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下令,全部軍隊守在城門,攻城弩都給我擺出來……”
正當近侍心中駭然的時候,森寒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彷彿是浸泡了一夜的冰水當頭撲下,讓他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眼前一向老好人一樣的國王像是被逼到了絕境之中的野獸,聲音沙啞,雙瞳之中幾乎滿是血絲地看着他:“一萬精兵全部守在那裡,披堅執銳。”
“我倒要看他怎麼進來!”
“可……陛下,那個人畢竟是人族英雄……”
近侍的聲音才說了幾句就再也說不下去了,眼前的國王身上滿是暴戾的氣息,讓他的心臟都幾乎要停跳,嘴脣囁嚅了一下,沙啞道:
“明……明白了。”
“哼!”
看着恭敬俯下身子的侍從,丘風之王冷冷地哼了一聲,轉身大步而去,當年驍勇而張狂的王者風度,也就只有這個時候還有些許殘存,滿臉冰冷憤怒地走出了宮殿,穿過宮殿裡面的花園,經過樹蔭的微風帶這讓人心中舒服下來的涼意,讓他心中的火焰也消散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力感覺的彌散——
楚烈……
時間在丘風之王的無力和整個丘風民衆越發高漲的熱情之中不緊不慢地向前走,在這段時間裡面,尋常的人們享受着得來不易的大勝,每一個人都對未來的勝利升起了強烈的希望,而克蘭城之中,一位位經過了考驗的戰士前往了另外的世界,等到他們回來的時候,皮膚都會變黑,而手臂之上也都多出了一個造型精緻的臂鎧,通體亮銀色的臂鎧簡直就像是一個裝飾品,上面有一個一半黑一半白相互糾纏的圓形標示。
而就在茨木童子都不甘不願地接受了來自於神秘組織仙宮的鬼王型超凡機甲之後,楚烈在那封信中寫的來訪時間也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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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只是剛剛放亮,但是丘風之國的整座王城就已經變成了如同軍營一樣的場所,每一位戰士都穿上了整套的重甲,無論是年邁的老者還是說氣血方剛的年輕人們都聚集在了城門之後,滿臉緊張地看着大門的方向,而王國的一萬精兵則是在城門之外列出了最基礎的方陣,披堅執銳,平靜地等候着那一位的到來。
方陣最核心之處,年已五十有三的老將穿着遍佈創痕的重甲,手中巨劍拄在地面,雙目微闔,不言不語卻有迫人的肅殺之氣在他的身上縈繞着,逐漸與身後的部將連爲一體,一萬名精銳呼吸的聲音逐漸匯聚,宛如一人,悠長而平靜,就像是匍匐在大地之上的巨獸,手邊一柄戰旗佇立,染血旗幟於這肅殺之中無風自動。
他敬佩那個年輕人的行爲,但是遵守國王的命令同樣是他的驕傲。
無論這一次來的是那威名赫赫的獵鷹戰騎,還是覆滅了亡靈族的復仇焰魂,都不要想從這裡過去……王國的榮耀就在此時,縱然吾王有多種不好,但是他畢竟是王,是丘風之主,有錯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外人職責,否則我丘風尊嚴將置於何地?
於公於私,今日若要入這城,唯有踏着我們的血肉而過!
心中低喃,握劍的手掌五指律動了一下,越發緊握,身後的部將士卒分列成了戰陣,一直綿延開去,城牆之上甚至於還有巨大的攻城破甲弩,精銳之氣盡顯。
嗡嗡嗡——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之中突然傳出了一陣劇烈的空氣震顫翁鳴之感,丘風主將神色微變,微微擡眸看去,便看到了漫天層雲,瞬息而斷,宛如長劍翁鳴一般的呼嘯聲音驟然響徹了雲霄之上,瞳孔瞬間收縮,怒喝道:
“他來……”
轟!!!
聲音未落,軍隊前方的大地就直接崩裂出了一道道猙獰的裂紋,煙塵如龍滾滾而去,一柄戰旗筆直地豎立在前,血色旌旗烈烈狂舞,駭然的視線之中,一隻手掌從氣浪之中探出,穩穩握在了這旗杆之上,隨即直接將戰旗拔起,順勢橫掃,煙塵氣浪啥事被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扶平,出現在了那一萬精銳面前的,只不過一人而已。
“一萬精銳,好強的氣勢……”
平靜的聲音響起,伴隨着沉靜的腳步聲音,一隻巨大的血色雄獅緩緩從氣浪之中升起,神色睥睨而傲慢,漠然俯視着前方的軍隊,濃郁至極的殺氣在空氣之中瀰漫着,軍隊之中的戰馬因爲畏懼不受控制地開始躁動,沉靜的腳步聲中,那雄獅伴隨着一名年輕人緩步向前:
“但是可惜,卻都是些廢物。”
“?!!”
丘風主將的神色微變,伸手攔住了一旁的屬下,高聲道;
“楚烈,止步!”
“請你按照禮節上訪,否則,就算你是克蘭城的英雄,職責所在也只能與你交手!”
聲音在鬥氣的加持之下滾滾而出,但是楚烈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依舊坦然地一步一步朝着城門的方向走去,身後麒麟昂首低沉咆哮,丘風主將神色驟變,錚然一聲拔出了巨劍,怒喝道:
“停手!否則我就要下令攻擊了!”
“事關王國榮耀,士兵,進攻!!”
站在最前方的戰士聽到命令,抿了抿嘴,臉上浮現出了掙扎之色,長久以來的習慣令他下意識握緊了手掌的兵器,而在同時楚烈也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前,就像是他認識的人一樣平靜地開口道:
“所以說你們的劍只敢向自己人揮舞嗎?這就是你的榮耀?爲了上位者的名聲,朝着應該一同奮戰的戰友揮劍?”
“我與你們不同,我的劍,從來不會揮向戰友。”
“我來這裡,帶着勝利的可能,而你們就是拿着劍對我?”
不知道是遺憾還是嘆息的聲音在士兵的耳邊就像是轟雷一樣乍響——早就受夠了這種縮頭烏龜的日子了不是嗎?!還要繼續這樣下去,甚至於朝着收復了人族領土的英雄揮劍?這段時間等待時候的歡暢,接到命令的不甘一齊涌上了心頭,這位年輕的戰士臉色掙扎了片刻,然後在自己主將的怒吼聲中哐啷一聲扔下了自己的兵器,緩緩半跪於地,頭顱低垂。
“恭迎克蘭之王……陛下。”
“什麼?!士兵你在做什麼?!你這是在投敵,來人,把他先斬了!”
怒吼聲中,卻沒有一個士兵在動,一位位穿着鎧甲的士兵扔下了自己的兵器,或是平靜或是沉着,甚至於帶着等待了許久的狂喜,伴隨着楚烈的腳步而一個個的半跪在地,沉聲呼喝,只是短短時間,整個城門之前便滿是半跪在地的精銳戰士,以及那包含着戰意和酣暢淋漓的恭迎陛下!丘風逐漸面色發白,滿是憤怒地看着自己周圍跪下狂呼的士兵,怒吼道:“你們在做什麼?你們的榮耀呢?!”
怒吼聲中,手中巨劍揚起,就要朝着一旁半跪在地的部將斬下,但是還不等他的巨劍落下,就感覺到了自己的手掌一痛,那柄巨劍直接崩碎成了無數的碎屑,震得他踉蹌後退,楚烈在他身前站定,漠然道:
“榮耀,從來不是因爲血脈和地位,更不是朝着戰友拔劍。”
“你盛名磊磊,可曾參與過任何一場針對異族的戰爭?如果你的劍只會朝着同族揮舞,那你不過懦夫……”
“一條丘風之王的看門狗而已,也敢在我面前大放闕詞,哼!”
一聲冷哼,宛如一場驚雷在這位老將軍的心中轟然乍響,霎時間無比恐怖的殺機將他直接包圍,只來得及驚恐地慘叫了一聲,就直接軟倒在地,而楚烈則是漠然地踏過了他的身子,看着這座千年古城的厚重城門,緩緩擡手放在了城門之上,緩緩用力。
“楚烈,你這算是謀反……不,直接破國?”
耳邊蒼老的聲音複雜地開口:“沒有想到你竟然也會有這種行爲……可即便是你已經壓服了這些戰士,但是未來的歷史之上,甚至於現在,你都揹負上了一個侵略者的名頭,而這些戰士之死也會被其他人放在你的頭頂上,畢竟,他們可能本不會死……唉,雖是必然之舉,卻依舊令人心中感慨啊……”
“嗯,我知道……但是你聽耳邊的歡呼聲,我想,我做的應該是正確的事情……”
“正確……即便是這個正確要揹負無止境的罵名和良心的不安?即便是要你揹負着這些戰士的死亡?這些戰士親人的謾罵?”
“嗯……”
“即便如此。”
手臂緩緩用力,陽光從城門的縫隙之中傾瀉下來灑在了楚烈臉上,後者微微眯了眯眼睛,在他身前古老的城邦之中,密密麻麻的居民朝着他半跪在地,齊聲歡呼的聲音如山呼海嘯般涌上天空:
“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
“恭迎……”
即便我揹負罵名,即便我揹負着戰士們的死亡,即便是被那些失去了父親丈夫的人咒罵,我也不後悔,這個世界不是仙人和神靈的人間,是人類的,要靠人類的雙手去保護,即便這保護需要鮮血和生命的代價——
這是我們的世界,我們弱小,但是不是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