鬍子皺着眉說:“老吳不是簡單人物,何況我們這裡還有李老闆和阿依慕、小哥在,打個黑臉就找不見人,我看怕是要栽了。”
李亨利點頭道:“先找到老吳再退出去。”他話剛說完,我忽然聽到周圍傳來恐怖的女人笑聲。
我驚恐地四下看,卻分辨不出這聲音來自哪個方向,她好像貼着我的耳朵在笑,震得我耳膜疼,又像是遠在數裡之外。我問他們有沒有聽到,出阿依慕之外所有人都搖頭,我知道阿依慕只不過是聽不懂我的話,心陡然涼了一截。
這一定是鬼魅造成的幻聽,我忙問阿勒:“你能看到什麼東西嗎?”
阿勒搖頭,忽然又說:“等等,遠處好像傳過來一陣腳步聲,是那種有人從地窖裡往臺階上走的腳步回聲。”
我再一聽,笑聲沒有了,阿勒說的腳步聲也沒聽到,我驚道:“這裡恐怕有陰功,你們都兼着點兒心。”
東海奇怪地說:“二黑,你說老吳這麼大個人,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連吭都沒吭一聲。會不會是他發現了什麼,跟過去所以遇害了?”
我忙說:“別瞎猜,不吉利的。”李亨利說:“我倒覺得東海說的有點道理,這樣,我們趕緊查找每個支撐柱後面,看看有什麼東西沒有。”
他一提,我就注意到這些石柱,這裡到處都是天然的紅砂岩和石灰石混合支撐柱,一層一層的變換着顏色,多看一眼就感覺透着詭異。我們繞着石柱查看,找了一會兒,終於發現吳敵站在一根柱子後面一動也不動,我們高興得幾乎跳起來,但壓制着,防止突變情況發生,小心地圍了過去。
直到我們走近他身邊,他才忽然大口喘氣,回頭驚道:“你們可算是來了!剛纔我被什麼東西給壓制住,像行屍走肉一樣就走到這裡來了,腦子昏沉沉的像是要飛起來,這會兒又疼得要命,跟磕了藥似的。”
東海忙問他:“你嗑過藥?”吳敵沒好氣地說:“你以爲那是什麼好東西?沒談過戀愛,又不等於沒見過女人!”
我忙說:“好了,你們別拌嘴了。老吳啊,剛纔是什麼情況?”
吳敵說:“剛纔有一團影子靠近大個子,我嚇了一跳想推開他和提醒你們,結果那團影子當頭就把我給罩住了,再之後,我就迷愣了。”
李亨利趕緊問:“你看到那團影子長什麼樣了嗎?”
吳敵嘆了口氣:“怎麼說呢,不好說啊。它就像是一團烏漆麻糟的竈煙,你盯着它看吧,還像是有鼻子有眼睛的,可又說不上鼻子眼睛在哪兒,真他媽嚇死人了!”
李亨利用左手扶着額頭,捏了捏兩邊太陽穴,然後舒了口氣,點頭道:“頭疼得很。這樣,我在最後,小哥在最前面開路,阿勒爲先,你們兩個在左面,阿依慕公主在右面,其餘的人走中間。老吳,你和鬍子多照應着爲先他們一點,大個子隨機應變,你和老吳、眼鏡都不要離開中心區域。”
張弦對阿依慕說了,她點了點頭,默默走到右邊去了。李亨利看大家按部就班了,就說:“這裡是找到老吳的地方,再往右,就是那團黑煙想要控制老吳去的地方,要想杜絕恐怖,就必須抽掉恐怖的根源,既然找上門來,我們也直接去找嘮嘮嗑好了。”
他說的輕鬆,我們心裡卻一點也不輕鬆,倒斗的經驗告訴我們,要麼遠離危險,要麼戰勝危險,沒有第二條路走。只要人還在鬥裡,越逃往往就越危險,因爲你永遠也無法擺脫陰功的籠罩,生命有限而恐怖是永恆的,沒有人可以跟鬼物一直耗下去,總有一個時間你會筋疲力盡,總有一個疏忽會要了你的命。
東海忽然說:“老吳啊,剛纔謝了。”吳敵笑道:“喲,程爺也學會客套了,不簡單吶。受寵若驚,受寵若驚!”東海看他擡槓,就不想理他,兩個人的對話戛然而止。
我知道要東海道歉和說謝謝那是很難的事兒,剛纔他一定是出自真心。隊伍往前走了一陣,恐怖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這下所有人都聽到了。張弦拔劍對着空氣一陣亂砍,李亨利也亂竄亂跳的,不知道在跟什麼東西作對周旋,看他們着急的樣子,似乎不是在伸展腰身,多半是攤上事了。
吳敵忽然大喊:“我是真的,我是真的,弄死屍鱉!”
我吃了一驚,東海忽然一直往後躲,嘴裡不停地說:“別喊我,我不會跟你走的!你自己找個男朋友吧,咱倆一個老太爺傳下來的,還沒出五代咧,不合適!”
我忙問他怎麼了,他指着前面驚恐地說:“是愛妮,愛妮來找我了!”我往他指的地方看過去,哪有什麼愛妮,分明是他產生了幻覺。
眼鏡癱在地上大哭,爸啊媽啊的抹鼻子叫喚,還說什麼房子垮了之類的,估計他是看到汶川地震那時候的什麼事情、什麼人了,這災難想來心酸,可我顧不上去想,場面太混亂了。
那恐怖的笑聲忽然出現在我後腦勺,我情急之下,拔出傘兵刀回頭就是一撩,卻什麼也沒砍着,心裡嚇得砰砰跳,血壓飆升的感覺連都能感受到。
我意識到這是幻覺,擔心萬一鬍子拿我們當糉子對付,他滿身的藥粉藥劑,隨便那麼一撒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我忙喊:“是幻覺,李老闆,小哥,你們身邊什麼都沒有!”
李亨利愣了一下,但張弦還在揮砍,他趕緊喊道:“這幻覺太厲害了,連我都着了道。表弟,再不撤要死人了,撤、撤!”
張弦怒道:“要走你們自己走,我殺了這幽浮靈再說!”
我聽的心裡一驚,看來這東西製造的幻象不光是恐怖,還是各自的心病。我聽到的是無處不在的恐怖女鬼笑聲,又是爲什麼呢,是我的心病?可我明明受笑聲的影響不大,這就奇怪了。
最可惡的是東海這傢伙,以前肯定對愛妮有過什麼不光潔的念頭,纔會看到愛妮把他當對象找。我擔心隊伍就這麼走了,我這一年多來所堅持的一切都將得不到答案,我也就永生永世得不到解脫,忙說:“李老闆,幻象既然可以被識破,那還怕什麼!”
李亨利一愣,點頭道:“也是,我是關心則亂,剛纔我看到這裡出現了九頭蛇。”
我心裡犯疑,莫非說九頭蛇是他的心病?可也不應該呀,連我都沒有被金沙遺址下的九頭蛇神物冢嚇破膽,李亨利何許人也,更加不可能了。
吳敵剛纔一直喊着什麼“我是真的”,這話頗令人費解,他反覆重申自己是真的,難道有人說他是假的不成?我想到了屍鱉和複製人,想到被他殘忍殺死的那個小吳,四下尋找着他的身影,卻發現這人又不見了。
我趕緊對所有人大聲說了,也不管他們聽進去沒有,李亨利忽然停在那裡,看看自己的手,然後自嘲地笑了一下,忙喊:“都是假的,跟我來!”
阿勒握着彎刀,將我拉到她身後,小聲說:“乾屍太多了,爲先你小心!爲什麼這裡的糉子和太陽城一樣,爲什麼庫爾班和艾沙會出現在這裡?爲先,你會和我一起查明真相嗎?”
我愣了一下,眼眶一熱,點頭道:“我會的。這裡是幻象,不信你看!”我猛地跑到她以爲有糉子的地方,張開雙臂跑了幾步,然後拉住她的手,跟着李亨利往右面跑。
我知道現在我控制不了那麼多人,喚不醒所有人,但與其在這裡等死,不如跟着李亨利一搏!我拉着阿勒的手不住奔跑,有時候會覺得她是愛妮,李亨利的強光手電在前面變成一個光點,我知道自己一定要跟上,這時候我才又意識到,身邊的人是阿勒,真實活着的、生死相依的阿勒。
有時候恐懼到了一個極限的時候,就會忘記了該怎樣去恐懼,李亨利的手電光像是一團火苗,我追逐着那團火,就像是追逐着自己的生命一樣。
在這場與恐怖的鬥爭中,我變得純粹而又危險,甚至在某個瞬間忘記了自己到底是人,還是恐怖的化身。我只知道,這個時候我必須追上那團光,那片火花,否則一切都晚了,它構成了我在這個節點上全部的意義。
我漸漸追上了李亨利,眼前有事一座祭壇,高高的祭臺上,吳敵的手腳被釘在了x字型青銅架上,發出痛苦地嚎叫聲,一根青銅長釘正好倏然滾落在我腳下。
我嚇了一跳,估計要不是李亨利及時趕到,吳敵的胸腹也要被釘上銅釘,那時候就算我們到了,他也活不成了。雖然我什麼也沒看到,但那股無形的力量就像是無處不在的,我們看不見它,它卻能將吳敵釘在青銅架上,好像是一羣幽靈似的,可怕至極。
李亨利顯然也愣住了:“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爲先、阿勒,快,先救下老吳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