事的時候,他們就雙雙去世了。”
張龍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自從認識以來,白露就一直是那麼的開朗無邪,彷彿從沒有煩惱一般,她熱愛着生活中的一切,也經常會提起自己的外公,這讓張龍潛一直潛意識的認爲白露擁有一個和樂融融的大家庭,有慈祥而如同老頑童一般的外公,還有一雙溫柔的父母。
可她萬萬沒想到,白露竟然和周邈差不多,都是父母雙亡。
看着神情少有變化的周邈,張龍潛感覺有些心疼。
爲什麼她們兩人都要遭遇這樣的痛苦呢?
擔心繼續這個話題會讓周邈想起父母被害的傷心事,張龍潛便藏起眼中的心疼,露出好奇的笑容道:“那,小露和南宮的婚約是誰定下的啊?”
“那個當然就是……”說起這個,周邈即使表情毫無變化,眼中也似乎掠過一抹笑意。
“傳說中的‘指腹爲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