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弦反問他:“事已至此,你說還能怎麼辦?我們現在沒辦法離開這個風井坑,前面就算是龍潭虎穴,這一趟也是非走不可了。”
李亨利愣了一下,似乎在咀嚼這句話,過了很久才說:“只能硬着頭皮上了,這一次我來打頭陣,趟機關這種事,太過於兇險了點。”
我詫異地看着他,從前有事他都是落井下石,只追求利益最大化,今天他這是怎麼了?我有些吃不透,姓李的以前連眼鏡都坑,這回怎麼不見他坑夏明那個王八蛋呢?
鬍子攔住他說:“還是我來吧,搬山卸嶺的道道多,機關這事兒,我比你在行。”
李亨利笑道:“倒也是,行家呀,我怎麼就把你鬍子大師給忘了呢。”
鬍子從刀甲衣上抽出來一些掛件,接駁成長長的探杆,領着我們往前走,因爲害怕探杆力道不夠不足以觸發機關,所以我們很小心,走得非常慢。身後忽然傳來提亞馬特撕心裂肺的哀嚎,我們忍不住回頭看,只見它眼裡涌出淚水,看起來很擔憂的樣子。
就連東海這個殺豬佬的心裡也不好受,難過地說:“一條蛇而已,怎麼能這麼萌呢?”
胡楊說:“它這是擔心我和母親被機關算計了。這是最強烈的‘將心比心’吧,推己及人,它自己正處於極度痛苦之中,自然也會這麼想我和我媽的處境。”
阿勒難過地看着那條蛇出神,胡楊說:“蛇的生命力很頑強,我們繼續走吧,回頭再看能不能救它。”
我們剛往前走了沒幾步,就聽見後面提亞馬特的哀嚎聲已經變成了慘嚎聲,我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只見它竟然在開始掙脫地刺!
它學着之前那條吞天蛇的樣子,活生生頂着倒刺的拉扯傷,將身體直接從勾刀上強行拔出來,我光看着都疼。
阿依慕低下頭,雙臂平交,不知道在禱告着什麼,眼裡都溼潤了。胡楊也做出同樣的動作,低頭說:“神啊,這是神蹟啊!神物是不會甘於被人類囚禁的,們有自己的桀驁意志,令我肅然起敬。”
夏明看呆了,也有點不耐煩,幾次想開口都嚥了回去,估計想要催促我們繼續,但又怕被人罵。
提亞馬特拖着重傷的身體遊弋過來,眷戀地看了阿依慕一眼,竟然還湊近張弦,令人猝不及防地在他脖子上用蛇信舔了一下。
張弦有些尷尬,臉上表情頓時僵了。
自小我就以爲蛇很低等,看來我低估了蛇類的情商了,張弦幫助它殺過敵,它對張弦一直懷着的好感,竟然沒有消退!它甚至都沒看胡楊,直接往前面衝過去,速度越來越快。前面兩邊牆壁突然射出亂箭,離我們不過七八米,估計是它觸動了墓道機關。我們張口結舌,心裡都後怕不已。
由於這裡是沙漠底下的堅岩層,想要製造機關並不容易,所以剛纔我們爲了爭取時間,只顧着檢查地面,沒考慮兩旁的機關,要不是提亞馬特,我們肯定已經死一回了。
李亨利說:“機關分三種性質,有一種是一次性的,有一種是循環利用的。還有一種是可以填裝暗器的,但這種機關的填裝速度都不快。走,趕緊跟在它後面,也算不辜負了它一片心意!”
我們立刻往前衝,我心裡很忐忑,萬一要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這些弩箭是有備料填裝的,那我們可就是千鈞一髮,刻不容緩了。
提亞馬特身上插滿了幾十支弩箭,仍然風馳電摯地往前瘋狂遊弋,忽然,墓道頂上又掉下墜石,砸得它“嘶嘶”亂叫,身上那些傷口迸裂,血水瞬間濺花了石牆。
有提亞馬特走在前面,行進速度忽然快了三十倍不止,我們打着手電筒,快速跑步跟進它,大大節約了時間成本,降低了生命受到死亡威脅的可能性。
我們一路狂奔,提亞馬特在前面爲我們開道,像是一條猛龍。前面的牆壁忽然開始慢慢合攏,我們大吃一驚,不敢再往前走了。合攏的夾牆機關通道有十幾米長,提亞馬特很輕鬆地穿了過去,但我們再走的話,肯定是來不及了。
它往前一陣猛衝,前面忽然瀰漫起一股濃濃的黃霧,鬍子說:“不好,提亞馬特觸發了毒氣機關!”
我們猛吃了一驚,它忽然停下來,來了個對摺大轉彎,又狂飆回來,我懷疑它是想逃命,誰知道它卡在夾牆機關的地方,就不走了,安靜地等待着石牆慢慢合攏。
石牆合攏,擠壓它的身體,它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哀嚎,血流遍地。
“居”
我知道蛇沒有聲帶,本身是不會叫的,但有些蛇會發出呼氣的聲音,有的還會利用尾巴發聲,例如響尾蛇。尤其是大蛇,呼氣的時候可以控制聲音的節奏和粗細,剛纔它一定是痛苦到了極點,纔會發出那麼長的一聲嘆息。
石牆合攏的夾心力被提亞馬特的屍體所阻擋,給我們留下了一道側着進去能過去個胖子的口子,我看向腳下這條巨蛇,它雙目圓睜看着前方,不怒自威,生前肯定是下了百折不回的決心。
李亨利拍着手掌說:“沒想到世上還有如此義蛇,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我們都忍不住學着李亨利,爲它擊節而贊,又等了大半個小時,一直等到裡面的毒霧消散乾淨的時候,才接連穿過了石牆。我們謹慎地穿過了一個拐角,強光手電所照之處,眼前豁然開朗,果然是來到了一處墓室。
大家都鬆了口氣,還在爲提亞馬特唏噓不已,但我心裡卻不肯定,這是不是安努王的墓穴呢?如果不是,那墓主人又會是誰?
這間墓室後面還有通道,所以我們都不確定是不是主墓室,單看這間墓室,倒是挺樸素的,除了一副胡楊木船棺之外,就只有一道石碑了。可奇怪的是,這石碑的頂部是一個五芒太陽輪造型,但底下卻被龍龜馱着,這是典型的龍蛇文化,負石碑的,是守護帝王陵墓的龜趺。
可我不明白的是,黃河流域龍蛇文化中的龜趺上,怎麼會刻有長江流域鳳鳥文化中的太陽輪呢?
我將這個疑問告訴了他們,東海說:“是不是那個時候炎黃已經合爲一體了,所以文明出現了融合?”
眼鏡毫不遲疑地搖頭,解釋說:“炎黃一統的時候,還有大部分的炎帝苗裔並不買賬,這場對抗戰爭持續了幾千年纔算終結,那個時候的西域,應該屬於太陽神崇拜的鳳鳥文化,而不是黃河流域的龍蛇文化纔對,眼前這座石碑顯然十分奇怪,這就讓人很費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