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樂生老人見了豔娘竟也似爲其資質相貌所感,當下臉色也是爲之一肅,好在一旁懷抱着白猿的清弦見了兩位師妹依舊被師傅放倒在草地上,不由疑惑道:“師傅,怎麼千千師姐她們還在被放在地上,是不是中的毒傷太重了,不宜挪動?”
老人聞言輕輕搖了搖頭,他這位二弟是兩年前與市集拾揀的孤兒,論資質比大弟子秦樂官差了好些,雖已在門下兩年,但自己相擅的醫術倒是沒學了多少,反倒因平日裡見慣自己往來御劍飛遁的知交契友而心生嚮往,一意的想要成爲一門混跡的塵世中急人危難的俠客。偏他資質也還有些,但爲一心用在劍術一途上,自是將自己得意本領生疏,此時說出這般不足道的話來,由不得樂長老人不搖頭。
可老人生性和藹,聞言也不着惱,只耐心與二弟子道:“你只說對了一半,你二位師姐因身中毒傷後,長途奔波,毒血已然流遍肺腑,只仗你楚師叔的護心丹搶自支撐而已。後藥效漸失,卻又得這位張少俠護持心脈,但一般的周身顛簸,心血已是活動開了,如此爲我用取毒質救治時,雖較輕鬆透徹些。但經脈連番激動,如調製不好,對她二人功行會有缺漏,因是女子陰質,所以才放在草地上靜心安置,直待兩個時辰後,她二人氣血歸順了,纔好扶至靜室中休養。”
說話間老人又從小徒弟手裡將白猿接過,一時取了右掌便切在白猿脖項上,頓時間只見老猿本已是因體弱而衰敗的一身毛髮,隨之便是一陣抖動,兩眼也也緊接着睜開了。老人見狀只安慰其道:“好了,你雖中了一點刀傷,但因你體質有異,並無大礙,只需靜養數日便可恢復。”當下老人一面說話一面爲白猿驅除刀毒,並不再如方纔一般需用紅蓮的蠍尾爲其拔毒。且老人功力深厚,見機會難得,反於一旁的二弟子解說白猿火性與人類的不同。
張入雲因聞得老人稱自己“少俠”忙在旁恭聲道:“弟子劣質,不敢當前輩如此稱呼!”
老人笑道:“你也不用這般謙虛,赴人急難,原來就是俠士的本份,她姐妹二人與你素昧平生便得你義助,說你是俠士也不爲過,何況最要緊的是你收了這修煉數百年的老猿於門下,教化它也如你一般的爲人急難不顧自身安危,這就更加難得了!算來今日也該是千千這小姐妹二人有些磨難,我因坐關閉守,比平日晚出靜室一個時辰,才致這姐妹倆有此性命之憂!不過如此一番也好,這兩個丫頭平時膽子太大,經此一會吃了苦頭,多少也該能收斂一些,只怕還可爲楚妃子省些麻煩!”
待老人將話說完,掌中的白猿也已自站了起來,老猿性靈知眼前老人是當世修道前輩,纔剛站定,旋又跪了下去。樂長老人見它乖滑,但確是道行精深,爲此止住其身形又道:“我知你志向高強,即是你已歸張公子門下,又得救了我兩個師侄,多少總該看顧你一些。我平日因制煉丹藥,正缺了你這一般身輕體健,自在神行可在深山大澤四處採藥的行者,如你願意,可願在我座下服役一番?”
老猿聞言大喜,本要將身跪下領授,待轉念卻又回顧張入雲以求其意思。張入雲見此知白猿怕自己獨擅薄了自己面子,忙笑道:“即有前輩仙人指教,自是好過我這般的野狐禪,你只放心留在前輩門下就是!”
哪知老猿聞言卻忙搖手,意思只求在樂長老人門下求解門徑而已,絕不敢心生異向,叛離張入雲。張入雲見它一個猴兒倒是有這多禮數要守,不禁莞爾,只得隨聲附和,任其行止。不想一人一猿這邊一番周旋,卻換得一旁一聲女子的嬌哼聲。
老白猿聞聲心中就是一突,險些跳了起來,忙跪至豔娘面前,求其首肯,卻不料豔娘竟不阻攔,而是冷眼望着白猿冷聲道:“天下間心生異向的人多了去了,你只一爲成人形的畜類,又怎能守得了心志,何況前輩異人和你家主人都爲你好,我卻未何又要阻你好事!”語罷便是連着三聲冷笑,每一笑都把白猿長眉激得陣陣抖動,心惶意亂。
而豔娘對白猿教訓一番後,卻又揚聲於樂長老人道:“老爺子,我這裡一隻猴子還有它主人,都指望你的好處,不願離去,我是陰魂孤鬼受其挾制,不能不留在此地。只是你這山上盡是些男子,還請你快些爲本娘子預備靜室,免得彼此不便!”她語氣作傲之極,張入雲自不必說,便是一旁的老人弟子清弦聞聲,也是爲之變色。
不想樂長老人倒是一絲也不在意,當下忙吩咐小徒弟爲客人打掃靜室,好爲其預備休息。
說話間便已置備妥當,當下張入雲與豔娘便隨老人師徒山間院落中行去,正在衆人行走間,本棲身一旁的樹上的一尾赤羽哀勞鴉忽的一聲怪叫,已是振羽落下,竟駐在豔娘香肩棲身。張入雲轉眼過處,原來正是當日爲自己所救,四尾赤羽中最小的一隻。
而一旁老人見了那尾赤羽尾後彩紋,卻反倒略有些吃驚,不由開口道:“倒恕老夫眼拙了,原來這是西方的哀勞鴉,且還道行很深,如此看來再過得一兩百年便可化身作火鳳凰了!”
張入雲聞言一驚,忙問之,老人答道:“此是西土極幽之地聚先天哀怨氣所化的神鳥,如能渡的九百年大難,便可化身火鳳修成正果。張少俠能收得這多哀勞鴉又規其正途,當真是一聲功德了!”當下老人又見一旁剩餘的三尾赤鴉更是神駿,心裡又是一番驚訝,便笑對張入雲道:“呵呵,不料我還未助益的公子,公子兩般座下神獸反倒與老夫很有助益,未惠人者,先受惠,如此看來,老夫倒是先得利了!”張入雲疑惑又問老人何意,卻被樂長老人笑着止住,只說待日後再與張入雲豔娘二人詳解。
而此時那尾小赤羽在豔娘香肩梳羽剔翎很得她的意,一時就聞豔娘道:“同是有毛的,你這羽輕的,倒比那俱人形的還要忠心,如此看來,倒是我先時看走了眼,錯待了人了!”豔娘這番話說的雖輕,卻只教一旁跟隨的老猿聽了好一陣心驚肉跳,一雙火眼不時翻動,當夜張入雲一行便在玉母峰上落住了下來。
至第二日早間張入雲略作梳洗,便與長樂老人房間問安,老人此時已然起身,見張入雲進見,忙讓至室內。當下賓主一番寒暄,張入雲果是按捺不住,向其求教煉劍的訣竅,並將顧老人當日允其若求到真金,便義助自己煉劍一時說了。
不想齊樂長老人卻仍是皺眉道:“原來顧少陽竟會答應張公子此事,這老頭子倒是還和當年一樣的脾性。”說完又語重的心長的與張入雲交待道:“不瞞公子,我一門修行並不在佛道之間,平日只重醫病療傷,少作殺閥。”說話間將手一指顯出自己金光閃鑠的飛劍又道:“當年我年少無知,窮五十年心血才煉得這口無方劍,至後仗劍尋仇,如今思來直是傷人害己,張公子年少血性,卻能多行善舉,實是難能。可如此癡醉於煉劍一途,倒把你一身內養功夫負注東流,實是叫人好生可惜。如此實恕老夫我不能相助少俠,老夫苦心,少俠日後當能明白。”
張入雲也是天生的傲性,自己誠心懇求,禮下於人,即不得老人竟允,爲此也就作罷,且一時揭過,反爲難得進見前輩高人,而語出求教。
老人見張入雲心性豁達,不由又是一番另眼相看,當下倒是有問必答言出不盡,一時兩人說的久了,齊樂長乾脆說道:“我一門功法傳自盛唐,雖是起步的晚,但講究的五行精要,又因施術救人順應天干,倒也不弱於佛道兩家,公子即是有心求救,可在玉母峰上小住,後院藏經樓除南苑一角有金漆封閉的書櫃,公子可盡行取錄,便在這山上久住也是無防,而且老夫自負醫術也還有些,若公子不棄也可從小徒平日一番觀覽,如若習得一些,到底可利己助人,平日行走江湖也好修積外功,救惠受難世人。
張入雲本從口中聞得樂長老人有受自己爲徒的意思,今老人這般開口,幾已是將自己當做半個徒兒看待,一時忙俯身相謝,只是他向有些心向,因自己已拜的傅金風爲師,此一回上倒不好開口求老人收錄,不想二人師徒緣份便止於此,今後張入雲也再無求進的機會。
再說樂長老人見張入雲求教之意極是誠懇,當下也開口將前晚欲求張入雲的事告之,原來老人知哀勞鴉生性習火,且當中爲首的三尾赤羽,只差百十年功力便可進身火鳳。即是如今也可口噴純陽烈火,老人平日相慣煉丹合藥,若能得三尾赤鴉於旁司爐,所得丹藥勢必更加精純,是以纔有今日相求張入雲一言。
張入雲聞得這番道理,只忙應道:“如此倒是它三個的造化,日久長傍前輩身邊,可得口授垂詢,乃是大有進益的事,即能爲自己進身,又可添前輩爐火,彼此兩利當真是求之不來的好事。”
自此後張入雲座下白猿和赤鴉,倒成了樂長老人採藥的童了和司爐的火工,但因日相與老人親近,果是多得造益,只不過十數日的功夫,便顯露些氣象,直比前番愈加的神駿。
而其中猶以白猿最爲乖巧,每次出行採藥,便是挖空心思採得好些名花異草爲豔娘取樂,生怕她還在爲前番自己於老人前薄豔孃的臉面與自己計較,可豔娘卻是每每收下,並不做一些好臉,如此倒讓老猿愈法的恭敬,每一次採擷回的花草也是愈法的靈異。
值此一月有餘,樂長老人見白猿採藥確是刻工心誠,這才授了它一方神符,自此後白猿日攜此符,又仗着自己天生靈異身輕御風飛遁,往往三兩日功夫便是尋遍名山大川爲老人一一採辦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