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是象牙塔,是多角寶塔,是豐富的世界。夜晚的生活豐富而多彩,每個人都演繹着不同的角色:晚上去體育館打羽毛球、乒乓球、玩飛鏢;也可以酣暢淋漓地去跳幾曲舞。如果你喜歡寧靜,可以去和晚風散步,也可以去圖書館遨遊。即使不出宿舍,你也可以在宿舍打撲克,下象棋,看電視或聽音樂。
這些,黃平都知道。夜晚只要高興,什麼都可以忘掉。可白天呢?準備自考的時候他還可以被時間追着跑,追趕進教室,沉着地看書。現在不同了,艱難的歷程已劃上一個句號。即使結果不怎麼滿意,也沒什麼好怕的。掛礙少了腳步就輕快了,沒了約束。時間緊的時候,打羽毛球也特別來勁,看書更是吃舒散劑一般,忙亂中總有幾分安慰。自考的結束,讓他心中的海不再波瀾壯闊,不再有激流勇進的感覺。相反,有種風平浪靜,一窮二白的睏倦,沒了目標,六神無主。於是他迫切希望下一次挑戰的到來。而這段空閒的時間去幹些什麼呢?他想起來了,找個女孩談談心,談天說地,唱古論今的最好。當然他最嚮往的是多愁善感的那種,一想到這他就有一種歡樂盪漾不止的感覺。爲了達成這個心願,他可以平心靜氣,可以去等,因爲他感覺總會有那麼一天,而且快來了。真的,來了!來的那麼多,那麼快,他惘然不知所措。他望着天,一個個身影一閃而過,如吹過的浮雲。就在天上,一個接一個,可他只能傻傻地等,因爲這都不是他的。於是他悲傷地覺得自己失去的太多,就如同一塊肉,他卻不知怎麼去吃,當然他很飢餓,不吃是因爲陌生。從圖書館借來的書呢?翻開怎麼會平淡無奇,乾巴巴的字眼,沒有思想,像失了水分的名花。於是書寂寞地在牀上躺了五六天,最後又被送進圖書的收容所。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心煩,可能是他一無所有。
黃平從沒有爲開的課程發愁。六七門課,輕輕鬆鬆,容容易易。《微積分》學會兩三道題,很容易考六十分;《英語》背幾個單詞,很有用。難道他沒有想過考九十分,過英語四級嗎?想過,可是考九十會誰會看呢?他從不相信自己能通過英語四級考試。謝明飛曾經大言不慚地對黃平說:“大學之中,纔有十鬥,課堂中二斗,宿舍中三鬥,其它五斗盡在校園之中。”他還告訴黃平,駐足課堂的學生,永遠經營着落後的自足自給經濟,要想生活富裕還得去校園中尋找、挖掘。黃平不知道他指校園中的什麼,但他知道,課堂知識學一點就可以了。
晚自習他想捧一本書看看。可是,前面、後面、左面、右面,唱歌的、舞足的、談愛的、玩樂的,故意和他作對。他那點微薄的意志在蚊蟲叮咬一樣的肆虐中,不一會就垮臺了。於是他也成了其中一員。真可謂‘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他曾想下決心去問楊毓秀的打坐功,是如何‘讀聖賢書,不聞窗外事’的。還沒到楊毓秀那兒,他便覺得荒唐可笑,那是自己的羞恥。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看見了目光,想起了母親。他的母親從來沒有說無事可幹。他又悟出了母親的用意:希望他好好學習。他一甩頭,苦笑,問自己:“什麼叫好好學習,怎麼去好好學習?”
回到宿舍,開始明爭暗搶。一臺電視,蘿卡芹菜,各有所愛。電視被遙控得喜怒無常。他嚇壞了,心境也亂了,像受了氣,睡覺便十分困難。
睡不着時,他就冥思苦想王新國,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來的輕快,去的瀟灑,眼不見,心不煩。當然他也琢磨大胖,橫在被窩中,像只抱窩的老母雞,捧一本書,便可以安神定氣,穩坐其中。他悲嘆自己不如他們,畢竟他是黃平。
可怕的星期六、星期天像惡魔一樣撲來。早晨吃了早點,還未來得及進教室,好的電視就勾魂攝魄般地來了。於是被吸了魂魄,一早晨沒出來。中午去轉街,回來才記起還未午睡。剛醒來,便翻開《餘秋雨文集》,還真有點如飢似渴的感覺,不知不覺便在歷史長河中夢遊一會。正癡醉時,“噌”電視被馬建秋打開了,電視中傳來令人恐懼的咒語,都醒了。災難遍及全身,煩悶、厭惡襯托全身,身體快要爆炸了。一個臺,一個電視,一棒子又一棒子打下。新聞不看,球賽不看,電影也不看。如果這些也不看,黃平又能看什麼呢?當然,馬建秋自得其樂,要聽音樂。這會聽音樂,比鋸木頭還要難受,真想把電視砸了。可是沒辦法,他忍着,等待下午去吃飯。
下午吃過飯已六點多,黃平沒敢回宿舍。他還沒走近宿舍樓,裡面的電視聲音便向他還擊,他自發的躲走了。到那個只能容納他的屈指可數的幾個地方去徘徊。連一絲風也找不到,都這會了,爲什麼還這麼熱。一個相識的面也都找不到,沒有一處美景。乒乓球案前早已先聲奪主,草坪上也劃地爲王,小徑上的座椅也早已搶佔一空。餘輝還未落盡,老人、小孩便悠閒散步,而他自己卻飄泊在校園四方。他真想鑽進土裡,一輩子不再出來。他走來走去,驚歎的呼聲、歡笑聲不停地刺痛他的每一個毛孔。他感到身體的沉重,像淋了雨,受了委屈,得了病。
他悲憤地想:
發已飄,
臉已憔,
心已焦,
太陽落山了,
黑夜逼你跑,
兩腳不和調。
時鐘敲,
晨號響,
前途無限好,
爲何還不跑。
風……來吧!
雨……來吧!
春光沒有了,
不醒又睡覺。
雨打花開,
風吹霧散,
香菸繚繞,
神仙不喝酒,
也會被醉倒。
黑髮人笑,
中年人叫,
老年人鬧,
一切沒完沒了,
誰還有絕招。
發被人燒,
臉被雨澆,
心也被人撩,
秋風怒號,
是誰在痛我的腳。
我哭,
我笑,
我鬧,
你人再好,
也會害臊。
地動山搖,
花枯人老,
戴上假帽,
爲何不學傻貓。
野草,
惡耗,
狼豹,
暮暮朝朝,
一切暢懷逍遙。
人喲!
昏暗糟糕。
地喲!
變成**包。
自已像是草料,
又像是個濃包,
可爲什麼還是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