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聞到那股清淡的茶香,我就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這座熟悉的——前世今生茶館。
終於——又回來了。
“小隱,小隱!”還沒睜開眼睛,我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一陣柑橘的幽香撲面而來,我微微笑了起來,順手勾住了那人的脖子,睜開眼,望着那雙海藍色的眼眸,低低喊了一聲,“哥哥,我回來了。”
“嗯,”飛鳥的表情有些激動,“很快就全部結束了,小隱,很快。”他又飛快的打量了我一番,似乎鬆了一口氣,“還好,沒受什麼傷。”
“這次她總算沒有多管閒事。”司音淡淡的聲音從我的面前傳來,我擡眼望去,他那淺金色的眼眸內涌動着一抹溫和的光澤。
我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問道,“撒那特思呢?他回來了嗎?他怎麼樣?”
飛鳥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身後,我急忙轉頭,只見牆邊正倚着一位淺笑盈盈的男子,銀髮如瀑,冰藍魅惑,是——他!
“撒那特思,你回來了!”我心裡莫名的一陣激動,從飛鳥的懷裡一躍而起,飛快的衝到了他的身邊,一下子抱住了他,幾乎是同時,他也伸出了雙手,輕輕地環住了我的腰。
不知爲什麼,這冰冷的氣息,冰冷的身體,卻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
他沒事,真好。
“小隱,我真是高興,你這麼惦記着我。”
忽然察覺到自己的衝動行爲,我連忙放開了手,訕訕笑,“剛纔看到你沒事,所以一時……”
“時候也不早了,撒那特思,你也該回去了。小隱她也要早點休息。”飛鳥在一旁毫不客氣的下起了逐客令。撒那特思微微一笑,順手拍了拍我的頭,“那我就告辭了,小隱,有空來湖畔居。”
“你還在那裡?”我驚訝的問道。
“一切都和以前一樣。”
在他走出房間的時候,我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好些了嗎?”
他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似乎過了幾秒,他才輕輕轉過身,脣邊的笑容似有似無,“我沒事。”
望着他的背影,想起那夜,如此悲傷的他,心裡泛起了一絲說不清的感覺。
“小隱,還發什麼愣,快點去洗澡休息吧。”飛鳥彎起手指往我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哥哥,你的力氣也太大了吧。”我揉着額頭怒道,“去就去,”
說起洗澡,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天發生的事情,不自覺的又去瞄了司音一眼,只見他低垂着眼簾,神情淡漠,淺金色的睫毛彷彿凝固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司音,第五位委託人什麼時候纔會……”
還沒等我說完,就被他冷冷的打斷了我的話,“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說完,他就一個轉身,上了樓去。
我不解的望向了飛鳥,“哥哥,司音他怎麼了?”
飛鳥笑了笑,“師父他,也許有些累了。”他的笑容似乎夾雜着一些什麼,沒有平時那麼燦爛。正要在說什麼,他的目光忽然停在了我的頭上,“小隱,那是什麼?”
我伸手一摸,觸手一涼,心裡微微一動,是那支——蔓草蝴蝶紋銀釵。
腦海中,又浮現出那繁華的長安城,滿城飛舞的杏花,在樹下持扇而笑的優雅貴公子……
“哥哥去替你放洗澡水吧。”飛鳥的聲音將我從出神的狀態拉了回來。
我搖了搖頭,順手將那支銀釵拔了下來,一頭長髮頓時散了開來,遮住了我的大半邊臉,“不用了,我自己來吧,哥哥,你也早些休息吧。”
去浴室放水的時候,一擡頭就看見水池邊放着一個十分精緻的瓶子,是我最喜歡的那個牌子新出的草莓味沐浴液,記得上次出發前看廣告時還特地說過要去買,一定是哥哥……
我握緊了那個瓶子,忽然有些想哭。我真的想快點恢復一切,恢復健康,這樣,纔不會讓重視我的,和我所重視的人更加擔心。
這個新產品可真不是蓋的,洗完澡走出來的時候,整個客廳立刻充滿了一股新鮮草莓的味道,真香,不知道晚上做夢會不會夢到自己變成一顆草莓。
正想往樓上走的時候,卻看見院子的草地上似乎隱約有個人影,我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探頭一看,居然是司音,他正扶着那棵桂花樹,彷彿陷入了沉思之中。
想起他剛纔的冷臉,我本來想趕緊溜走,卻聽一聲幽微的喟嘆聲從他的口中低低傳來,在這蕭疏的星辰下分不清楚到底痛苦亦或悲傷。
這一聲嘆息,感覺像是一根細細的線,輕輕地,柔柔地,卻又緊緊纏繞在我的心間,系成一個死結,結成心間隱隱的痛。
爲什麼,我似乎也能感受他心中那種難以言喻的壓抑的痛苦……
司音,有什麼能讓你如此痛苦?
彷彿受了蠱惑一般,我不自覺的向他走去,他的反應十分敏銳,極快的回過頭來,在看清是我時,似乎有些吃驚,臉上早已恢復了原來的冷漠,剛纔的感覺也彷彿在一瞬間消失了。
“怎麼還不去睡?”他淡淡道。
“你不是也沒睡嗎?”我眨了眨眼。
他靜靜地看着我,眼眸中忽然泛起了一絲溫柔的光澤,“既然不睡,就乾脆過來和我聊會兒吧。”
我點點頭,順便在桂花樹下坐了下來,他也彎腰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司音,你很神秘呢,”我笑了笑,“你從來都不說你來自什麼國家,你的魔法都那樣匪夷所思,有時候我還真懷疑你是不是個下凡的神仙呢。”
他嘴角輕輕一揚,挽起了一個幾乎不可見的弧度,“要是我是神仙,你信嗎?”
我也笑,“信,信,絕對信,那麼神仙大人,不如說說天上究竟美不美啊?”
“想去嗎?”他忽然側頭看了我一眼。
我連連點頭,“想去,想去,一定很好玩。”
他淡淡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對了,我想問問,這次的任務好像又是因爲我的介入而改變了一切,那個小蝶原來她喜歡的不是房遺愛,而是房遺直,她被趕出去,是不是也是因爲……”
“不錯,她被趕出府,也是因爲和房遺直有關。”司音打斷了我的話。
“可是,爲什麼你之前不告訴我呢?早知道也省得我繞個大圈子呀。”我鬱悶的看着他。
他望着前方低聲道,“無論彼時如何周折,都早已走向這個註定的結局。就算告訴你,也不會改變什麼。”
“司音,等我的病好了,你就回去了嗎?”我忽然想到了這件事,想到他即將離開,心裡倒也有幾分莫名的不捨。
他的睫毛在月光下輕輕一顫,“當然要——回去。”
“在這裡多住些時候也無所謂啊,哥哥他很歡迎你的。”我一邊玩着樹下的小草。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那裡,還有許多事等着我去處理。”
“啊,那這樣的話,以後我和哥哥一起來看你好了。”
他垂下了眼簾,低低說了聲,“好。”
我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草屑,笑道,“嗯,好了,我也該去睡了,你也早些睡吧,不然會變成熊貓哦。”
他坐在那裡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司音,”我停下了腳步,衝着他笑了笑,“謝謝你。”
“什麼?”
“謝謝你幫我這麼多。”我輕聲道,“比起失去五感,我更害怕的是讓大家擔心。”
他望着我,從未有過的溫柔笑容,如同夜色裡的優曇花,華美而迅速的在這一剎那盛開。
“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