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締結的坊津條約,段飛與後奈良王相視而笑,不過兩人的心思卻不爲外人道也,而且彼此也都很清楚,一紙盟約其實什麼都保證不了。
偌大的坊津港想要多藏點兵易如反掌,保持足夠的威懾力量是有必要的,後奈良王打的主意卻是等日本平定,他真正執政之後再暗中蓄力,再將眀軍徹底趕出日本,眀軍就算在坊津港藏幾萬軍隊又如何?這裡是日本的地盤啊,眀軍想從大明用船運送援軍實在太難了。
兩人各自打着主意,表面上卻融洽無比,各自將條約收好之後後奈良王急不可耐地問道:“衛國公,如今日本的局勢如何了?”
段飛答道:“很亂,細川高貢雖然已將大內義興打得逃回了老家,不過一時也甭想徹底將他打垮,其他諸如斯波氏、昌山氏等次一級的集團,或多或少地都加入了這次混戰,大王放心,一切盡在本使掌握中。”
後奈良王有些憂慮地說道:“衛國公,你千萬不要忽視了足利將軍的力量,雖然他也同樣大權旁落,但是在必要的時候,他還是有很強力量的。”
段飛肅然道:“多謝大王指點,本使還真有點忽視了他呢……”
就在段飛忙着修改計劃準備全面出手的時候,京都以東不遠的近江某處,細川氏與大內氏的陣勢相對而立,劍拔弩張,雙方陣勢之間,卻是另一番模樣。
一頂寶蓋大傘遮蓋着底下的紅木茶几和厚厚的地毯,在茶几兩側,細川高貢與大內義興怒目相視。
在他們中間,一個五十來歲鬚髮花白卻很精神的老人家正在給他們兩人沖茶。
“大家又沒有什麼生死之仇,有必要大動干戈弄得兩敗俱傷嗎?”那老人泡茶的同時幽幽說道。
大內義興哼了一聲,說道:“將軍你問他好了,若非他受明人蠱惑,擅自出兵攻擊我,我又豈會與他一般見識?”
細川高貢冷笑道:“瞧你這話說得,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錯似的,你敢對天詛咒你從未暗中搗鬼削弱我的實力嗎?”
雙方鬥了十幾年了,什麼招數沒用過?大內義興自然不敢發誓,他反駁道:“我那也是憑自己的實力,你鬥不過我就有理由勾結明人嗎?你這是引狼入室,自掘墳墓!”
細川高貢冷笑道:“就算我自掘墳墓,也先把你埋在下面!”
“好了,都給我個面子,少說兩句行不行?”做和事老的足利義晴皺眉輕喝,換做平時,這兩個人鬥得你死我活他才高興呢,可惜現在時機不對,足利義晴只能力主講和,集合這兩家之力,對抗強大的外敵。
足利義晴是現任幕府將軍,雖然大權旁落,不過他的情況比天皇稍好,家族雖然分裂了,但是畢竟還是有一定實力與威望的,聽他這麼一說,兩人頓時不說話了。
足利義晴將蓋好的兩杯茶分別遞給兩人,說道:“現在不是打個你死我活的時候,最重要的是確認天皇究竟在誰的手裡……”
“問他!”細川高貢與大內義興異口同聲地指着對方,兩人瞬間又進入了鬥雞狀態。
足利義晴嘿嘿冷笑道:“看來你們都認爲天皇在對方手裡,你們敢對天發誓天皇不在自己手裡嗎?”
細川高貢和大內義興都毫不猶豫地發誓,足利義晴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冷聲道:“要麼你們有人說謊,要麼事情麻煩了。”
細川高貢與大內義興都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在這種關頭,他們雙方都沒有必要將天皇藏起來,難道天皇真的不見了?
天皇在的時候沒幾個人在乎,他不在的時候大家才知道他的重要……
天皇失蹤了!
細川高貢與大內義興腦海中閃過幾個念頭,臉色陰沉得可怕,足利義晴輕嘆道:“能從你們兩人手裡將天皇悄悄奪走,而且還令你們以爲天皇在對方手裡,手段如此高明的人,你們想到了誰?”
大內義興冷冷的看着細川高貢,細川高貢咬着牙從嘴裡擠出一句話來:“大明來使,衛國公段飛!”
“什麼?大明來的使臣竟然是段飛!細川高貢,你瞞得我好苦!”大內義興怒喝道:“還等什麼?天皇一定是給段飛偷偷搶走了,說不得大夥只好聯手,將天皇搶回來了!”
細川高貢神色百變,他哼了聲道:“不能輕舉妄動,要奪回天皇,首先得將段飛派來族長的那兩千錦衣衛火槍手給幹掉才行!”
錦衣衛火槍手展現出來的威力讓細川高貢與大內義興都很顧忌,兩人瞬間意識到光憑自己是沒有辦法對付錦衣衛這些火槍手的,將軍義晴說得對,現在大夥都要拋開仇怨,一起對付共同的敵人。
三人展開了緊急磋商,正在這時,細川軍背後突然傳來炒豆子似的緊密槍聲,細川高貢神色再變,他霍然站起,轉身向後望去,大喝道:“快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繼槍聲之後,數聲爆炸遠遠傳來,遠處冒起脊骨黑煙,細川高貢的臉色難看之至,足利義晴還未見識過眀軍火器的威力,他神態怪異地問道:“這就是眀軍的火槍?”
混亂,在細川軍中如水波一般迅速蔓延,一個士兵快速跑到細川高貢面前,氣喘吁吁地稟道:“主公,不好了,那些大明人……突襲咱們後隊,弟兄們……頂不住了!”
細川高貢怒喝道:“頂不住也要頂!大明人能帶多少火藥和子彈?只要頂住,就能全殲他們!快給我頂住!”
細川高貢的怒喝在迴盪,但是他手下大將們都垂下頭,避開了他的眼睛,若是拼刀槍武藝,他們自然會奮勇爭先,可是他們的敵人可不跟你比武,遠遠地一槍打過來,或者一顆手雷扔來,那東西可不是武功能抵擋的,至少他們沒那能耐。
足利義晴搖頭道:“不行了,兵敗如山倒,火器果然威不可當,兩位京兆大夫,咱們還是先撤退吧,該如何對付這些火槍手,還需從長計議啊……”
韓星他們之所以能那麼巧地抓住機會打細川氏一個措手不及,是因爲段飛早有交代,只要稍有不對,便可立即發難,細川氏與大內氏談判的消息經細作傳到韓星他們手裡,這些好戰分子自然不會等着捱打,也不考慮撤退,而是立刻想到了進攻,進攻!
千餘發子彈和十多顆手雷,就將不可一世的細川軍打得落荒而逃,火器的威力固然是其中重要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細川軍見識過眀軍火器的厲害,看他們打敵人打得爽快,誰願自己親自品嚐啊,見眀軍攻來,這些人心就怯了,心怯腿軟只想逃的軍隊,又哪來的戰鬥力呢?
韓星他們見好就收,打得細川軍狼奔豸突之後,他們立刻偃旗息鼓地掉頭離開,細川高貢預測得不錯,他們攜帶的火器不多了,是絕對不能跟敵人打硬仗的,既然大家已經撕破臉皮,韓星他們打算趁消息還沒有傳開,先趕回坊津港去補給再說。
坊津港中段飛還沒有得到雙方已經開戰的消息,不過也已做好動手的準備,他讓宋素卿將部下都招到港口裡的碼頭上,細川高貢在這裡準備了五千人,目的不是爲了保護大明使團,而是爲了必要時幹掉他們。
五千人塞在碼頭上顯得有些擠了,這些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臉上都有些茫然。
宋素卿出場了,經過段飛種種說服教育,宋素卿如今已徹底反水,他神色漠然地看着眼前這些曾經的‘同胞’,心中突然充滿了鄙夷,這些該死的,貧窮的,無知的,愚昧的日本人……他當初怎麼鬼迷心竅竟然與他們爲伍?
宋素卿大聲喝道:“都給我閉嘴!安靜一下,我有要事宣佈!”
嘈雜的聲音漸漸小了,但是宋素卿卻似乎覺得下面這些蠢笨的傢伙似乎對他並不是很尊敬,平時完全感覺不到,今天這都是怎麼了?
宋素卿冷聲道:“大家都聽着,你們知道家主爲何要跟大內氏開戰嗎?” ωwш☢TTKΛN☢¢ ○
五千個宋素卿眼裡的土鱉紛紛搖頭,宋素卿大聲道:“這是因爲家主想要奪取天下,大內氏正是他面前最大的障礙,只要他幹掉了大內氏,日本再也沒有能跟他抗衡的力量,家主就可以廢掉天皇,自立爲皇了!”
“宋素卿,你胡說什麼!”下面的人躁動起來,有人提氣怒喝起來。
宋素卿冷笑道:“我沒有胡說,我是家主的心腹,我很清楚家主心裡想的究竟是什麼,假如你們心裡還有疑問的話,天皇的話你們總不會懷疑吧?有請天皇陛下!”
“天皇?天皇不是在京都嗎?怎麼會在坊津港?”下面的人更加混亂了。
身穿天皇冠服的後奈良王神色冷峻地出現在宋素卿讓出來的窗口,下邊傳來數聲驚呼,有人認出了天皇驚呼過後急忙跪下大禮參拜道:“真的是天皇陛下,是真的天皇……天皇陛下萬萬歲!”
越來越多的人跪拜下去,山呼萬歲,最後碼頭上再也沒有站着的人,後奈良王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你們都是忠勇的義士,爲何要聽命於細川高貢這個奸賊?他派人將我從京都劫來拘禁於此,若非宋愛卿偶然發現,將細川高貢的心腹狗賊新田三竈殺死救出朕一家三口,只怕朕很快就會無聲無息的死去,剛纔宋愛琴說的話都是真的,你們難道還要替細川高貢這個叛賊效忠嗎?”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