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酸土
天元五歌中有言,一枝一泡山龍真,一鉤一曲水龍神,肉眼只嫌結局小,箇中生意滿乾坤。
這話的意思其實簡單,便是說看地,不在乎大小,而在乎神氣,一枝一泡、一鉤一曲,皆有神氣,那便是點睛之筆,哪怕是巴掌大的地方,也是有靈氣的。
這句話用在我們眼前的這座山上,最爲合適!
這大興安嶺本就是龍脈,山脈奔騰所走,皆數龍興之地。
若要說起這大興安嶺的根腳來,那可就多了去了,莫說是鷂子哥,就連我都能說上它三天三夜,每一寸土地,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只是,這龍脈裡,也未必寸寸都是適合埋人的土,怎麼埋,當中可是有大學問的。
就說我們盯上的這座大山,這就是爲數不多的龍脈宜葬之土,距離眼下落腳之處最多隻有兩三裡地的樣子,與這莽莽蒼蒼中的羣山相比,此山不算高,地不算大,可關鍵就在於一個挺字上,山勢筆直,乾乾淨淨,沒有橫生的細枝末節,很是工整與好看,因爲直,所以秀,昂立與天地之間,雪後山上有霧,像一把大傘一樣撐開,這是蔭庇後人的氣。
“神氣,山不高,地不大,就在於一個神氣,一枝獨秀!”
鷂子哥看過這山之後,不斷砸吧着嘴,笑道:“合適的山,合適的人,埋在一起,那就是合適的局。”
用他的話來說,好馬配好鞍,再好的馬不裝鞍騎上去比騎頭野驢都難受,再好的鞍裝在騾子身上,它也跑不起來。
龍脈葬人也是如此,找到宜葬之土,那也得找到相合之人,無論是生辰八字,還是生前的性格,都得配得上這塊土地,地好人不行,少了三分鐘秀,略顯晦暗,人好地不好,明珠蒙塵,可悲可嘆。
眼下這墓,確實達到了好馬配好鞍的效果。
“看來,這墓主人生前也一定是個一枝獨秀的人。”
鷂子哥說道:“不然,這山不會是這等的漂亮!”
“你就瞎扯吧你!”
老白一撇嘴:“這墓地照你這麼說,那是上佳的風水寶地了,逝者安息,後人太平,可實際情況呢?都鬧騰到這一步了!”
鷂子哥被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憋了半響,只說道:“這也是怪異的地方,按說這麼祥和的葬地,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們兩人爭論不休,我卻一直在看前方的山。
最近這陣子,我也一直在惡補這方面,隱約之間倒是看出了一些門道。
主墓就在鷂子哥說的那座山上沒錯,可是,這座墓還有四個從葬坑呢!
從葬坑,便是陪葬坑,有可能是墓主人生前的部下,也有可能是奴隸什麼的,甚至是墓主人生前的親戚,這都說不好。
從這墓的格局上來看,四個從葬坑,拱衛一個主墓葬,主墓葬可以說是穩如泰山。
張歆雅聽後,疑道:“你是懷疑,是這幾個從葬坑出了問題?”
“不一定,從外面看不出究竟。”
我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既然是四個從葬坑拱衛主墓的格局,那麼墓葬之間必有聯繫,換而言之,就是說,從葬坑裡如果有變,主墓裡也一定會跟着生變,所以,單看外面的祥和之氣,還真不能代表什麼,這座墓壞沒壞,得切開來看一看。要我說,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墓肯定是出了問題,不然怎麼養出的紅羆,牧區裡的問題怎麼解釋,幾十年前陰兵殺退老毛子又是什麼情況?咱們也就不要往好了想了,直接下墓,看出問題的癥結,也就知道那老狐狸到底想幹什麼了!”
這一番話說出來,大家倒是都也同意,於是立即出發,直奔主墓而去。
不過,在這座矮山下,我們又有了進一步的發現。
這山下的土質頗爲鬆軟,而且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紅色,赫然就是紅陶土!!
這個發現,讓我們眼前一亮。
此前我們就有過推測,東胡殘餘族人最後應該就是退進了這座山裡,並且曾經短暫生活過,墓葬裡的所有陶器都是臨時燒製!
綜合他們當時的處境,肯定不可能走遠了去燒,也就是說,我們腳下的這個地方,千年前就是東胡最後的族人駐紮的地方!
然而,在這裡我們卻沒有發現一丁點他們存在過的痕跡!
這很不正常!
一批古代人類聚居生活過的地方,怎麼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留下呢?
我又詢問了七爺和老吊爺,說這附近有沒有一些殘破的人類生活痕跡?
兩人給出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那這就怪了。”
我蹙眉道:“東胡是個遊牧民族,若說滅族,想把他們殺得一乾二淨那不太現實,從最後他們有族人去了烏桓山和鮮卑山就能看得出,他們倖存的族人不在少數,而這支還忠於東胡,不肯遷徙的人,應當也不在少數!那麼多的人,只要是生活忙碌過的地方,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這不現實,哪怕是千年過去了,也總該有點痕跡!!
若說他們當初燒陶的地方不在這裡,也不可能,這是距離墓葬最近的陶土了,他們當時剛剛被擊敗,冒頓單于正滿世界在追殺他們,自然是在離墓葬很近的地方落腳燒陶纔對!”
我們幾個仔細一分析,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
有一個很重要的人來到這裡死了,所以,當時的東胡遺民就乾脆臨時在這裡駐紮,根本沒打算居住,只是匆匆燒製了一些陪葬品,修建了墓穴,根本沒有打造任何便於生活的永久性設施,如此一來,纔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
要知道,就算是遊牧民族,他們的營地裡也肯定會有一些永久性的簡單建築的,這些東西極容易留下痕跡!
“可是,問題又轉回來了。”
鷂子哥說道:“這批東胡遺民在這裡修建墓穴,燒製陶器,一切都是爲了那個死去的人,那麼做完這一切以後呢,他們去了哪裡?據我所知,東胡滅亡後,當時只分離出了鮮卑山和烏桓山那兩支,也就是鮮卑族和烏桓族的先祖,絕對沒有第三支。”
“如果,我是說如果……”
老白目光閃爍,輕聲道:“如果,當時他們來了這裡,壓根兒就沒打算走,也沒打算活,修築墓穴,燒製陶器,做完這些後,就直接全死了呢?”
這是個大膽的猜測。
所謂死,那肯定就是……殉葬!
我幾乎是第一時間想起了那四個從葬坑,由高而低的俯瞰,大約可以看得出,四個從葬坑的面積絕對不少,埋這麼些人……還不成問題!
“能讓這些東湖遺民集體殉葬的,恐怕……也只有他們的王了吧?”
我腦袋都有點大了:“一個民族滅亡了,僅存的那一點人,不想着逃離出去,以圖東山再起,掉頭去復仇,卻偏偏在這裡集體給一個人殉葬,這不詭異嗎?還是說……他們有什麼圖謀?”
這事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很是嚇人,進而和牧區的事情聯繫起來,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
老白髮狠:“既如此,乾脆一股腦兒的把他們的墓掀開,看看他們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主墓所在的那座山,雖然不算大,可也不算小,我不認爲一個窮途末路的族羣能開山爲墓,這種奢侈的做法,也就在盛唐時期曇花一現,所以,我們猜測,主墓應該只是佔據了這山的一部分。
遇到了這種墓,那一定不能從山頂上開始挖,累死你,更不能隨便找個地方就下鏟子,如果挖到了其他位置,誰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機關,畢竟東胡很神秘,把玄學這種東西玩的很通透,有什麼手段都是未知的,我不認爲我們都能應付。
說到底,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找到墓門!
走正門,危險應該是最小的。
我拿出羅盤看了一下,此地算是北方,而這裡附近山勢的整體走向又是南高北低,所以,開墓門的位置至少都是在西邊,如果再講究一下,應該是西南位置。
當時流落在此的東胡遺民,雖說是落魄了,可這墓選址上佳,應該是當時隊伍裡有高手!
既如此,那我就以高手的眼光來琢磨,直接選了西南方向,再加上此墓建在這裡,肯定是爲了沾靈秀之地光,正所謂,據靈秀之地,離地八丈而飲炁,說白了,就是靈秀之地的光,你要想沾,必須到離地八丈的地方纔成,大概是因爲靈氣都是盤踞在離地八丈之上吧,所以,我直接走到山坡西南位置,垂直距離地面二十多米的地方下鏟。
果不其然,幾鏟子下去,就立馬見了五花土。
只是,這五花土極爲怪異,明明山上剛下了雪,土地溼潤,可偏偏五花土是一大塊一大塊的往下墜落,兩鏟子過去,那裡的五花土就脫落盡了。
這情況殊爲詭異,我觀察土質半天,又尋不出個門道,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所以,哪怕是七爺看我身上有傷,說替我打盜洞,我都直接拒絕了。
若說對墓葬內部結構的瞭解,我們這一茬人裡沒人能比得上我!
遇到如此詭異的情況,我心頭警醒,根本不敢讓他們上手,只說讓七爺跟在我身後運土就行。
然後,我自顧自的忙活了起來,這裡土質不算堅硬,不多時,我們兩人就全部鑽到了盜洞裡,然後我就發現,越往前面挖,土裡的水分就越大!
“不對,這肯定不對,怎麼會這麼多水!”
我立即停鏟,然後用手刨了刨前面的土,發現正常的土壤裡,赫然夾雜着一種絕不正常的土,這土的觸感就跟橡皮泥似得,我湊到鼻子上一聞,隱隱有一股酸臭味。
“他媽的,中計了,有人算計我們!!”
我大吼一聲,連忙往後退,很快就踩到了身後的七爺,立馬大喝道:“你丫別愣着,快撤,再不撤咱倆得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