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嘆那當年玉樹臨風的大秦第一美男子,才貌雙絕的天之驕子竟落得如此慘狀!”
“耳不能聽,口不能言,更是面目全非形若鬼魅一般!而且他還故意顯露在萬千民衆面前,百受唾棄白眼。數十年來,身心懼殘,其之道境也始終停在入道後期再也未能更進一步!”
“而那妖女血莎害了魏丹青之後,仍是沒能保住羅剎國。羅剎一族隨後就被除滅亡盡,僅剩幾人不是在淪爲奴隸,就是逃亡在外不知所蹤。”
“血莎身懷有孕四外逃離,因之血脈關係十年產子,臨終所生正是小英。”
方雲山說到此處,稍稍頓了下道:“這一番來去,雖是人妖情未了。可卻廣涉家國、凡修,甚而中土九州及南海妖國皆在其中。看似小事一樁,卻是因果纏亂。唯一可解者,便是天喜衝之。
正因如此,在我言說之下,明光府其他三守都裝着重傷未愈,騙了魏兄出山。青城山那邊也讓人帶了小英過來。借你大喜之氣衝上一衝,此間陰霾,即可天開!”
“所以……”林季問道:“那當時,沈龍特地讓我把小英送到青城山去,也是早就料到會有今日?這才故意讓我染了層因果?”
“哪裡是他?”方雲山回道,“若論砍砍殺殺沈龍倒是行家,可論謀天有計卻是外行。天機讓他這麼做的。當然了,當時我和紫晴也在場。只是天機那廝說,天機不可泄,此間原由不可外傳,水到渠成分曉自見。”
“其實,我一開始最煩這傢伙神神叨叨的話說一半。可事後一看,卻是樁樁件件都被他說中了,經的多了,自然也就信了。哎?這說起來,天機這廝倒是好久沒見了!還記得吧?早在濰城時,他給咱倆算過一卦,說我是:天豔孤紅,高枝壓尾。經了魔界這一遭,我好似略有所悟,正想找他問個詳細呢,卻不知這廝又跑哪兒去了!”
“天機,他……”林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改口罵道“他孃的說走就走,提前連個招呼都不打!繞來繞去的給我挖了這麼多坑,真想揍他一頓!”
“哈哈哈……”方雲山爽聲一笑道:“我又何嘗不是?!”
兩人說着對視一笑。
林季表面上笑的很開心,可心中卻不由暗歎!
……
方纔這一番此前舊事,鍾其倫早知一二也不覺得怎生驚奇,只是不免些有噓嘆。
對於胖鶴來說,人族情感還真是複雜,一時間還沒想清楚到底爲啥。
老牛倒是聽得明白,可卻不以爲意,心下暗道:“人妖亂搞肯定不好,老子是妖妖壁合哪有那麼多破事?”
魯聰聽得一知半解,可也不敢阻斷髮問,只知道那個面貌醜陋的魏師兄可是大有來頭。
經這一下,誰也沒了閒談雅緻,又說了幾句各自散去。
“大哥。”林季剛一出門,就見林春正守在那,遠遠的衝他叫道:“爹和娘聽說你回來了,讓我來接你。”
“好!”林季應了一聲,隨着林春跨過月亮門,剛一踏上紅柱長廊,遠遠就見白牆黑瓦的小院外站着兩道人影翹首以盼。
“季兒!”陳梅一眼望見林季,高叫一聲快步奔來。
林有福抓起袖子抹了把眼淚,也緊跟着一路小跑。
林季趕緊躍身而起,一步近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爹,娘!兒子不孝,纔來見安,還……”
“季兒,起來……快起來!”陳梅趕忙扶道:“這一路上我都看到,也聽到了!到處都在頌你大名。季兒,你如今可是大有出息!爲娘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怪你!”說着說着,竟已淚眼婆娑。
林有福也擦着眼角道:“你們兩兄弟全都修了道法,成了仙人。這是我林家蔭德,莫大的福分哩!日日守在家裡那是閒漢勾當,又能成得了什麼大事!那外頭天大地大,盡你闖去!我和你娘光聽個喜音兒,就不知多高興哩!”
林季雖是半路轉生,未曾受過這一對老夫婦的養育之恩,可此時他也將爲人父,不知怎地,那骨血之情也比往日濃盛幾分。
眼見兩老身骨硬朗,就連此前所見那落在鬢角上的絲絲銀霜也隱然退去,不由稍感籍慰。從袖中又抽出兩片綠葉道:“爹,這葉片甚有奇效,能治百病,延年壽,您老收好。”
“哎!”林有福也不推脫,擦了擦兩手仔細收好。
“季兒!”陳梅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布包,層層展開道:“過兩天就要抱孫子了,我趕夜縫了兩件福兜兒,你看看可穿得?”
林季笑道:“如何穿不得?怕是我兄弟倆自小也穿過!娘,你這手藝可是越來越巧了!”
林季抖開紅兜兒,左右看了番,小心收好。
“那就好,那就好!”陳梅歡喜不已,一手拉着林季另一手拽着林春,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左右端詳滿臉是笑。
林季和林春陪着兩老跨門入室,又聊了會兒家事往常。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數個丫鬟提來酒飯,一家四口圍桌而坐其樂融融。
一見兩老格外高興,林季提起壺來,給兩老和林春都滿了酒,舉起酒杯道:“爹,娘!這些年來,我一直遠出在外未曾盡孝!如今林春也入了道途,不能侍奉左右!這杯酒,我兩兄弟敬二老生養之恩!”
“好!”林有福笑呵呵的一飲而盡。
“你個老頭子!見了酒比誰都親!”陳梅數道一句,可自己也滿杯飲下。
也不知是酒太辣,還是心態甜,眼角瑩瑩然又落下兩滴淚來。
“你看你!好端端又哭個什麼哭?”林有福說道:“季兒春兒都大有出息,眼見着又抱了倆孫子!這天大的好事笑都不及!有個什麼哭的?!這往後啊,還得越來越好呢!”
可他說着說着,竟也歡喜落淚,笑面橫流。
林春鼻頭一酸,兩眼有些發紅。
林季也是心海澎湃,又滿了一杯酒道:“爹說的對!這往後啊,必是越來越好!來!咱再乾一杯!”
杯酒成歡,笑聲不斷。
直到月上孤梢,老兩口這才滿臉是笑的醉意深沉,林季和林春眼望丫鬟們攙着二老走回房中,這才深施一禮步出門外。
噹噹噹當……
順着小橋沒走多遠,卻聽聞遠處隱隱傳來一片刀劍錚鳴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