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裡三娘子心下謀定,才又與張入雲笑道:“先生這般說話可比你這位兄長好聽多了!不想你這做弟弟的反比那做哥哥的老成!小女子只在這玉泉山腳下數百年苦自修行,天生資質拙陋,哪敢奪天地造化將這寶典一人獨佔。只是你這位老道人兄長說話難聽,心胸又太過狹窄小氣,我前幾日本想借他幾粒毒龍丸就便瞧瞧他心意!沒想到他年紀雖老,卻是慳吝異常,生怕我奪了他的寶貝,只將個二雲觀守的象個鐵桶似的,連想好好和他說會子話表白心意都不能夠!今番卻又上門相欺,說我強奪了峨嵋寶物,真真冤枉!”
說着卻又換了一副委屈模樣指着浮雲子嬌聲道:“喂!老道士,我且問你,這《內景元宗》是不是劉根真人的秘典?雖是爲你峨嵋派的猴子得了,但也不能就說是你峨嵋的私產!那要是論你這般歪理,今番我得了這寶典,那這秘典豈不就是我的了!你卻又來上門強討什麼,真是橫堅都是你有理!連兩三粒毒龍丹都不借,就知道你這老頭小氣的厲害!還修道人家呢!”
說完又是話風一轉道:“只是你這兄弟說的話又好聽又有些道理,今番你二人要將那秘典抄走也可以,只是我知道你手裡還有三粒毒龍丹一柄太乙金精所制的桃木劍,即要公平,我兩家就該一人一半,那桃木劍我也用不上,而那毒龍丹留與你二位身邊也是無用。如此不如你我各得寶典,而後那寶劍歸你師兄,毒龍丹卻歸我如何?不然的話你我一拍兩散,照先下來看,也是一人得了一鐵匣子,兩不吃虧,各人守着寶物秘典修行,也不要來爭這口閒氣,不知先生同不同意呢!”
張入雲聞言眉頭就是一皺,未想這狐女倒是刁滑,自己兄弟二人經典尚未到手,卻被人先動上毒龍丹的主意了!若依他自己心性,倒是沒什麼捨不得這丹藥的,只是有聽自己兄長言道那毒龍丹可煉異類魂魄。自己所關愛的人裡就有不少是沾染靈氣修身的,雖是那毒龍丹不一定能用上,但先期預備下總是無錯。此刻算算人數,張入雲自己這面還不夠分配,卻哪裡還有多餘的分給三娘子,爲此上不由地着實有些煩惱。
未想身旁浮雲子卻是個做慣市俗經濟的,一時聽上三娘子獅子大開口,張嘴就要將毒龍丹全部強佔了去,他利心甚重,卻是先於張入雲跳起來驚叫道:“我的乖乖!你當毒龍丹是米市裡的米,魚攤上的魚目珠子啊!還張口就要三粒!你想拿它當飯吃啊!我峨嵋教歷年總共就煉的兩爐毒龍丹,總數不過十幾二十粒,且多已爲救渡教下靈獸服食了!
這三粒恐還是前輩仙人從口下省回來的,你這狐女倒是說的輕巧,張口就是要全得,只怕這神州大地,普天之下也再弄不出來第四丸來。如今且和你這貪心的狐狸精說好了!想要丹藥卻是一粒也沒有!我看你還是快將寶典拿來,從此後我兩邊門下各自回山修行,你不來尋我的麻煩,我也不問你的舊惡!”
三娘子見老道人口滑,一上來就將毒龍丹一事推了個乾淨,不由也是作了色,當下只看了浮雲子道:“是我貪心還是你這老道人小氣!上門討要東西,不說低聲下氣,也該禮下於人,如今連個見面禮都沒有,也不說對我主人不尊重。現在不捨得丹藥,卻只知道仗着蠻力上門強討,兩個大男人欺負我一個弱質女子,真真氣死人了!”
說話間櫻脣一撇眼眶裡竟是帶得些梨花露水。再又橫了一眼浮雲子道:“可見你這老道人一點誠意也沒有。且不和你費動口舌,跟這你小氣的老雜毛本娘子也說不上道理!”說着話,卻又對着張入雲道:“哪先生您呢?不知道是不是還和你這位兄長一鼻孔出氣,也是有心想欺我這芙蓉谷內沒有男子不成?”
張入雲聞言已是皺了眉頭,他未料到自己兄長竟是推的如此乾淨,把話說死,連一點餘地也沒有,雖是心上也計較那毒龍丸的得失,但眼前情勢,若不讓這三娘子也得些好些,顯是不會將《內景元宗》交出來的!當下欲待徵求一下浮雲子的意見,不由回首望了望身後的老道人。
浮雲子見機,趕忙將張入雲耳朵拉過,且用手遮掩密聲道:“這臭妖精漫天要價,我纔給她來個落地還錢!兄弟心善可別心軟,雖說毒龍丹於咱們沒甚大用,但要是這狐狸在內典上玩些花樣,至少也可用這丹藥要挾她一下!”
張入雲受兄長囑咐,只在一旁默默點頭,他本以爲浮雲子一粒毒龍丹也不肯相讓,此刻得他這一番話,知老道人心思仍是放在那《內景元宗》上。即如此,他倒是好計較了!二人這番商量,卻不知一旁的三娘子爲什麼緣故,忽地在掩口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意思倒想是聽得二人耳語一般,不由間反將老道人鬧了個臉紅心驚。
張入雲不理狐女這般張智,他即心有陣規,自不乎對方千般手段。當下恭手與三娘子道:“方纔與家兄一番言論,倒讓三娘見笑了!實不瞞三娘,這毒龍丸在下與家兄雖是留之無用,但無奈入雲有幾位密友也需倚仗這毒龍丹成道,三娘人只一位,量多取這毒龍丹也是無益,即如此,由我作主,且將這毒龍丹相讓三娘一粒如何!”
不想狐女聞言即將眉頭一挑,嬌聲道:“這可不成,只用一粒毒龍丹卻換我手上四篇《內景元宗》,天下那有這般輕巧事。即如先生所言,這秘典共有四頁,先生即只有一粒毒龍丹,那小女子也只有一頁秘典相換如何?”說完臉上露出微笑,全不理會聞言氣的臉色鐵青的浮雲子。
張入雲生來不善經營計較,見三娘與自己短斤少兩,斤斤計較,眉頭不由連番攢動,再見得狐女仍是淺笑盈盈,安生一副與自己長久爲難的模樣。他自與雷音洞一役後,最恨人要挾威脅自己,此番三娘子又用《內景元宗》做閥來與自己計較。當下卻將他久日不動的無名業火激起。一時輕嘆了聲,與三娘子輕笑道:“入雲此來芙蓉谷,本就無心計較,三娘即如此說辭,雙方所見實在相去甚遠,我只一介粗陋武人,話已至此實搬弄不出什麼道理。如此看來只能各憑三娘與入雲的手段相奪,且看這《內景元宗》是不是與我二雲觀有這一場緣法吧!”
說話間張入雲便將流星指帶在左掌上,一時內勁一番作動,昔日掌中藍盾復又再現,只是時隔兩年,張入雲又得本事,右手探出,卻見他四指各得四點紫星,流動其上,只瞧得對面三娘心中一陣驚懼。
三娘子不想張入雲說翻臉就翻臉,再不和她做一些口舌上的爭執,一時好些說辭俱都使用不上,很有些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只是雖是如此,對面少年一身伏魔神通,卻比兩年間增了幾倍,自己雖在這兩年內也是功行大進,但自負並無十分把握將對方掌斃。且張入雲兩年不見,按說道法精進該當心神日趨祥和,但今日一見,其一身英氣卻是更勝從前。此刻決意與自己一戰,一身的凶神殺氣實如海浪洶涌直向自己周身連綿襲來,只撩撥的她周身毫毛聳立,心驚莫名之際,一身狐類兇性也是隱隱伏動不息。
當下就見對面佳人一聲嬌嘆道:“唉!天下男子都是沒耐心的,說不過出道理的時候,就要逞強欺弱,猶其是對我這等女流之輩,質弱女子更是倚勢相逼,真好不要臉!”
再說一旁的浮雲子自見張入雲將流星指戴上後,整個人頓時換了一副聲氣,周身殺意如利刃般激出,便是身處其背後的自己也覺一陣陣的透骨陰寒。爲此心驚,不由爲剛纔自己將話說的太死有些後悔。
此刻他見三娘開口,張入雲卻並不作答,只將雙目低垂,一身功勁卻未有絲毫減弱。不知怎地浮雲子竟也有些害怕自己這兄弟立時暴起傷人,一時自在旁答腔道:“你是弱質女流嗎?當日在我精疲力竭之下將內典搶去,也是弱質女流能做出的事?今日我勸你還是快些將《內景元宗》交出,我兄弟說過用一粒毒龍丹交換,自不會不算,我勸你還是答應了他吧!小心他惱將其來,可是要出大亂子的!”說完話,見三娘絲毫不爲所動,卻是橫着眉與其使眼色道:“快啊!”
浮雲子此一番當真是爲三娘子與自己着想,怕張入雲一時兇心犯起,做下大事來,自此二雲觀卻要與芙蓉谷成下宿冤大仇。他張入雲日後神遊自在,常在海外,而自己這做哥哥的卻是要常駐觀中,若今後爲二雲觀添了這麼一個狡詐多智,再又手段高強的仇家。浮雲子往後可休想再有一日輕閒日子好過。是以浮雲子此時實是語出真心,卻全不知自己越是這樣,越爲三娘子氣惱他兄弟二人唱紅白臉混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