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飛驚訝不已,隨後便見嵇副史叫人幫段飛搬桌椅竹牀,然後把那一堆堆的案卷都搬到了段飛的案頭,嵇副史很嚴肅地對段飛說道:“我司最重刑名,既然你善於破案,這個重任我便交給你了,只想提醒你幾句,辦案一定得謹慎,不枉不縱明察秋毫,婦女不可輕傳,查案斷案不可帶着成見……”
嵇副史將一本小冊子塞到段飛手裡,說道:“話我便不多說了,這是我親手抄寫的寶貝,爲官之寶典——《官經》,你有空不妨多看看,你還年輕,有些東西還是瞭解一下比較好,我這就去交接職司了,一切拜託啦。”
嵇副史逃也似地匆匆跑開,段飛在後面叫道:“大人,下官帶來的兩人該如何安排?”
嵇副史頭也不回地叫道:“將名字報給伍大人,他自會安排的。”
提刑按察使司責權範圍之內並不僅僅是一省的刑名,他們還負責巡查兵備、提學、巡海、清軍,驛傳、屯田等事宜,按察使統管全局,副史和僉事分道巡察諸事,其中刑名最重,也是最難辦好的,嵇副史將這重擔交給段飛,去幹別的活兒去了。
段飛再去見了伍大人一面,將石斌、郭威的名字和來歷報上,伍大人便將他們兩個安排到段飛手下做衙役,提刑按察使司除了按察使、副史、僉事之外還有些文員以及不少衙役,這些人沒有官品,不過怎麼說也是省級衙門裡的公務員啊,走出去還是很風光的。
諸事辦妥之後段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開始辦公,不看不知道,看了嚇一跳,一個省的刑事案件可真不少,那些狗屁倒竈小偷小摸的案子是到不了提刑按察使司衙門的,人命關天的案子也會直接丟去刑部等候發落,但是,現在段飛面前的案卷還是堆積成山,處理起來更是麻煩多多,叫人見了就頭皮發麻,難怪那位嵇副史跑得那麼快。
好在這些案子都已經經過初步審理,段飛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些從縣一級、州一級、府一級等三級系統初審或是複審過的案子再次審覈一遍,覈查無誤的話,就可以簽押蓋章將案子的判決發回,犯人該幹嘛幹嘛去,案子基本上就到此結束了,否則就需要駁回重審或量刑改判,嚴重的話需要由提刑按察使司出面重審。
可以說段飛現在的職責跟後世省一級的高級人民法院院長以及高級檢察院院長相當,負責覈查案卷及批覆,甚至重審。
縣太爺辦錯案子至多挨批回重審順便被呵斥幾句,段飛現在可是最後做拍板工作的,一旦簽押蓋章發回,就有一個或多個人的命運被決定,倘若工作不夠細緻,造成了錯案冤案,段飛這個最終拍板者可是負有重大責任的,輕則罷官,重的還要坐牢,是以嵇副史臨走前還對段飛警告再三。
而且段飛自己破案是一回事,審覈別人交上來的案卷資料又是另一回事了,明朝的官員多半都是啃八股文出來的,他們可沒經過刑事調查及審判培訓,對破案審案就是個外行,好一點的還會請個刑名師爺幫忙,像閔大人那樣不捨得花錢請師爺的,就只好把破案的事推給縣丞、主薄、典史,那些人也是啃八股出來的,他們更沒理由請師爺了,就胡亂抓人審案,慣常手法是對嫌犯嚴刑拷打,然後把個一塌糊塗的案卷交上來,很多冤=假=錯=案就是這麼製造出來的。
瞧到那些一塌糊塗的卷宗段飛就有殺人的衝動,恨不得親臨現場,一腳把當地的知縣等踢翻在地,然後親自審案。
在衙門裡呆了半天段飛才小心翼翼地拿着幾份他認爲沒有疑義的案卷前去找伍大人,請他做個裁決,誰想伍大人只是匆匆掃了一眼,就對他說道:“這些事你自行決定好了,無需再來找我,我相信你的能力,好好幹吧!”
段飛有些欲哭無淚的感覺,這時候他才發現升官太快也不是件好事,若是他一層層從基層上來,又豈會有現在這種茫然無措的感覺?以前碰到事情還可以向嚴捕頭、史總捕他們詢問,現在伍大人擺明了想當個甩手掌櫃,他根本沒有個商量詢問的對象,這該如何是好?
每一個案卷封面上都寫滿了急、特急、特特急字樣,段飛看着它們卻直髮呆,權力與責任是同等的,他這下總算是深刻了解到了。
最終段飛將自己覺得審案過程清晰,罪證確鑿的幾個案子簽押蓋章,再將判決書寫好蓋章,然後分別裝在公文袋內用火漆封口,分別發往案發當地政府以及刑部備案……
這一個下午把段飛弄得頭暈眼花,只覺得比親自去破一百個案子還要累,石斌和郭威只能幫他跑腿,這種事情他們也幫不上忙,總算熬到下班,三人走出按察司衙門,只見黃素良已經久候多時,見面後黃素良見段飛神色不好,也不敢多問,將段飛他們帶到了附近一座客棧。
客棧一樓是給客人吃飯的地方,蘇蓉和唐伯虎一邊品茶一邊在聊着什麼,見大家回來,蘇蓉隨即吩咐小二上菜。
段飛入座之後唐伯虎問道:“東家眉頭深皺,可是第一日爲官有些不順?”
段飛點點頭,反問道:“唐先生對官場,對案件的審覈批覆程序瞭解麼?”
唐伯虎搖搖頭,段飛哀嘆一聲,說道:“看來我要請個經驗豐富的師爺才行了,審覈批覆案件與在現場破案截然不同,今日忙了一個下午我真有點心力交瘁的感覺。”
見唐伯虎也沒辦法,黃素良眉頭一皺,說道:“請個師爺只是小事一樁,這件事交給小人吧,小人連夜就去給公子請來南昌最好的刑名師爺,公子且放寬心,先吃晚膳吧。”
蘇蓉眼睛骨溜溜地轉了幾圈,突然說道:“我爹原來就是當官的,我對大明律以及官場規矩很熟,不如就讓我做你的師爺吧,工錢要雙份的哦。”
“別開玩笑了。”段飛有氣無力地說道,今天下午可真是把他折騰得沒了脾氣,身心皆疲,銳氣都被磨掉了大半。
蘇蓉撅着嘴不滿地說道:“不信你可以隨便拿個案子來考我啊。”
看她自信滿滿的樣子,段飛懶得廢話,直接使出了殺手鐗,說道:“女人就該乖乖呆在家裡,怎能出入衙門做師爺?你還是算了吧,這麼好動,下輩子投胎做個男人吧。”
蘇蓉給他頂得無話可說,又見他語帶嘲諷,俏臉不由一白,她哼了一聲,什麼也不說,站起來就向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