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昨天還很囂張的那個劉璧劉大老闆正赤着上身跪在客棧大門前,一個身穿從六品武官服色的人手提皮鞭,熟練地一鞭鞭抽在劉璧身上。
一鞭鞭都抽得很結實,一點也沒作假,只抽得劉璧皮開肉綻鮮血直飛,劉璧哭號連天,卻又不敢躲,甚至求饒都不敢,這時他突然見到了段飛,就像見到了救星一般跪着快爬到段飛面前,抱着段飛的小腿用力地磕頭叫道:“差爺,大人,饒命啊,我再也不敢啦!”
周圍的人紛紛退避三舍,段飛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那個六品武官收起長鞭用手提着走過來,向段飛拱手道:“在下應天北城兵馬司指揮王旭,閣下是……”
段飛也抱拳還禮,微笑道:“下官乃揚州治下寶應縣捕頭段飛,見過王大人。”
王旭眼裡閃過一絲異色,說道:“原來是段捕頭,昨日想必就是段捕頭制止了劉璧違法作惡,救走了那位姑娘?”
“不錯,是我,聽說王大人是這位劉老闆的姐夫?”段飛不知內情,隨口反問了回去,心中暗想道:“難道我昨天說這劉璧造反嚇着這位北城兵馬司指揮大人了?”
王旭額頭上冒出一層油汗,心中的疑念已經消去,別看對面這小子只是個區區從九品的縣級捕頭,可他見着遠高於他數級的從五品官竟然還能保持鎮定不亢不卑,甚至語氣之中還帶着點反諷味道,這說明了什麼?沒有強硬後臺纔怪!
王旭心中暗道:“難怪昨天這邊才發生事情沒多久,身爲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叔父就怒氣衝衝地親臨北城兵馬司衙門,將我臭罵了一通,若非我平日孝敬不少。又是家中獨苗,丟官都是一句話的事,這小子不知是何來頭,決不能再輕易得罪!”
王旭以對上官還要恭敬的語氣說道:“段大人,我這妻弟實在不成樣子,平日假我名號欺壓百姓,若非昨日鬧出事來我還不知道呢,昨夜我已經將他叫去家中教訓了一通,今日更當着大家的面重重責罰他,只望能安撫往日受他欺壓的百姓,也希望段大人海涵,饒了這廝一遭,今後我必嚴加管教,叫他不敢再作惡。”
“大人,段大人,饒了小的狗命吧!”劉璧被打得夠慘,他早得到過王旭的叮囑,此刻不敢有二話,只顧求饒,平日被他欺負過的人心中不禁暗暗拍手稱快,來看熱鬧的人更是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段飛雖然不明就裡,不過心中卻暗暗鬆了口氣,正好借坡下驢地說道:“原來如此,王大人家規森嚴,下官佩服,劉老闆也吃了不少苦頭,昨天的事就這麼算了吧,王大人,下官有差事在身,不能久待,請王大人帶着劉老闆去療傷吧,拖久了就怕人越聚越多,有些不妥啊!”
王旭呵呵一笑,將一顆忐忑的心放進了肚子裡,從懷裡掏出一張摺好的紙,塞到段飛手裡,笑道:“我這妻弟太胡鬧了,還請段大人見諒,這是他暗暗留下那位姑娘的東西,還請段大人妥善處置,本官告辭了。”
王旭帶着幾個手下提着劉璧進了客棧,想必大夫早已請來等在裡面,段飛大聲向圍觀者叫道:“都散開,沒好戲看了,再不散開小心我告你們聚衆鬧事!”
大家帶着敬畏之心轟然散開,在應天隨便吐口痰都能濺到個大官身上,然而五城兵馬司卻是個實權部門,能夠讓堂堂北城兵馬司指揮親身道歉的人自然值得敬畏。
連郭威他們都很驚訝,才離開天下客棧不遠,郭威便湊近了說道:“飛哥,這是怎麼回事?那傢伙吃錯藥了不成?”
“我也不知道,也許昨天的旁觀者中有什麼大人物,在事後警告了王旭一頓吧。”段飛答道,雖然是猜的,不過卻是最合理的答案,也與事實相符,頓了頓,段飛又道:“咱們是臨時抽調來的,事情能這麼解決最好,今後還要小心從事。”
石斌連連點頭,跟着段飛走了幾步他終究好奇地問道:“飛哥,他塞了張什麼給你,是銀票麼?”
段飛知道大家都很好奇,他順勢將那張紙在衆人面前展開了,大聲說道:“不是銀票,是張賣身契,想必是那劉璧乘人家姑娘昏迷的時候假造的,這個東西回頭我還是交給那位姑娘讓她親手撕了吧。”
石斌他們恍然大悟,附近的人聽到段飛的話後也收回了或好奇或鄙夷的眼神,也有個別人飛快地將剛記下的東西一筆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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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並沒有像段飛想的那樣就此了結,他們在街上巡邏沒多久,在玄武湖邊遠遠就看見一擡轎子飛快趕來,轎子前快步走着一個人,正是負責安排段飛他們起居和巡防地點的應天府通判張正嵩大人。
明太祖朱元璋限定京官三品以上方許乘轎,應天雖然已經不是京都,卻一直延續着這個規矩,段飛驚訝地搶上幾步,躬身拜道:“張大人……”
張正嵩趕忙回了個禮,道:“段捕頭,總算找到你了,我們知府大人爲了找你差不多把這一片都走遍了。”
轎子停在段飛面前,身穿從三品朝服的應天知府馬文濤下了轎,眯着眼瞧了段飛一眼,臉上堆起了笑容,說道:“你就是段飛?果然一表人才啊。”
段飛急忙上前拜見,馬文濤卻伸手把他扶着,似乎不敢受他的禮,樂呵呵的說道:“不必多禮,段捕頭這麼早就開始巡查了,倘若我手下的衙役們都像段捕頭這樣勤於公務,我這個知府可就輕鬆了。”
段飛聽他口氣好像有意招攬,心中詫異着,段飛隨口自謙了幾句,馬知府熱絡地跟他聊了起來,東一句西一句地探段飛的底,段飛毫不掩飾地據實以告,馬知府問了半天還搞不清段飛背後究竟是哪尊大佛,最後只能帶着疑問而去。
知府一走,張正嵩便立刻給段飛他們改了分派,從今往後段飛他們只需呆在應天府衙門裡喝喝茶,接送點公文便可。
“這是怎麼回事?”段飛自言自語道:“是誰在整我嗎?”
郭威說道:“飛哥,這是好事呀,喝喝茶看看抄報便可逍遙一天,不用日曬雨淋,也不用擔心不小心惹上什麼麻煩,則不挺好的嗎?”
段飛道:“笨蛋,呆在衙門裡有什麼好玩的,再也吃不到關帝廟前老劉的炸雞翅,再也看不到滿街的花姑娘,知府衙門裡隨便來個小吏都比咱們大,到時光是點頭哈腰都要累死你,你當那是逍遙嗎?”
大家聽了之後也不禁面面相覷,飛哥說的對啊,喝茶看報哪有天天在街上閒逛來得輕鬆自在,反正吃什麼都是飛哥包的,還有那滿街的花姑娘啊……
段飛眼珠子一轉,又有了主意,他笑道:“別都愁眉苦臉的,他讓咱們呆在知府衙門咱們就呆在知府衙門啊?看我的吧。”
既然上官有令,段飛他們也樂得輕鬆,派了個捕快回去交接之後大夥兒便自由自在地逛起街來。
中午大夥兒在李記醬鴨店吃中飯,正海闊天空地聊着時,另一桌的一個客人突然叫道:“小二,給我吩咐廚房做一個當歸雞,帶走的。”
轉身他對另一個客人說道:“我媳婦大病初癒,需要養養身體,希望不要落下病根。”
段飛心中一動,叫來小二道:“給我也準備一份當歸雞,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