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帝業盡塵土,
夢寐長生枉追逐。
陶俑三千陪舊客,
豈向他朝堆白骨。
自絕人氣眠溝壑,
留問陛下亦何苦
兵馬俑
我們從老祖洞鑽出來,嚇了朱子豪他們一大跳,我看他難得有這麼好的耐心,晚上十點多了居然還賴在山上沒走,不禁感到有些詫異。
東海小聲對我說:“要按豬老闆的脾性和膽量來看,早該回縣城休息去咧,賓館裡舒舒服服泡個澡,沙發躺着電視看着,就等我們的消息了。你別看他做生意膽大心黑,下鬥我對他沒信心。”
我點頭附耳道:“雨剛停沒多久,山裡路況差得很,能勞動他這樣的富貴人等我們到這個點,只怕是慾求不滿,巴望着啥咧。”
張弦耳朵靈,朝我們看了一眼。隨着我們走近人羣,也不好說這種話了,再講要被豬老闆聽到了。朱子豪一看是我們,喜出望外:“回來了,我可擔心死了,裡面還好東西到手了嗎”
我佯裝聽不懂:“什麼東西”
“哎,嘖嘖”他一副自來熟的摸樣,揚着下巴衝我們意味深長地笑:“這樣說就見外了,還能有麼事東西幹我們這行,當然是冥器哦不不不,古玩了。”
東海喊了起來:“你還問東問西,程爺能活着回來就不錯了趕緊的,你外套脫給老子再磨嘰下去,老子沒死在糉子手裡,出來倒被蚊子叮死了。”
朱子豪趕緊脫下自己的薄西裝給東海,東海又說:“褲子也脫了。”朱子豪尷尬地笑,東海笑道:“我還不知道你那臭排場,這大初夏的不太熱,又是下雨天,肯定穿秋褲了。”
朱子豪拗不過,看東海套個實在說不過去,就將西褲脫了給他。一邊問:“你剛纔說什麼來着,糉子我沒聽錯”
小王后怕的點頭說:“千真萬確,我可以賭咒亨利匹諾先生變糉子了,差點把我們給害了”小王是個老實人,朱子豪聽了臉色驟變:“亨利先生死了”
小王說:“我看得真真的,那還能有錯”
我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的,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朱子豪見識過洞裡的厲害,看我們表情都很嚴肅,也不得不信這是真的,只一個勁追問到底摸到什麼好東西了。
小王對他說:“要說好東西里面是真有,價值連城,可裡面的東西不讓拿。”
朱子豪問:“你說話怎麼這麼不長進,沒條理。誰不讓拿”
小王回他話說:“還能有誰,裡面的東西噻。要不是張小哥厲害,我們肯定出不來了不說不知道,說了嚇你一跳,你知道小哥是什麼人他長生不老,比糉子還厲害”
朱子豪吃驚地問:“真的”小王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我親眼見過他的本事,這還假得了”
他掀開自己的肚皮,“看看這疤,剛纔我們全都開膛破肚了,小哥愣是給我們救了回來,還有那老祖”
我戳了他胳膊一把,他發現我們臉色不對勁,就沒往下說,但他這樣添油加醋神化張弦,倒也將朱子豪唬得一愣一愣的。
“哦對了,我們搞到個拓片,上面說到秦始皇長生不老藥什麼的。”這小王太不靠譜了,愣是沒憋住話,看他那個沒城府的難受樣,真不像是和我們穿一條褲子的。
朱子豪說:“好傢伙,原來你們還藏着寶啊,來來,我開開眼界”
他一再催促,我們拗不過,就將拓片拿出來,粗粗讓他看了一眼。朱子豪佩服地說:“那裡面打死我也不敢進去,你們居然能全身而退,還搞到了拓片,了不起”
“老吳呢強子他們幾個怎麼也沒出來他們是跟着那個蠱女走在後面”他又問道。
被他這麼一提,我心裡頓時不是個滋味兒,小王撇嘴說:“死了,都死了。強子被法國佬一槍崩了,阿飛被怪物把腦髓給吃了,傑傑講義氣,爲了救東哥,被屍變的亨利匹諾咬死了。還有老吳爲了救我們,活活把自己給燒死了,那個蠱女最慘,人都被吸乾了,成了個餅子”
朱子豪狐疑地問:“太誇張了,小王,你不是在給我畫餅子”畫餅子,武漢方言黑話,意思是用假話或者假的許諾欺騙人,引申自成語“畫餅充飢”。
我騰地火了:“這種事哪個騙你死了這麼多人,你讓底下人都掂量着,出去不要瞎說”
朱子豪斬釘截鐵地說:“這種話能瞎說你們是大神,老子是跳樑小醜,今天老子纔算見識了。東哥,從今以後我跟到你混,上次有對不住的地方,我全賠給你。這樣,我跟你合資,我們的錢放到一起,你來做大老闆,怎麼樣”
東海說:“還有這種好事你莫哄我喲。”
朱子豪一本正經地說:“老子不缺錢,這些年帶着兄弟殺出一片天,得罪了不少大佬啊,就怕哪天栽了跟頭,老子仇家多這都不是秘密了,兄弟們都曉得。生意絕對不能垮,漢碼頭這片江湖水深得很,老子要是倒臺了,命就得了,所以挑大樑的事能者居之,老子要讓賢。”
“你等到等着,回客回去老子就開始着手辦這件事,老子哄你不是人”他信誓旦旦的說。
張弦冷不丁打斷說:“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有什麼話,上了車再慢慢商量。”
在下山的路上,東海給小偉掛了個電話:“我們今晚出發回武漢,到時候接一下。”他剛掛掉電話,忽然背後鬧了個動靜,是天太黑,又下過暴雨山路難走,朱子豪踩到泥巴地跌了一跤。
我們回到賓館洗了個澡,換了套衣裳,就辭別沙瑪沙依,連夜出發。車上朱子豪不放心地問:“那個蠱女還活着,怕她話多,要不要我叫人做了她”
他的話讓我打了個寒顫,張弦冷冷地說:“沙瑪沙依是這裡最後的蠱女,不會亂講的,就算她說了也沒人會信,反而讓清水人家越是怕她,她不傻。再說了,你請她出山,難道沒給錢當着這麼多小弟的面說出這樣寒心的話,這樣做人誰還敢替你賣命”
朱子豪說:“聽說東哥以前是殺豬的,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事還幹少了”
東海不快地說:“你少他媽拿那種吃狗肉的套路跟老子嗶嗶不分吶你豬老闆,你要是真的決心跟程爺混,做什麼事首先要摸着良心,那缺德事老子這輩子也沒做過,你真缺錢嗎陽面是陽面,鬥裡是鬥裡,人是人豬是豬,陰陽路你給老子分清楚了。”
朱子豪聽了,愣着沒作聲。
我們自己有車,朱子豪也開了車,說走就走倒是方便。等到了武漢,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九點多了,安頓好之後,東海讓小偉關了店子,出去一起吃了頓飯,灌了幾杯壓驚酒,回來一覺就到了第二天上午。朱子豪說的居然是真的,他辦好了一切手續,拿着合同就來找東海簽字,我們研究了一下,雖然合同沒什麼陷阱,但我總感覺這事兒不對勁。
他家大業大的,爲什麼要做這種賠本買賣不過東海倒是爽快,佔豬老闆的便宜可不含糊,爽快地把字簽了。用東海的話說,反正不賠本,這種好事拒絕才是傻子,後面見招拆招就對了。
等安排好交接手續之後,他們又去走了法律程序,這事兒就算板上釘釘了。我們在武漢住了幾天,也沒見朱子豪有什麼動靜,東海心裡卻越來越不踏實了,老是跟我們唸叨。
“二黑,小哥,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我心裡總不踏實。你們幫我合計合計,會不會是豬老闆在生意上有什麼犯法的黑幕,故意轉移法人來害我啊”
小偉說:“我就怕出這個事兒,這幾天將兩邊的生意賬目全都摸了一遍,他做事很乾淨,沒留下什麼痕跡,就是錢不太靠譜,有點少,他肯定還有私賬。”
我點頭說:“小偉算賬我還是有信心的,錢少了是人之常情,人家這麼大的家業白送給你,肯定有後招,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但你的擔心也是對的,除了必要的流動資金,人家賺的鈔票肯定會裝進自己腰包,他多年經營下來的人脈也還是他的,你拿不走,你當他真傻啊。”
張弦喝了口茶,笑道:“從權謀兵法的角度看,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跟我們合作。看來他是肯定了我們的能力後,有求於我們,而且這件事對他來說非常重要,在他所認識的人裡,只有我們才能辦到。”
東海吃了一驚:“難道他扯謊,真遇上仇家索命了”
他話音剛落,就有生意上門了,東海小聲對我們說來的是個生面孔,擡頭又對那禿頂老頭微笑了一下。以前東海對我說過,做古董生意就是這樣,看的人多買的人少,一般的生意也是妝個檯面,沒什麼油水,所以店老闆一般也不去攬客,真心想買古董玩的,自己就會問。
“您這兒有秦朝的東西嗎”那老傢伙果然朝我們這邊看過來,將老花鏡摘遠一點問道。聽他的口音,好像還是個京片子,不過也許是普通話說得有京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