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眀軍陣前騰起一排煙霧,衝入射程的韃靼馬匹紛紛中彈,這是因爲韃靼騎術精湛,都將身體縮到了最小,且被馬脖子擋住了大部分,神樞營火槍手只能開火打馬了。
衝在最前方的馬匹紛紛中彈濺血,不過馬匹的承受能力比人強得多,因此它們在熟練的騎手操控下反而奮力加速向眀軍衝來。
三疊浪陣勢輪番開火,因爲敵人來得快,因此打得也快,距離越近火槍威力越大,就算馬也受不了這樣的攻擊,紛紛失蹄向前滑倒,它們背上的韃靼目標也越來越大,不時有直接中彈跌落馬下的。
雖然韃靼遭到頑強狙擊,不過三疊浪陣型也遭受到有史以來最強的攻擊,韃靼騎兵衝擊的威力獨步天下,不是匆匆組織起來,缺乏實戰演練的白蓮教騎兵能比的,更不是缺少馬匹人數較少的倭寇能比的,他們如潮水般涌來,前面的人剛倒下,更多的人踏着同伴的屍體衝了上來。
火槍手的連續攻擊能力始終還是個問題,現場指揮戰鬥的戚景見敵騎轉眼便已衝到七八十步外,他立刻下令道:“雙數隊列收起火槍,以手雷攻擊!所有人加速後撤!”
接到命令,半數神樞營戰士收起了火槍,從腰帶上摘下手雷,靜候敵人到來,然後就着火繩點燃手雷,看準了韃靼來勢,用力將手雷扔到韃子堆裡。
‘轟……轟……’
韃靼最害怕的情景再次上演,手雷可不比火槍,它在地上一爆炸,受波及的人和馬直接就是身首異處的下場,那震波和聲浪也讓附近馬匹受到極大驚嚇難以控制,韃靼的衝鋒陣勢終於亂了,攻勢受阻想要再衝起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還是手雷好用啊……”戚景心中暗想,不過手雷製造較困難,數目有限,神樞營每個戰士身上佩的手雷不過兩枚,一旦消耗光,光靠火槍可就難以對抗韃靼的衝鋒了。
戚景沒有猶豫,他命人傳出旗令,他們的兩翼猛地殺出兩彪騎兵,領頭的正是容家四虎中的大虎和二虎,他們率領着臨時徵召來的騎兵從兩翼向猛攻炮陣的韃靼衝去,雖然是臨時組建的騎兵,不過他們的陣型卻相當整齊,身上裝備也毫不含糊,精銳程度遠勝絕大多數的衛所兵。
兩翼包抄而來的騎兵很快便與分頭迎上的韃靼騎兵撞到了一塊,刀光飛舞,鮮血激盪,雙方都是悍勇的戰士,一時殺得難分難解。
沉寂了一陣的炮聲再次沉悶響起,索命的鐵彈紛紛落在韃靼軍中最密集之處,可怕的‘天雷’再度逞威,炸得韃靼血肉紛飛鬼哭狼嚎,最可怕的不是被炸死,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會被那天雷砸到,堅定的黃金家族後裔,天下最強的騎兵,深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採涼山上的人似乎被戰場遺忘了,他們的火槍和手雷已經夠不着遠遠繞開的敵人,不過山上的大炮依然在轟鳴着,炮手謹遵欽差大人的將令,將一枚枚的炮彈送到敵人旗幟最多的地方,有時目標距離實在太遠,他們便儘量將炮口擡高,將炮彈遠遠吊射過去,很多時候炸彈還沒落地便爆炸了,紛撒的彈片砸得下面一片哭爹叫娘,他們在山上卻幸災樂禍興高采烈。
正玩得高興的時候,段飛傳令道:“大夥別玩了,除炮手外所有人收拾東西,準備列隊下山!”
聽到命令,大家急忙收攝心神,收拾東西,準備下山,江輝跟隨在段飛身邊,沒啥好準備的,他望着山下的形式,訝道:“大人,如今韃靼雖然損失慘重,但還未露敗像,咱們不是計劃等韃靼兵敗撤退的時候才下山追擊的麼?”
段飛起身悠然道:“你還沒看出來嗎?韃靼早已無心再戰,既然衝不過去,唯一出路便是掉頭,最重要的是,山下還樹立着的旗幟少了很多,失去了首領的羣狼不過是一羣綿羊而已,估計再一輪炮轟過後,韃靼就要全面潰敗,到時候你才準備下山的話,只怕連根毛都撿不到了。”
段飛居高臨下看得很清楚,在猛烈的炮轟之下,韃靼已頻臨崩潰邊緣,再強的戰士,在難以抗拒的力量面前都會變得恐懼害怕,他們如今的攻勢只是最後的頑抗,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當他們發現無論如何也衝不開眀軍的包圍,而那可怕的爆炸卻持續不斷的時候,崩潰只是遲早的事而已。
事實上情況比段飛預計的還要快就發生了變化,一個渾身浴血的戰士艱難地來到阿著面前,道:“大汗,伏都將軍他……被天雷炸死了!明軍火器犀利,前軍損失慘重,咱們……衝不過去……”
阿著心中一沉,伏都可是一員虎將,縱橫大草原無敵手,爲阿著一統韃靼立下汗馬功勞,沒想到今天他竟然絲毫沒有用武之地,便被明人猛烈的火炮給生生炸死了。
阿拉坦顫聲道:“父汗,咱們……還是儘早撤吧,再這麼被大炮轟下去,只怕情況很快就不可收拾了……”
阿著皺緊眉頭,心中猛烈交戰,一時難以決斷,突然有人大喊道:“保護大汗!天雷來了!”
阿著轉眼便被撲到地上,身上層層疊疊壓了許多人,阿著似乎感覺不到身上的重量,他心中抽緊,緊咬牙關,預料中的爆炸聲從空中傳來,透過層層人體傳到阿著耳裡,震耳欲聾的爆炸是如此的接近,以至於阿著的心臟猛顫起來——天雷果然威不可當,眀軍有了如此犀利的火器,難怪故意引誘他們入關,分明是想將他們殲滅在關內啊……
彈片噗噗打在人的身上,但是阿著耳朵裡還在轟響着,他聽不到這些聲音,他用力將趴在身上的人一一推開,起身後立刻大喝道:“傳令撤退,原路返回,從虎峪口撤回草原!”
“大汗!阿拉坦他……”一個護衛抱着渾身是血的阿拉坦跪在阿著面前,阿著最疼愛就是這個自幼便處處顯露出與衆不同的兒子,他見狀搶上一步,卻不敢去摸,只是顫聲問道:“阿拉坦他……怎麼樣了?”
那護衛趕忙答道:“大汗,小王子還有氣,他只是受了輕傷,被馬股壓住胸部閉過氣去而已。”
阿著鬆了口氣,他立刻大喝道:“吉囊!你是怎麼照顧弟弟的?快帶上他,原路殺回草原去!”
嗚嗚的號角吹響了,事實上沒等牛角號吹響,韃靼已經開始崩潰,全面的崩潰,首先崩潰的是他們的勇氣,被手雷和大炮轟得渣滓都不剩的勇氣……
恐慌的撤退就像瘟疫一般迅速蔓延,韃靼全面崩潰了,他們不論將領還是士卒,不論是在前線還是後方,所有人都選擇了同一個動作,掉頭逃跑!
隨着韃靼開始潰敗,採涼山上吹響了追擊的軍號,戚景首先翻身上馬,揮舞着手中的軍刀,大喝道:“所有人上馬,追上去幹他孃的!別讓一個韃靼逃回草原啊!”
戰場上殺聲四起,人數佔優的韃靼竟然被人數遠遜於他們的眀軍擊敗,並且追殺上去,已經徹底潰敗的部隊是毫無戰鬥力的,何況追擊他們的部隊多數都擁有可以遠攻的火槍,甚至那種可以隨身攜帶,威力驚人的手雷,韃靼不敢稍作停留,生怕落到了最後,被眀軍無情的屠殺掉。
韃靼的大潰敗完全在段飛的意料之中,不過韃靼的實力並未受到太大折損,十亭中不過去了一亭,若是給他們回到大草原上,經過整肅之後依然是一隻強大的力量,大炮難以拖曳,再難有這種成功伏擊敵人主力的機會,段飛絕不會輕易讓韃靼這麼完整地逃回大草原,他這一次可是想將這十多萬韃靼精銳完全留在關內的丘陵地上的。
韃靼大軍主力狂奔向東,然而東邊的龍鳳山上突然傳來隆隆炮聲,這座不起眼的土山上竟然也藏有眀軍的大炮!被天雷打怕了的韃靼聞聲色變,立刻改道向北,北方的石林山上也響起炮聲,炮彈呼嘯飛來,炸得韃靼人仰馬翻,韃靼膽子再大也不敢掉頭向南,他們硬着頭皮分作兩路,分別向東北和西北衝去,阿著雖然發現東方傳來的炮聲有異,但是如今敗勢已成,任何命令都無法傳達至前方,也沒有人會聽令從事,一切只有聽天由命了。
敗退的韃靼就如一羣亂糟糟的蒼蠅,被揮舞着蒼蠅拍的眀軍這拍一拍,那拍一拍,有時幾顆手雷便能讓他們改變前進的路線,漸漸地一路韃靼敗兵被趕到了方山之下,一邊是追兵,一邊是崇山峻嶺和長城,還有一邊是御河,這一路韃靼敗兵陷入了絕地之中!
就在許多韃靼衝上方山或是試圖強渡御河的時候,眀軍追兵停住了腳步,一彪健騎衝出陣列,正是容家四虎中的老大,他大咧咧地跑到距離韃靼軍不足百米的地方,用韃靼話大聲喝道:“呔!爾等都給我聽好了!我家大人說了,你們已被逼入絕境,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家大人要爲大明天子祈福,給你們留條活路,只要你們乖乖放下武器束手投降,便可留得性命,回家探望家人,我給你們數十聲,數完之後拒不放下武器投降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