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無命輕嘆一聲,就在帝陵之外咫尺處站着。
他擡腿便能邁入帝陵之中,三兩步便能去到九龍臺前。
但他偏偏不再前進。
擡頭看天,是氣運之龍翻滾,龍吟之聲躍於耳旁,卻並非是方纔監天司的那一條。
遠眺京城,只見一道金光自皇宮沖天而起,幾乎要將漫天的烏雲衝破。
司無命知道,那金光是道韻,是那位的大道顯化。
「帝王之道,堂堂正正,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呵。」
司無命輕聲開口,嘴角微微翹起。
「可世間哪有萬世之王朝?天大的帝王,最終也不過一捧塵土而已,不值一提。」
京城上空,秦家老祖的身影顯現。
「那便讓老朽看看,是老朽這九州之尊的帝王道厲害些,還是道友那潤物細無聲的歲月道更無情些。」
司無命腳步輕點,身形緩緩升騰而起。
他看向上山的方向,在山口那邊,恰逢黎劍與宋蒼趕到。
「去將九龍臺打碎,讓大秦的氣運之龍也重歸天地。」
宋蒼不解道:「殿主已經到了此處,怎麼不順手爲之?」
「因爲本尊不想承受九州氣運的反噬,若是平時倒無所謂,可他秦帝終究還在。」
宋蒼點點頭。
破壞九龍臺,便代表着破壞九州千年以來的規則,這是與九州龍脈作對,也是與天道作對。
這種行徑自然會有反噬。
所以長生殿才謀劃許久,亂了天下九州大半,讓那九龍臺上的龍氣消散。
爲的便是減輕這反噬,達到能夠承受的地步。
從非秦家血脈觸之即死,變作或許是天譴降臨,或許是別的什麼。
總之,如今早已從事不可爲,變成事有可爲了。
九龍臺就像是秦家與九州龍脈的約定,秦家保九州風調雨順,龍脈則讓氣運永佑大秦。
九州是長生殿亂的,但卻也是大秦的違約。
而宋蒼與黎劍早就做好了承受代價的準備。
這也是他們早就預備好要付出的代價。
可正當他們兩人朝着帝陵方向走去時,宋蒼卻猛地頓住身子,眼睛瞪大。
他想起了方纔司無命的話。
「秦帝?殿主稱他秦帝?!」宋蒼震驚的看向遠處那金光映照下的老者,「千年前那位帶領秦家一統九州的大秦開國皇帝?」
「他還活着?!他怎麼可能還活着?!」
「大秦皇宮中坐鎮的第八境,就是他?!」
大秦千年,二十餘位皇帝,都只能以本名冠與帝稱之前,便是因爲秦家人知道,能稱秦帝的,只有一位。
那便是千年前帶領秦家成爲九州之主的那位。
大秦開國皇帝,秦燁。
「本尊都還沒死,他怎麼就不能活着?」司無命低笑一聲,身形消失不見。
下一刻,天地間泛起了幾分蕭瑟的灰暗。
司無命身周的一切彷彿都失去了顏色,他的速度越來越快,不像是飛躍,而像是時間被跳過了。
他閃爍着來到了京城之上,直面那千年前的大秦開國皇帝,那九州真正的至尊。
金色與灰色幾乎將整片天地籠罩,兩位道成境修士的大道顯化不斷的侵蝕着,輾軋着對方。
而這,只不過是他們兩位的氣勢之爭而已。
在這一刻,幾乎所有的入道境修士都下意識擡頭,看向天空中那兩道身影。
一位布衣,一位黑袍。
他們還未動手,便已經讓
整片天地失去了聲色,只留下他們的餘威
皇宮中,林季與蘭澤英並肩站在常華殿外,身旁不遠處便是楚公公。
他們都緊緊盯着天空中兩位道成境修士。
「明知宮中有個老怪物,你們還敢這般謀劃?」林季頗有些震驚的說道。
「身不由己罷了。」蘭澤英隨口應道。
楚公公則笑了兩聲。
「秦帝修的是帝王之道,真正的帝王之道。而他本就是九州至尊,因而世間萬物他唾手可得,九州一切不過他囊中之物。」
「他早在千年前便站在了九州之巔,這一站便是千年。」
「萬事萬物都入他耳目,但他能聽卻懶得聽,能看卻不屑看。」
「這般人物,會在意身旁幾隻蟲子的聒噪嗎?」
聽完這番話,林季算是明白了過來。
正如楚公公所言,站在巔峰站了千年,誰會在意身旁弱者的陰謀。
興許這陰謀在秦帝看來,不過是玩笑而已,隨手可滅。
而他也的確有這種資格。
在楚公公的話音落下之後,不同於林季,蘭澤英則有些在意的看向了楚公公。
「你不是楚總管。」蘭澤英說道,「你是誰?」
聞言,林季稍稍退後了兩步,將地方留給兩位閹人。
他也早就察覺到楚公公的不對勁,只是沒法確定而已。
楚公公捂嘴笑了笑。
「錢明那蠢貨說的不錯,英子是長大了,腦子都轉的靈光了些。」
蘭澤英神情一滯。
「你是蓮芳!」
「蓮芳是誰?」林季沒忍住,好奇問道。
楚公公則一轉身,再轉回來時,卻已經變成了一個面容略顯溫婉的女人。
連帶着衣服都變成了黃色的長裙。
「長生殿長生使蓮芳,見過林天官不,該是林道友了。」
見林季挑眉,蓮芳又道:「如今林道友沒了官身,這大秦如何與道友也沒了干係,想來我們不該是敵人吧?」
「林某此番只爲看戲,本就抱着作壁上觀」
他的話還未說完,天空之中,金光大放。
「哈哈哈,司無命!千年前你便不如朕,如今你還是不如朕!」秦帝放聲大笑,聲音響徹天地。
而被逼退的司無命冷哼一聲。
「高羣書!你還要看到什麼時候?」
在司無命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道身影自城中而起。
「司尊千年都等了,還差這一時?」
說着,高羣書的身影在半空中。
他擡頭看天,微微皺眉。
「這天好像也太陰了些。」
那烏雲平白無故便散了,彷彿從來不曾出現過一般。
高羣書又道:「二位交手的威勢未免太大了,你們高高在上自然無所謂,可腳下畢竟是京城,百姓無數,總要收斂些的。」
話音落下,司無命與秦帝身後的大道顯化驟然消散,雖然眨眼間便又重新凝聚,但卻不復先前那般遮天蓋地。
「咦?有趣朕竟然嗅到了佛法,言出法隨?」
「並非言出法隨。」
高羣書微微搖頭。
「凡有所相,不過虛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