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季與方雲山出現的那一刻,山頂上的氣氛稍稍凝滯了些許。
林季感到了一股無形且詭譎的力量將周遭籠罩,這是一股讓他有些熟悉的力量。
「宋蒼的入夢之道。」林季開口,目光又轉向另一邊的白肅,然後眉頭微挑,「白家主也在,看這情形,您是爲助秦家而來?」
「不錯。」白肅微微眯眼,「此番是長生殿與大秦的氣運之爭,監天司都不復存在了,林季你何必平白插手?」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林季沒什麼好說的,將青釭劍拔了出來。
見狀,白肅嗤笑一聲,又看向方雲山。
「方道友,你我也有許久未見了吧。」
「是有許久了。」方雲山應聲,又有些詫異道,「秦巳呢?他是秦家族老,他不出面,讓你個外人出手?秦家又付出了何等代價才請得動你?」
不等白肅開口,一旁的宋蒼便冷聲道:「秦家放棄了北方龍脈匯聚的天京城。」
方雲山恍然。
「難怪,這是讓白家千秋萬載的機會,怪不得你會親自出手。」
說着,方雲山的目光又落在了白肅身後的九龍臺上,打量了兩眼,又看向宋蒼身後不遠處正在閉目調息的黎劍。
「方纔那破天一劍該是黎道友的手段吧?他可還能再戰?」
宋蒼微微搖頭。
「那一劍是他全力之下的捨身一劍,他看似無虞,實則肉身已經崩潰了大半,元神之力更是萎靡到極致,這次不死,都算這老東西有本事了。」
方雲山點頭道:「所以是三對一,只要助你去破壞那九龍臺便是了?」
「是二對三。」
一道突兀的聲音驟然響起,緊接着便是天空中風雲變幻,漸漸匯聚成一柄貫穿天地的長劍。
然後,那長劍沒有絲毫停頓,直奔着方雲山而去。
「天下劍修者,道成境之下最頂尖的三人都在這了,可惜他黎劍已經廢了。方雲山,今日老夫便以你之血,來證我無上劍道!」
剎那間,在場衆人皆感受到了一股無比厚重的壓力,那是那雲霧組成的巨劍落下的過程中產生的可怖劍勢。
幾乎只是呼吸之間,周遭的一切都看不真切了,是雲霧已經落下。
此時此刻,林季身周已然泛起了道韻,不只是抵擋宋蒼那敵我不分的入夢之道,也是爲抵擋那雲霧巨劍上無比的鋒芒。
那劍分明不是針對他,卻讓他也感到了一種如芒在背的緊張感。
「那是秦巳,秦家族老,入道巔峰,也是一位劍修。」方雲山此時卻面露笑容,秦家族老不露面纔不正常。
噌!
他身後的長劍猛然出鞘,閃爍起一抹銀光。
「我今次,便是爲他而來。」
只見方雲山身形騰空而起,手中長劍輕描淡寫的揮舞着,眨眼間就落入了那雲霧巨劍的範圍之中。
下一刻,一聲幾乎難以聽聞的悶響聲。
咚。
這聲響分明來自空中,卻又響徹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中。
一道狂風呼嘯而來,是兩位頂尖劍修交手的餘威。
然後,便是那雲霧巨劍消散,兩道人影各自手持長劍,已然開始短兵相接,漸行漸遠,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與此同時,林季耳旁也響起了宋蒼的聲音。
「便請林道友拖住白肅吧。」
不等林季答應,宋蒼臉上微微一笑,輕輕一步踏出,卻連帶着他自己和身後的黎劍都不見了蹤影。
「說好的以多敵少呢?」林季愣了愣,這麼一來可就是他直面白
肅了。
他扭轉目光看向九龍臺方向,卻見白肅擡起了手,朝着他隔空一抓。
剎那間,林季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奪走了,緊接着,他便發現周遭天地間一片寂靜。
「是我讓這片天地靜了下來。」
白肅的聲音在林季的心中響起。
「讓天地靜下來?」
就在林季詫異之時,他看到白肅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閃爍,眨眼間便已經來到了他的近前。
他擡手,抓向林季的肩膀。
林季想退,可是剛有動作,他就已經被白肅按在了原地。
「怎麼會?他分明還未到!」林季瞳孔驟縮,這種視覺上的錯覺讓他無比的錯愕。
但此時再錯愕也無濟於事,他身周的道韻猛然爆發,金黑色相間的光芒將身週數丈的範圍籠罩,與此同時,他的雙眼也已然變色。
「這便是你那因果道?怎麼我看不到我身上功德與業障?」
林季沒有吭聲,咬牙切齒着一劍斬向白肅,卻見白肅躲都不躲,任由那劍鋒越來越近。
唰。
劍鋒落下,穿透了白肅的身軀,卻又什麼都沒砍到,如落在了空氣中一樣。
「嗯?」
「天地無情,我也無情,於是我身融天地。」
白肅的話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他的身形已然來到了林季身後。
伴隨着他聲音落下,一股肉眼可見的氣浪席捲四周,將方圓數裡盡數籠罩其中。
「這是我的領域,也是我的天地。」
「在這天地間,我便是天道,你拿什麼贏我?」
林季感到自己的肩膀又一次被白肅按住了,這一次不是簡單的按,他稍稍用了些力氣。
「在這片天地間,你看到的未必是我,你聽到的也未必是我,你的五感皆是我心中所想,我想讓你看到什麼你才能看到什麼。」
下一刻,林季眼前突然泛起一陣迷霧。
那迷霧漸漸散去,顯化成白肅的身影,可林季分明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手還在,而且其上的力量越來越大。
咔嚓。
一聲脆響。
林季扭頭,卻看到自己左肩已經血肉模糊,鮮血順着那隻手的指縫流下,隱約間還能看到自己的森森白骨。
可詭異的是,他竟丁點疼痛都沒感受到。
「好奇爲什麼不疼?」
林季的心中所想彷彿都被白肅洞悉了。
「現在就疼了。」
林季的雙眼猛然瞪大,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一片。
他的額頭上瞬間滲出了冷汗,身軀顫抖着,強忍着這股比想象中要可怖無數倍的痛苦。
「嘶滾開!」
林季不敢再等了,下一刻,只見他身周道韻流轉,身後的陰陽魚猛然放大了無數倍,化作大道虛影。
緊接着,他強忍疼痛,擡手猛地向身後一抓。
「你抓不到。」白肅已經退開,笑眯眯的看着他。
林季也笑,卻是冷笑。
「我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