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就是魯兄吧?”身着金頂山道服、細眉長眼的張巔上前一步拱手笑道:“若只龍族來犯,哪敢勞煩各位?僅我金頂一門開啓誅龍神工便可足以。可此番一戰卻關乎人族興亡、大計萬年。莫說你我,怕到時各派老祖也要持利親往。魯兄,且先莫急。稍後戰起,自有痛快!”
“啊?!”魯聰一聽既驚又奇,轉頭望向陸廣目道:“老爺,這是?”
陸廣目點頭應道:“張巔所言不錯!此番一戰,非我徐州一地,更非東海一族,乃是人異之戰,生死存亡!”說着,抓起杯來隨手一灑,落在桌面上的點點茶漬立時幻成一副九州圖冊。
“那龍國此來名爲謝罪,實爲來犯!”陸廣目朝圖冊上東海方向點了點,緊接着又指着南北兩處道:“於此同時,南海妖衆直逼揚州、北境蠻族犯我雲邊。這三族來勢洶洶,正想趁我大夏立足未穩,禍亂九州!”
“秦災未平,九州百姓甚已苦極。如今,異族又至,天下萬靈生不保息。我等得道與天,又爲大夏鎮守一方豈能坐視不理?可此番,幾族上下傾巢而出來勢洶洶。先不可過於操急,時機到時……”
陸廣目稍稍一頓,兩眼微眯道:“自當殺他個天下永安!”
袁子昂不由暗下打了個寒顫,早就聽說陸老爺子原在軍中殺伐果斷毫不手軟。別說什麼蠻兵匪患,就連鎮妖塔中那名聲赫赫的百十個大妖,都是由他親手抓獲的!可那畢竟只是傳聞而已,這些年來還是頭次見到陸老爺的眼神如此狠厲兇悍,直令人不敢對視!
“此前,未曾明說。是怕你等臨陣露怯反而不妥。如今,箭在弦上,不容他想。你等身爲鎮守自是義不容辭!如今,
聖皇另有別事,一時難以抽身。這龍族大患麼……便由爾等來除!”
魯聰、宋遠峰、袁子昂、陸安四人趕忙起身,同聲喝道:“義不容辭!”
陸廣目掃了四人一眼道:“爾等各守一處,且勿露出破綻!待我號令,祭陣殺龍!”
“是!”
幾人拱手應名。
“幾位賢侄。”陸廣目轉向張顛三人。
“在!”
“你等仍在水牢候命,待到那時,一擊而出。”
“是!”
“老爺!”正這時,門外有人匆匆奔來,急聲叫道:“稟老爺,何總管差人送信,說是那龍族已然上岸,打出“天歸聖皇,大夏永昌”的旗號直往濰州城來。”
“哼!”陸廣目冷哼一聲,轉向下方几人道:“走,隨我瞧瞧去!”
說着,一步踏出門外。
……
雲州北境。
青劍峰。
東方天際露出一絲微明,透過班駁枝葉縷縷垂落。
一條清亮小溪繞過千年古鬆蜿蜒流淌,溪邊巨石旁,有一道白衣人影手持葦杆在那巨石上不緊不慢的寫着什麼。
兩旁樹杈上密密麻麻的落滿了松鼠鳥雀,旁側裡,圍着數十隻狐狸灰狼,再遠些,還有羣花鹿、黃羊。更爲驚人的是,那一丈開外的岩石上還赫然趴着只斑斕猛虎。
所有生靈全像私塾小兒般,一個個瞪着兩眼看的仔細,諾大林中除了偶爾風聲竟無半點雜音亂響。
隨着那身影筆筆落下,巨石上那一個個橫平豎直的字跡閃閃生光,好似鎏金大日般化芒數丈!。
隱隱間,似有佛音飛揚!
別說四下鳥獸,就連方圓百丈之內的花花草草也紛紛斜向而生,透鼻沁香。
“字如往故,卻不如如今的高大人心欲何處?”
隨聲話落,一道青衣人影從天而降。
可那金色人影卻似毫無察覺般,仍舊一筆一劃的仔細銘刻着。
唰!
又一道人影落下,上前解釋道:“一經我問:‘悔否,悟否,願否。’高羣書緊閉兩眼終日沉寂。直到前些日,天地失色七夜無光,這才長嘆一聲退出魔界。隨後就到處抄譽佛經,這裡已是第九處了。”
滿身上下散發着道道金色光影的高羣書好似根本就沒發現此時站在身後的林季和方雲山,低下頭來沾了沾溪水,又在巨石上不緊不慢的寫着。
橫平豎直,專心不二。
一如當年,只要高羣書擡起筆來,無論多重要的事,都要等他寫完再說。
“高羣書!”方雲山上前一步道:“如今天下歸一,聖皇再世,你還以爲……”
林季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寫完。
方雲山只好退後半步。
高羣書仍舊一筆一劃的寫着。
林季、方雲山兩人站在身後靜靜地看着。
恍惚又回當年,監天司總衙那間小屋裡。
可這時已然今飛昔比。
天早初明,日上高升,漸漸的又落下西垂……
隨着高羣書最後一筆落下,那輪掛在西天的紅日呼的一下沉下山頭,四下裡又陷入一片茫茫黑寂。
直到這時,高羣書才轉過頭來,定定的看了林季一眼,緩聲說道:“當年,我同你一樣,也是一縣小捕。曾接手過一樁奇案,全村上下三百七十三口,一一盡中噩夢自溢而死。僅餘一名咿咿幼兒。”
“經我細查之後,發現那罪魁禍首乃是一隻兔妖。”
“那兔妖早年剛化人形,就被一惡道拿住。隨後被那惡道布以禁術,賣到村中爲婦。這一小村素來貧苦,所有婦女都是強拐硬掠而來,且那村人暴虐無比,橫死無數。可因地處偏僻,向來毫無法度無人做主。直到有一天,這兔妖無意中破除了禁錮,這才施起幻術,那些人各個手染數命,罪當該死。照理說,那些人是不是各個死有餘辜?這兔妖是不是情有可原?理應放過?當時,魏延年讓我一併殺了那幼童,永絕後患。換做你等,又當如何?”
不等林季方雲山作答,高羣書又繼續說道:“我當時,僅殺了那兔妖以命抵命。又尋了個好人家細心安置那幼兒。可算是妥當至極了吧?”
“又過幾年,恰逢路過。當我再去看時,那家好心人也被一一屠戮。”
“她是那兔妖的女兒!”
“此致,換做你等,又當如何?”
“再殺那幼兒麼?”
高羣書頓了下,接着說道:“我把她帶回了監天司,暗中養大之後,又送她四處學道。還替她起了個名字,叫紫晴。”
“紫晴?!”方雲山一楞!
就連林季也不由愕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