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飛纔出王家大門,大門口砰地一聲關上的時候,一旁巷子裡倏地衝出一隊人來,把石斌他們幾個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竟然是正德和永福公主他們。
段飛正要率人大禮參拜,正德卻一擺手,說道:“免了免了,我現在是微服出遊,你們不必多禮。”
段飛問道:“皇上,您怎麼來了?”
正德左瞅瞅右看看,見段飛等人兩手空空,他興奮地叫道:“哈,王守仁全收下啦?瞧瞧,我親自挑選的東西就是不同凡響。”
段飛哭笑不得地說道:“皇上,你特意跑來就是爲了看王守仁有沒有收我的禮?”
正德笑道:“是呀,我在街上怎麼玩都提不起興趣,心裡頭老想着王守仁會不會不識貨,於是便親自過來守着,好在他識貨,否則……嘿嘿……”
段飛苦笑道:“皇上,您在這裡等了多久了?公主殿下身體還沒好全,怎能在寒風中久候?”
永福公主的小臉凍得通紅,她說道:“我不怕,今天精神很好,再說我跟着皇上也沒來多久。”
段飛苦笑道:“皇上,咱們還是先離開這吧,皇上吃過晚膳沒有?咱們找座酒樓填飽肚子再說。”
正德欣然應允,大夥兒策馬離開,在經過一個衚衕想抄近路繞去城東的時候,前頭走來幾個人和兩乘小轎,見有人在衚衕裡策馬飛馳,他們急忙避到一旁,段飛眼尖,突然瞥見了一個熟人,他放緩馬速,示意大家停下,在那幾人面前翻身下馬,朝其中一人叫道:“用修,你什麼時候回京的?怎麼都不叫人通知我一聲?”
楊慎本來低着頭躲在一個老人身後,這時只好挺身而出,苦笑道:“嵐寶是你啊,我還以爲誰在我家門前縱馬飛奔呢,我是前日纔回京的,今日忙着上朝交旨,打算年後再找時間去看你呢,沒想到今天就巧遇了,嵐寶,這位就是家父……”
段飛早已注意到旁邊這位兩鬢斑白的老人,也猜到了他的身份,楊慎介紹之後他立刻長揖施禮道:“楊閣老大名如雷貫耳,段飛仰慕已久,今日終於得見,實在是三生有幸啊。”
楊廷和是因爲段飛才下臺的,兩人此時突然撞上,實在是有些尷尬,不過好在段飛臉皮夠厚,楊廷和城府極深,聞言只是微微一笑,答道:“段指揮使年輕有爲,我也是仰慕已久的了,段指揮使匆匆路過,莫不是剛從王守仁府上歸來?”
段飛笑道:“不錯,我剛入府拜見了恩師,他老人家勉勵了我一番,我剛告辭了恩師,打算去吃點東西,楊閣老一家剛從街上回來?”
楊廷和淡然道:“看來王大人對段指揮使期許頗深啊,段大人,既然你有事在身,老朽就不阻礙你了,寒家就在前頭,咱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段飛向楊廷和拱拱手道。
楊廷和大步向前走去,楊慎偷偷給段飛丟了個歉然眼神,然後緊跟而去,楊府家丁擡着轎挑着年貨,從段飛身旁走過。
楊家人走遠之後段飛才轉頭向隊伍後頭望去,只見正德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來,瞅見楊府的人已經走遠了,正德才重新回到段飛身邊,他假裝擦了把汗,說道:“嚇死我了,若是給楊大人看到朕溜出來玩,又要惹出點麻煩來。”
楊廷和雖然已被罷官,不過他的影響力仍在,況且他終究曾經是正德的老師,因此正德有點怕見他也是正常的。
段飛也暗叫僥倖,急忙說道:“咱們還是快走吧,這片居住的全是朝中重臣,認得皇上和公主的人多如牛毛,皇上眼裡的小麻煩對微臣來說可就是天大的麻煩了。”
正德嘻嘻一笑,說道:“我這不是關心你麼?本以爲楊大人見到你會罵得你狗血淋頭,沒想到他居然對你挺客氣,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他還在朝中的時候可是把你罵得一無是處的。”
段飛苦笑道:“皇上,平時見面與朝堂之爭是不同的,楊大人可是有風度有涵養的,怎能在大街上當着妻兒、媳婦的面對我橫加指責甚至破口大罵?走吧走吧,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一溜快跑之後大夥兒來到了西長安街,段飛本想去太白樓的,不過又怕勾起永福公主的心事,只好在街邊隨便找了家還算上檔次的酒樓,要了兩個包廂,他與正德、永福公主還有唐伯虎、文徵明佔了一個走道最裡面的包廂,華明、石斌等則用了一個稍微靠外邊點的,其他人身穿便衣自己在酒樓下層或是周邊飯館小吃攤上解決肚子問題,用不着段飛去理會。
酒菜上來之後段飛妙語連珠地逗得正德開懷大笑,連永福公主也稍釋愁容,唐伯虎與文徵明兩人滿腹才華,與段飛一唱一和,席上就沒冷過場。
說着說着,不知怎地說起了考場中的趣聞,唐伯虎與文徵明滿腹酸楚都借那些讓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傾訴出來,段飛也趁機把連升三級與范進中舉的故事說了一遍,連升三級故事中的嚴嵩是在嘉靖即位之後才崛起的,段飛把這個故事套在宋朝奸臣秦檜頭上,范進的故事則改到了眀英宗時期,這兩個故事顯然比唐伯虎與文徵明說的那些小笑話要深刻得多,正德聽完之後不禁緊皺起了眉頭,思索着說道:“科舉之制已歷經數百年,弊端確實是有的,可是不經科舉,朝廷又如何選士?薦舉嗎?那豈不是更容易出現張好古那樣的事?難啊……”
段飛笑道:“皇上,想要徹底改革科舉的確難如登天,不過……若是將八股規則修改一下,應該就沒這麼大的阻力了吧?”
“改八股?”正德瞥了段飛一眼,說道:“你說得輕巧,八股是太祖親自制定的,誰敢動它就是數典忘祖,要倒大黴的!”
段飛知道正德心中其實對八股規則很不以爲然,因此他並不擔心,笑呵呵地說道:“皇上難道忘記太祖還留下不少宦官不得干政的祖制麼?……”
正德搖頭道:“這是不一樣的,朕也不是高宗啊……”
高宗——也就是明成祖朱棣,他爲了造反和對付文官集團才重用太監,破壞了祖制,後世皇帝沒有朱棣的實力和魄力,只能依靠太監來對抗內閣,這才造成王振、劉瑾等太監的專權,正德雖然胡鬧,卻也明白祖制不是這麼好破的,最重要的是他還看不到那種需求,文徵明三十年考不上秀才的經歷至多隻能讓他感嘆一下而已。
目前改革八股和科舉也還不是很必要,段飛也就沒再多說,唐伯虎與文徵明倒是有些失望,永福公主好奇地看着他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酒足飯飽之後大家從酒店出來,這時天已經黑了,街上店鋪都掛起了燈籠,正德興致不減還想繼續夜遊,段飛苦勸之下他都難改主意,好在永福公主說自己走了一天有些累了,正德才決定打道回府。
段飛自然得送他回豹房,唐伯虎與文徵明先告辭了,望着他倆的背影,正德突然說道:“段愛卿,你找個機會跟唐寅說一聲,讓他與文徵明一起參加今年的春闈會試吧。”
段飛訝道:“皇上,先皇不是下旨不許他再參加科考了嗎?”
正德搖頭道:“先皇並沒有下過這道旨意,只不過大家礙於皇家顏面,默認不許他參試而已,時隔多年,誰還記得這事呢?倒是他的才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唯一阻礙他的,是他這些年放縱自己留下的惡名,你回去勸他從今開始收心養性,報名的時候你親自送去,你總不會連秦檜都不如吧?”
正德現買現賣,把段飛跟秦檜來做比,讓段飛一陣惡寒,他急忙爲自己辯駁道:“皇上,微臣雖然坐鎮錦衣衛,位高權重,可微臣從未作威作福,普通百姓見到微臣都是想罵就罵的,微臣跟那天下第一漢奸秦檜毫無可比之處啊,微臣就算親自送唐寅去報名,別人可未必會給面子,除非皇上親自……安排個聽使喚的小官兒去負責收報名表……”
正德偏着頭瞧了段飛一會,笑道:“也罷,這事朕來安排,不過你還是得親自去送他們,這個黑鍋還是得由你來背。”
段飛苦笑道:“臣遵旨……”
永福公主幫腔道:“皇兄,你怎麼老是讓段大人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啊?你就不能叫張公公去做麼?”
正德攤開雙手說道:“誰讓唐寅是段愛卿家中的食客呢?硬是要老張去辦這事只怕他心中不樂意啊,皇妹你難道不知道老張和段飛的關係很糟糕嗎?”
永福公主想了想,說道:“不如……那天讓我陪唐大師去吧,我很仰慕唐大師與文大師的才華,希望能經常有機會入府請教……段大人,你不會反對吧?”
段飛心中苦笑,臉上卻受寵若驚地說道:“微臣歡迎之至,只不過……春闈會試將在二月舉行,公主殿下到時候只怕不在京城吧?”
永福公主哦地一聲,也皺起了眉頭,正德笑道:“這有什麼難的?今年秋闈已經推遲了那麼久,許多外地學子不一定能在二月趕到京城,明日早朝我便傳旨將明年的春闈推遲到三月,三月中旬秀婷你應該回來了吧?”
永福公主嗯了一聲,說道:“時間足夠了,就怕娘在安路州住慣了,不願意赴京……”
正德笑道:“這也簡單啊,朕下道聖旨好了,總不成讓你們孤兒寡母孤零零地在安路州住着,若是王妃捨不得老王爺,索性將王陵一起移到京城好了,如此一來秀婷你不用扶棺回去,來回也可以快上許多。”
永福公主沉吟了一下,說道:“也罷,這也算是落葉歸根吧,希望我能勸服母親……”
段飛將正德和永福送回豹房之後返回了自己家,發現紅紅的燈籠掛起在大門外,平添了幾分喜氣,就要過年啦!
回到家裡段飛反而靜不下心來,心中總是不斷浮現出蘇蓉的身影,她的一眸一笑似乎留存在家中各處,看到任何東西,段飛都會想起蘇蓉曾經就在那裡。
段飛沐浴更衣後渾身舒坦,心中依然不能平靜下來,正在躊躇不知該做些什麼的時候,石斌突然來報道:“飛哥,門房送了只包裹過來,說是有人寄存在大通錢莊,他們按時送來的。”
段飛哦地一聲,好奇心被提了起來,他說道:“拿來給我瞧瞧。”
石斌把一個扎得整整齊齊的包裹遞到段飛面前,段飛剛看到這個包裹的時候渾身猛一哆嗦,整個人就愣住了,過了好一會他才用顫抖着的雙手接過包裹,急不可耐地對石斌說道:“你出去吧,順手幫我把門帶上,快點!”
石斌疑惑地轉身而去,在關門的時候只見段飛珍而重之地把那隻包裹放在桌上,石斌的目光不由再次向那包裹望去,突然,他心中靈光一閃,頓時醒悟過來,暗道:“那不是蘇姑娘的包裹嗎?怎麼會……”
“你還愣什麼?快把門關上,都給我出去!”段飛大聲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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