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你確是未曾看錯?!”大衍王一臉急切的問道。
“是。”林季點了點頭:“確實如此,那第二方石刻長階頂端之上還立着一道模糊人影,也不知又是何人。方纔想來,倒與前輩所言玉京一說甚爲相似。”
“模糊人影……”大衍王暗自思量半響,忽而笑道:“神墟妙境,大法無形!來來來,且隨我入殿看過,說不得大境可破!”說着,點起柺杖咚咚直響,大步疾行直往前去。
一連踏出十幾步後,其之形貌又生變化。
此時的大衍王膚白如玉,黑髮飄然,儼然已是翩翩美少年!
更加奇異的是,原本圍繞在他周身四外那一團極爲濃重的陰鬼之氣竟也渾然不見,反而靈韻昭然,蓬勃欲出!
衣襬隨風,頂生玄光,好似道尊臨世一般!
這下,林季更是不解:這長階……不但能逆輪迴,轉生死,進而還可陰陽異變,由鬼化道?
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赫然發覺身後階梯早已不見,在那茫茫黑寂之中只殘着兩道孤影,好似迅雷之光越去越遠。
一個風燭殘年拄着柺杖,一眼可知正是大衍王。
另一個,青衣浮光、腳踏陰陽,正是自己模樣。
眼見那兩道孤影宛若流星般一息而逝,林季卻猛的心生異樣!
不對!
那道飄遠人影哪是自己?
而是,那時遙遙立在長階頂端、被那一對僧道小童稱作師兄的青衣人!
玉京無形……
這神墟到底又是何方所在?!
……
長階漫漫,數有千盤。
林季滿心費解,隨着大衍王步步向前。
很快,頂上小山連同那座沐浴在璀璨金光中的巍峨大殿近在眼前。
外間殘殿已是極甚恢弘,可與此相比簡若雲泥!
根根雲柱千丈沖霄,片片檐瓦大如牛虎,更是晶光透亮、璀璨奪目!
上下千丈,坐擁十里!
聖不可言,尊不可喻!
“這便是神墟所在了!”此時的大衍王已成小童模樣,碩大的衣袍迤邐在地,甚有幾分可笑,惟有那嗓音仍是原本模樣。
他仰起頭來,直向遙不見的頂端望去,幽幽說道:“溯古至今,知有此處者寥寥無幾,能入此門者更是立指可數!可笑老夫千載歲月往來數遭,直到如今,也只能望之興嘆!”
林季道:“前輩早年也曾破天而出,即便未成天人,也是八境巔峰。可天機……又是怎樣修爲?他又如何能進可出?”
“天機?”已然化成小童模樣的大衍王無奈一笑道:“人應其名,天賦其運。你以爲這“天機”一名可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都能叫的麼?”
“青桑神術玄妙無邊,可此術卻非他祖上自創,而是遺自與天!即便是那絕世神王青桑昊陽也未能習全!”
“自古至今,唯天機得天機!”
“當年,天機隨他爺爺重返此界。正是爲了找尋這處神墟聖地。只是……老爺子法力雖強,可卻悟天有缺,始終未成。”
“直到後來,天機神賦大成破開桎梏,這才徑直來此。”
“又不知用了個什麼法子,祭魂與此,轉世再生。”
“這天機……知我所不知,行我所不行。老夫又如何?當年也曾問過:可有破困之法?他僅是微微一笑:“神墟無量,天機難測,你且靜待真主,萬境歸虛便是!”
“哎!這一等啊,直到如今。”
大衍王長嘆一聲,伸出那隻白嫩小手向門推去。
嘎吱!
隨着一聲大響,那道厚重無比,一眼望去足有幾萬斤的金亮大門轟然敞開。
一片刺眼金光飛射飄出,緊接着又是嫋嫋香氣透鼻而入。林季透過光芒放眼望去,不由一楞!
那大門後方並不是什麼金碧輝煌的殿堂,而是一片綠草茵茵、松柏參天的山野景象。
一條白亮小溪,彎彎繞繞的嘩嘩流淌,朵朵奇花透射芬芳,只只小鳥縱情歌唱。
滿眼所見,山清水秀,鳥語花香!
這方情景,他此前也曾見過。
早在樑城,在阿綠阿紫一路引領之下所見的那處洞天福地也是這般模樣!
就連他身上的青蓮仙衣也是由此而得。
可這裡……
正自驚疑,忽又發覺,在離他不遠的松柏掩映之下,似有人影閃動。
仔細一看,就在那棵極爲茂盛的古松下方,擺着一張青石方桌。
桌前石凳上,背身而坐着一道很是眼熟的身影。
“簡先生?!”林季一眼認出。
“不錯,正是那小鬼。”大衍王回道:“他以身爲棋,藉以悟天。可也正因如此,一入神墟,便陷迷局,你看,那秋家丫頭不也如此!”
林季順着大衍王指向,透過層層枝葉縫隙,只見不遠處的石壁前,站着一道火紅色的窈窕身影。
不是秋茹君又是誰?
此時,她正兩手抱肩、下巴微仰,緊緊的盯着石壁寸息不離,似是被什麼東西嚇的不輕,卻又絲毫轉不開眼去!
“前輩,這是……”林季很是詫異!
爛柯樓主簡蘭生!
聖火教主秋茹君!
這兩位又是何等存在?
放眼天下,與之並肩者寥寥才幾人?
可竟被困頓於此,宛若木雕一般!
“道自天生,皆是命數!”
大衍王邁開小腿兒一邊慢慢向前走去,一邊徐徐說道:“你我皆自天出,應知其理。天地始初,無法無術。那妖也好,龍也罷盡是牲畜,道也好,佛也罷,全是一族。可自從有悟、七法分出,便各個貪心不足,也就陷了桎梏!”
“翻了江海,又想摘星採月。”
“延壽千年,又想永生不死。”
“大道無量,卻又想與天爭鋒!”
“可天,怎又可欺?!”
“天下萬物,皆有命數!”
大衍王邊走邊說,突而在一棵溪邊老柳下站了住。
仰起頭來看了看滿樹枯枝,又彎下腰在樹根處那幾簇嫩芽上輕撫而過,轉向林季呵呵一笑道:“這理兒天下盡知,自入修門誰個不曉?可說來簡單,行則何難?!”
“當年,老夫困在樹下足足八百年,這才明悟。可直到如今仍舊隔着層迷霧,望不穿那最後一眼!”
“論悟性,簡家小鬼遠勝與我。論手段,秋家丫頭更甚昔年。正因如此,他們也在各自歧途越陷越深。”
大衍王說着,又手指四外那看似茫茫無盡的荒野叢林道:“神墟如是,萬界這般!”
“看來……若天機無妄:可破此境者,唯你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