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流水無情

安大才女望着韓淮楚演練招數,目光一瞬不瞬,那星眸中透出的能將人融化掉的一脈脈綿綿的情意,看得韓淮楚好生不自在。

韓淮楚硬着頭皮將那矛盾三招演了三遍,終於練得熟了。一抹晨曦已從東方升起,眼看天光大亮,已過了觀賞日出的最好時機。

清風徐來,剛纔練武出的一身臭汗頓時乾爽了不少。一股酣暢淋漓的感覺在韓淮楚胸中升起,忍不住就想放聲大嘯。但平頂峰乃是遊覽勝地非那曠野山林,如此大嘯終覺不妥。

他將手中盾牌與長矛往地上一扔,信步就向西邊懸崖邊上走去。看不到日出,臨崖遠眺也是不錯。

只見一片雲海如煙如絮,朝霞從東邊的天空劃過蒼穹直貫而西。底下遠山近巒,花團錦簇無限燦爛,那齊魯大地盡落視野之中。猶能見那西邊羣星垂下,隱沒在地平線中,成爲那仲夏之夜最後一道風景。

想起那杜子美詩中描寫這泰山的那一句“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韓淮楚有感而發,不由嘆道:“好個壯麗山川!好個風光無限!便縱有萬里江山,卻誰與我共舞長天?”

一道麗影姍姍來到他身後,安若素鼻子酸酸,幽幽問道:“將軍何出此言?莫非若素不配與將軍共舞麼?”

韓淮楚靜靜地佇立在崖邊,想着那在櫟陽被囚禁的曠世佳人,沉默一下,說道:“姑娘,你年紀太小,如何能將終生託付與一個能當你叔叔的人?”

“叔叔?”安若素聞言一怔:“我看將軍正當年輕,你莫非以爲自己老了?還是心有所屬,再容不下天下其他的女子麼?”

韓淮楚回過頭來看了安若素一眼,輕嘆一口氣,又轉過頭去,一言不發。

“若素聽將軍最後吐露心事。那個紅顏薄命的姐姐是誰?將軍對她如此癡情,爲何不能共結連理,比翼雙飛?”安若素試探着追問道。

韓淮楚苦笑一聲:“身逢亂世,天下間有情男女不能比翼雙飛的又何止是韓某?”

“將軍與那位姐姐的遭遇若素不知道,只能深表同情。將軍對那姐姐一往情深,可命該如此,總不能孤身一人不立家室吧?爲何不珍惜一下眼前?”安若素滿含深意地說道。

“珍惜眼前?”那安若素說的話頗在道理,她也算得上是一個“良偶”,只可惜韓淮楚是個穿人,想的是待天下已定便抽身而去,感情絕不容氾濫而誤了人家姑娘的終生。

韓淮楚故意皺了一下眉頭,說道:“韓某曾經說過,暴楚未鋤天下未定,絕不會考慮成家的事。現在我最關心的是,如何能收齊國之士爲我大漢國所用。”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安若素聞言好生失望,面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兩汪晶瑩的淚水直在她剪水瞳子裡打轉。她哽咽了一下,委委屈屈說道:“韓大將軍胸懷萬里江山,若素佩服之至。祝願將軍心想事成,早日平定天下,讓黎民百姓免受戰亂之苦。”

韓淮楚聽了這話,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擺脫了這小丫頭的糾纏,不至於又墮入什麼溫柔陷阱而致誤人誤己。

“安小姐,今日午後,你還要迎接天下學士。勞累一夜,快回去歇一歇吧。”韓淮楚趁機勸道。

安若素輕“嗯”了一聲,有氣沒力道:“將軍也累了一夜,也要養足精神應付聖劍門決鬥。就一起回去吧。”

“韓某就在此打坐足矣,小姐自便吧。”韓淮楚淡淡地說道。

只聽幽幽一聲嘆息,那安若素腳步離開,步履變得異常沉重。

“世間苦兮,我心澹澹。憐蒼生兮,憂患連連。日月照兮,我心昭昭。何日止戈兮,天下太平?”韓淮楚俟那安若素走遠,低聲唱起一曲,正是那佳人虞姬當日在戲下懸崖邊唱的那歌。心中憶起那在萬里之外的佳人,想着點點往事,心中悲歡交集,愈覺痠痛。

※※※

一聲厲聲呵斥從那安若素離開的道路傳來,打斷了韓淮楚的思緒。

聽那聲音,似乎安若素在與一位老者爭吵。雖距離遠,韓淮楚耳聰卻聽得清楚。

只聽那老者罵道:“丫頭好不知羞!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卻要扮成男子,去勾引我齊國的大仇人韓信那廝。我安家五代事齊,要傳揚出去,闔家都要爲你蒙羞。”

“齊君已死齊國已亡,稷下士子皆不願一身才學就此隱沒,私下裡都想出仕漢廷而全昔日富貴。爺爺,你何必如此固執,只爲你一人忠義之名而絕了他們功業之路?韓大將軍乃今古名將,頂天立地大好男兒一個,才華橫溢,可比你答應的那齊王田廣強得多。若素若嫁與此人,只會爲我家門爭光,何談蒙羞二字?”安若素爲自己辯解的聲音傳來。 Wшw●TTKдN●c○

“原來是那安大才女的爺爺,稷下名士安期生來了。看來那小丫頭一點也不怕她爺爺,說起話來不慌不忙。”韓淮楚聽到那安期生說出“勾引”二字,不由竊笑。

安期生顯然被那話激怒,暴喝道:“胡說什麼!我稷下學士心中只有故主,豈會以身事仇,行此不忠不義之事?你是從哪聽來他們皆想出仕漢廷?”

安若素冷笑一聲:“爺爺年老德迢,這話他們當然不會對爺爺講。可私下裡不少人曾對我說要勸說爺爺改變主意,你又何曾知道?”

韓淮楚聽得一喜。看來是個人都知道往高處走,跟着安期生搏個忠義之名一文錢也弄不到,能做大漢朝的官卻可以享受榮華富貴,誰也不糊塗。

那安期生更加惱怒,罵道:“他們這些見利忘義的小人,自個變節從賊做漢廷的狗官也就罷了,還想爺爺學他們一般,做夢!那韓信居然參加論戰大會,想的是收我齊人之心。爺爺不會讓他奸計得逞,定要在會上痛斥他一番,讓他灰溜溜而去。”

看來那安期生目光雪亮,早就明白了自己的用心。有這個臭石頭在,韓淮楚心想在論戰大會上定會生起大的風波。

卻聽那安若素冷笑道:“爺爺還想去那論戰大會嗎?我勸你今年不用去了,省得被人譏諷,自取其辱。”

安期生大怒,喝道:“丫頭說的什麼鬼話!憑爺爺在這齊國的名望,還會被人譏諷?”

只聽那安若素一字一頓念道:“水土不識新世界,江山還念舊君王。四海之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裡一草一木皆是漢國的草木,一米一慄皆是漢國的米慄。爺爺既自比伯夷叔齊做個亡國忠臣,就該學伯夷叔齊活活餓死,爲何還要拋頭露面落人詬病?”

那安期生聽了這話頓時一呆,半晌做聲不得。一陣沉默之後,抖顫着問道:“這話是誰說的?”

“說這話的不是那幫平日裡吹捧你的稷下學士,而是神農門的婁敬。那婁敬放出話來,要在論戰大會上拿伯夷叔齊的這段掌故說給爺爺聽。”安若素答道。

韓淮楚正想那安期生聽了會有什麼反應,哪知那一廂出奇的安靜,過了好久也沒聽到安期生說話。

忽聽腳步聲又向這邊走來,顯然是那安期生爺女二人行來。韓淮楚心想可不要被這位倔強老頭看見這個殺死他先君的“大仇人”,將身一伏,隱到了草叢中。

※※※

鬚髮花白的安期生步履蹣跚地走到崖邊,呆呆地仰望着天際。身後跟着那美眉安若素,不安地用小蠻靴在地上划着小圈。爺女二人,都一言不發。

驀地安期生回過頭來,陰沉沉地望了安若素一眼,說道:“丫頭,你說爺爺若從這崖上跳下去,天下人還會不會譏笑爺爺?”

安若素猛然一驚,急忙道:“爺爺千萬不要如此——”

話音未落,只見安期生踏前一步,身軀一俯,直往那萬丈懸崖下跌落下去。

安若素驚叫一聲,不顧其他,直往那懸崖邊上疾衝,手臂伸得老長。看那架勢,似乎是想救她爺爺。可哪裡來得及!眼見着安期生沒抓到,小丫頭反而衝過了頭,一個站立不穩,身軀直往下墜。

“不好!大才女要摔成肉餅!”韓淮楚毫不遲疑從草叢中躍起,一個健步來到崖邊,低頭一看,那安若素的嬌軀已落到一丈以下。

那安期生自個尋死跳崖,換了韓淮楚自己也不敢縱身往下跳。只要一摔下去,哪怕有絕世武功也要粉身碎骨。

說時遲,那時快,“嗖”的一聲,韓淮楚提手抖出飛爪,在安若素腰際一繞一纏,硬生生將她扯了上來。

還沒等韓淮楚反應過來,一臉淚水的安若素已撲在他懷中,一對挺拔的玉兔在他胸前直蹭,軟玉溫香抱了個滿懷。

抱美眉的滋味確實好受,尤其是抱着一位風華絕代的美眉。可韓淮楚早已“除卻巫山不是雲”,哪有這份心情去消受。

“爺爺!我爺爺爲我一句話摔死了!”安若素一雙柔荑只是捶打着韓淮楚的後背,不停地自責,晶瑩的淚珠兒不停地往下掉,哭得如梨花帶雨。看她那傷心樣,叫韓淮楚推開她不是,不推開她也不是。人家痛失親人,他也不知如何去安慰。

韓淮楚正手足無措,突然耳中傳來一聲清唳,天空閃過一道白影,從眼前劃過,向着那崖下掠去。

這白影卻是熟悉,乃是黃石公胯下那隻白鶴。韓淮楚看得意外驚喜,心想莫非仙翁他老人家來了?

黃石公慈悲心腸,見了那安期生落下懸崖,一定會出手相救。這一下安期生那倔老頭的老命可就保住了。他想到如此,臉上不由現出一絲笑容。

美眉是背對着懸崖,可看不到這些。人家爺爺摔死,這人兒居然還笑得出來!安若素看在眼中,又惱又恨,將韓淮楚猛地一推,碎玉一咬,俏臉繃得緊緊:“韓大將軍,你笑個什麼?我爺爺死了,這論戰大會你就少了一個對頭,心裡高興是不是?”

這是從何說起!韓淮楚是哭笑不得。只得道:“姑娘誤會了。韓某方纔見有人去救你爺爺,恐怕你爺爺死不了,故而發笑。”

這萬丈懸崖,除了是會騰雲駕霧的神仙誰敢去救人。小丫頭哪裡相信,蛾眉倒豎更是氣煞,怒道:“你分明是心裡高興,還要拿這鬼話哄我歡喜,當若素是三歲孩童麼?”

韓淮楚也不分辨,拿衣角擦了一下甲冑上剛纔安若素滴在上面的淚水,說道:“姑娘是韓某什麼人,哄你歡喜有什麼好處?”

這個無情無義的人兒,居然說出這般話來!一點也不念小丫頭對他的好。安若素聞言就是一呆,晶瑩的淚水不由自主撲簌着流了下來。

※※※

一雙巨大的白翼撲棱棱一振,仙鶴飛上崖來。鶴上坐着兩人,一人面色灰敗,便是那受不得人家譏諷要尋短見的天下名士安期生。另外一人令韓淮楚感到意外,居然不是黃石公,而是與黃石公齊名的世外三仙之一——天池真人赤松子。

黃石公雲赤松子被他徒弟魔帝姬風埋在雪淵之下,說是積雪化去,赤松子才能重出生天。

“莫非天池的積雪已然化去?”韓淮楚又驚又喜,倒地便拜:“晚輩韓信,拜見真人!”

那安若素望着他爺爺活生生的歸來是喜從天降,破涕爲笑。卻想起剛纔確實誤會了韓淮楚,歉然望了韓淮楚一眼,憶起剛纔撲倒在這人兒懷中的光景,粉面燒霞,羞不自抑。

赤松子臉上洋溢着笑容,笑呵呵一擡手:“韓信啊,幾年不見,居然建下如此蓋世功勳。你師傅雲你將大放異彩,果然不虛。快快請起。”

韓淮楚站起恭恭敬敬立着。赤松子按落白鶴,將安期生身軀一提,放落地上,說道:“這位小輩,爲何輕生?”

安期生已年過六旬,而赤松子仙姿佚貌,外貌只像三十出頭,她居然呼安期生爲小輩!聽得安期生瞠目結舌。

“仙長莫非是位列世外三仙的天池真人赤松子道長?”安若素明眸一轉,出聲問道。

“不是她老人家還會是誰?”一邊韓淮楚說道。

安期生驟聞救自己的原來是這位世外高人,連忙拜倒只是叩頭:“多謝仙長救命之恩。晚輩愚鈍,因受不得人家譏諷,故而要尋短見。今遇仙長相救,想是與仙長有緣。晚輩安期生,願捐棄紅塵隨仙長學道,求仙長念吾赤誠,收晚輩爲徒。”

“這倔老頭偌大一把年紀,居然也想學道?”韓淮楚大感意外。

原來那安期生雖是天下名士,對仙道卻思慕已久,平素好讀黃老之書。只是未遇上有高人指引。今日遇到赤松子這半仙似的人物,那肯放過這個機會。

另一個原因,也是那婁敬一席譏諷,讓安期生無顏面對世人,故起了遁世修仙之念。

仙道中人講究的是一個緣字。哪怕你是一個垂朽老耄,只要有仙緣,這仙道的大門就爲你敞開。那安期生雖然年邁,卻是大有福緣,得道成仙后列上清八真之一。這一次被赤松子所救,乃是命數。

赤松子只看了看那安期生骨相,心中已經瞭然。她正恨收了位孽徒姬風門下空虛,見安期生誠心拜師,便笑道:“仙道艱難,貧道也是在求索之中,並未得道。仙長之稱當不起也。看你一片誠心,貧道收你爲徒便是。”

安期生大喜,連忙叩首呼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安期生一拜!”

“這老兒入了仙道之門,論戰大會真的就少了一位對頭。”韓淮楚心想。

那安若素幽怨地望了韓淮楚一眼,“撲通”一聲雙膝跪倒,以額叩地,拜道:“仙長既已收我爺爺爲徒,何不連我一併收了,與我爺爺作個伴。小女子安若素,願拜仙長爲師,求仙長成全!”

“小丫頭居然也想避世修道,莫非是因爲自己拒絕了她,傷了她的心!”韓淮楚被那安若素幽怨的眼神一瞅,大生愧疚。

他忽然想到一人,那便是遠在瓊州島的南海公主趙青。想當初那玉女就是因一顆芳心被自己拒絕,故而改修了仙道。

“情場一失意就想修道成仙,他們女兒家難道都是一樣的心思麼?”

第二十章 背水結陣第二章 婚宴重逢第六章 近在咫尺第十三章 匪夷所思第三十五章 內部處理第七章 陳年軼事第三章 久別重逢第四十一章 趁火打劫第十章 項軍驕女第十一章 張良拾鞋第十六章 君權爲重第十章 海市蜃樓第十五章 小吏連敖第二十章 絕壁尋蹤第三十三章 懷王立約第三十二章 指天盟誓第二章 婚宴重逢第二章 分油傳說第四十二章 三才劍陣第十五章 極樂之鄉第三十二章 梨花帶雨第二十一章 山巔鬥法第三十章 英布求官第三十一章 亡命而逃第二章 兵敗如山第四十二章 九鬥突圍第四章 焚天大陣第四十四章 破釜沉舟第十三章 陳平贈畫第二十七章 分頭並進第十八章 大蛇吐丹第六十九章 天高任飛第十二章 兵不血刃第四十二章 佳音傳來第三十五章 雲霄脫困第四十五章 邪惡到底第四十五章 宇宙之謎第二十二章 方便之門第三章 彌天大謊第一章 風雨欲來第十章 三劫連環第五十一章 守株待兔第十二章 劫數難逃第五章 水涌獻弓第四章 身有隱疾第二十五章 絕地反擊第五十六章 約法三章第四十四章 形神俱滅第三十章 彭城大戰第十五章 魔君逞兇第四十九章 望塵莫及第十七章 滕公救駕第六十四章 糖衣炮彈第十九章 傳檄而定第四十二章 誘敵之計第三十章 彭越之死第十七章 美人發飆第十九章 蛇母妖姬第五章 水涌獻弓第六章 一飯千金第四十四章 形神俱滅第五十四章 破泣爲笑第七章 陳年軼事第八章 挑戰劍神第二十六章 勝利會師第十三章 問路殺樵第三十五章 雲霄脫困第二十八章 隱龍護身第二十九章 厲兵秣馬第四十五章 邪惡到底第二十八章 魂縈夢牽第八章 韓信佈陣第三十四章 將軍歸來第四十二章 大河咆哮第六章 一飯千金第六十六章 項莊舞劍第四十三章 望梅止渴第三十七章 奸臣授首第三十章 英布求官第四十四章 追斬龍且第十二章 舌戰八方第二十八章 琅琊先生第九章 最後一式第三十六章 心如刀扎第十八章 投鼎泗水第四十六章 帶刺玫瑰第四十六章 帶刺玫瑰第三十二章 魔帝出世第四十二章 大河咆哮第六十八章 伐謀伐交第二十五章 九天玄女第五十五章 大秦亡國第五章 一場鬧劇第三十八章 鐵索橫江第二十八章 應弦而倒第三十四章 水上爭雄第三十九章 瘋瘋癲癲第七章 燒斷天路第十章 出爾反爾第二十四章 魔君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