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利愣了一下,搖頭笑道:“是我弦國大巫的祭祀禮器不假,不過我倒也奇了怪了,申屠紅英離我弦國十萬八千里,她的死,你怎麼老是懷疑到我頭上來?再說這都是幾千年前的往事了,你一直揪着不放,真的還有意義嗎?”
張弦笑了一聲說:“你今天和我並肩倒鬥,有意義嗎?你尋找所謂長生與青銅的未來,有意義嗎?你仍記得自己是弦子,有意義嗎?弦國早就不在了,連國主名字都沒能在歷史上留下幾個,你一直記得這一切,真的還有意義嗎?”
我一看氣氛不對,趕緊在旁邊添油加醋:“兩個大傻缺,你們繼續。【..】”我本來不想說成“傻缺”的,但想想還是忍住了沒吐髒字。
李亨利愣了一下,自嘲地笑笑說:“算了,還是想想辦法怎麼離開這裡吧,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我知道他說的肯定不是離開這個鬥,而是說脫離這個困局繼續前進,不過我感到很意外,這個骨笛的來路看起來不小,而且張弦早就知道,現在看一眼還能引起這麼大的反應,這背後不是有故事了,是大大的有故事,我決定等以後安逸了,再好好找他了解一下。
本來是打算用我的“大烏覺醒之力”來開道引路,誰知道這玩意兒不好使,不是我說來它就來的,我還以爲自己有了特異功能呢,原來不過是個意外。
張弦看我一直嘗試一直失敗,搖頭說:“算了,還是我來吧。”我說你們兩個始終是兄弟,連口頭禪都一樣,都喜歡說“算了”。他倆互相看了一眼,沒說話,接着張弦就率先往前面走去。
我知道他長期呆在黑暗的地下世界,眼睛發生了一種特異的進化,眼力勁比我們強了不止一點,所以我也就放心大膽地跟緊他,真要是有危險,他一早就能發現,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倉促臨敵。
也不知道是我剛纔的特異功能起效果了,還是小哥的本事大,我們走了好一陣,居然沒有發生什麼事情,白虎神兵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估算着距離,應該差不多快到了先前看到翼龍的地方,心裡竟然有些興奮。
張弦忽然停了下來,伸出雙手一攔,小聲說:“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我仔細聽了幾秒,說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啊。可我話音剛落,我就真聽到了。
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噪音,好像很多鳥在撲楞翅膀,又像是掄開摺扇的聲響,但是很持久,也比較渾厚。我剛想問張弦,他就說:“準備戰鬥。”
我嚇了一跳,他不說快跑,而說準備戰鬥,像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沒法逃了,而且對方太強大,他一個人肯定應付不過來。我拔出了傘兵刀,他又說:“你那個沒用,試試骨笛。”
我被他說的這事兒噁心了一把,骨笛可是不死骨剛剛吹奏過的,那是死人骨頭,現在叫我再往嘴邊送,實在有些接受不能。不過這事兒還輪不到我動手,骨笛在李亨利手裡,他已經嗚嗚吹奏起來。
這種音調不像笛子,有點像簫,但比簫聲要尖厲,我沒想到李亨利居然還懂音律,吹起來像模像樣的,一點也不亞於那些吹奏大師們。巧不巧的是,這首曲子我居然還在網上聽過。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廣袖飄飄,今在何方?
幾經滄桑,幾度彷徨。衣裾渺渺,終成絕響。
我感覺有點不搭調,這曲子被他一吹奏,有種讓人想哭的感覺,淒厲豪邁,透出一股正氣,但也帶着一股死亡的氣息。尤其是在這種環境裡,容易催生人心裡的絕望。
遠處“呼啦啦”的聲音越來越響,好像有成羣的大鳥飛過來,我心裡緊張,趕緊發射了一枚照明彈過去,尼瑪,天上黑壓壓的全都是鶚鼠,數不清的鶚鼠揮舞着肉翅衝過來,但畏懼搜魂笛的笛音,一時不敢靠近。
我頭上熱汗像倒豆子,李亨利一曲吹完了,又來一曲,各種沒聽過的古老五音階曲聲響起來,吹了一會兒,忽然冒出了一首《說聊齋》。
你也說聊齋,
我也說聊齋,
喜怒哀樂一起那個都到那心頭來。
鬼也不是那鬼,怪也不是那怪,
牛鬼蛇神它倒比真人君子更可愛。
笑中也有淚,樂中也有哀……
我嘞個大去,這不是彭大大的經典曲目嘛。我有些暈菜,他這是鬧哪樣?李亨利趁着曲調間隙說:“往前面走,逼過去!”
我忙跟着他們一起往前走,我聽到頭頂那些鶚鼠紛紛撲翅散開,發出“唧唧”的慌亂尖叫聲,很快逼近了那翼龍造型的巨大青銅雕像,才發現那不是什麼翼龍,而是一隻鳳凰。我說出了自己的發現,張弦搖頭道:“你看這流線型的體型,尖利的喙,這不是鳳凰的造型,而是更具神格的朱雀!”
我某出信號槍準備打一發照明彈過去瞅瞅,卻被張弦按住了:“你不要命啦,那青銅神鳥的羽翼下,棲息着數不盡的鶚鼠,我們肯定是跑到它們的巢穴裡了。”
我點頭說:“先繞過去吧,靠牆走。”
張弦對李亨利說:“朱雀雕像上面棲息的鶚鼠現在躁動不安,你試試降低骨笛的音調,看它們會不會慢慢安靜下來。”
“鬼也不是那鬼,怪也不是那怪……”
骨笛聲漸漸轉低,空中翅膀的撲棱聲果然變輕了,估計有不少鶚鼠已經棲息在了朱雀身上。我們緊跟着張弦,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走了十幾米我回頭一看,朱雀雕像的尾羽裡,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正凶狠地注視着我們。
李亨利低聲說:“那是血煞,別回頭看的眼睛,快走。”他收起了骨笛,我們一路小跑,我感覺背後有個東西追來,嚇得不時回頭看,那雙眼睛穿透了瘴氣迷霧,銳利地盯着我。我扭頭看前面,忽然一道黑影子撲了過來,一把將我壓地上。我雙手撐地,眼前忽然又開朗起來,只見一大團黑霧壓迫着我,黑霧中有雙血紅的眼睛盯着我看,地上的血礦脈像血紅髮亮的筋絡,歷歷可辨。
黑霧鑽進我鼻子和嘴巴,喉嚨裡咔得難受極了,我說不出話,不能動彈,甚至都感覺到自己的臉脹得厲害,有點發麻,恐怕都憋成了豬肝色。
一陣溫熱的液體從黑霧裡噴出來,噴得我滿頭滿臉,有一滴正好砸在人中上,我聞着,是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黑霧裡那雙血紅的眼睛漸漸淡去,黑霧也在迅速蒸發,我感覺身體又恢復了知覺,忙撐着朝前面看去。
“快走,叫你別回頭看你不聽!血煞會通過眼神交流鑽進活物的精神,吸食陽剛血氣,千萬別看。”張弦捂着滴血的左手說。
我趕緊往前跑,問李亨利怎麼想到吹奏那首《說聊齋》,李亨利解釋說:“首先這首曲子屬於正氣之音,能驅邪斬鬼,再者國母之音,實力驚人,也有天運照拂。這就好比過去說皇帝有龍氣護身一樣,現在雖然不講迷信,但作爲一國之母,萬衆矚目,其精神力的影響也是深遠的。你記得這一路發生的精神力影響嗎?這是未來科學的層面,以人類現在的研究水平,還沒辦法進入這扇大門去探索,以後你慢慢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