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一數,足足六道黑影。
是的,只是黑影。
陰風裹挾,黑霧瀰漫,看不太清楚,隱約的能看到黑影們的五官輪廓,但怨氣黑霧太重了些,影響視野。
這些黑影在海盜船上用極爲詭異的姿態爬動着,只是看一眼,就感覺渾身雞皮疙瘩暴起了,同時,好像是有億萬蟲子在皮膚上爬行着。
似感受到了注視,六個黑影忽然停住了動作,然後,陰風一震,裹挾他們的黑色氣體竟然散開了一部分,其中的幾隻露出了臉龐來。
“啊。”
邱博士低呼一聲,眼睛瞪得像是雞蛋大,急忙伸手捂住了嘴巴,然後,躲到龐博士身後去了,顫抖的像是寒風中的雞仔子。
龐博士也不比邱博士好多少,幾乎要站不住了。
郭氅幾步過去,扶住龐博士的手臂,這纔沒讓其摔倒。
郭氅的狀態是六個人中最穩的。
陰風黑霧散開後,露出的那幾張臉太恐怖了。只能看清三張臉,都是鬼臉!
兩男一女,其中那個胖一些的男的,他的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砸過,血糊的滿臉都是,鬼眼漆黑像是黑洞,嘴巴旁邊的肉翻卷着,滴答着黑血,感覺,嘴邊的那塊肉隨時會掉落下來。
他旁邊的那隻女鬼太慘了些吧?半邊臉上都是恐怖的血窟窿,一頭沾着血的墨黑長髮隨着陰風呼啦啦的飄動着。
另一隻男鬼的臉還能看入眼,他比較瘦,臉頰無肉,像是人形骷髏,白慘慘的,有透明感,堪比冰糖的質感了。
還有三隻非人類的臉隱藏於怨氣黑霧之中,看不太清晰。
但我知道的,郭氅他們寧肯連前面這三隻的臉都看不清楚。
我和寧魚茹見識過太多了,一眼看去就知道這是六隻沒有孽煞纏身的孤魂野鬼,他們的怨氣深重,是因爲受到雙怨場能量影響的緣由。
此等鬼物雖然形象可怖,但只能歸類到無害鬼魂之中去,因而,不能隨意的驅逐或傷害,更不能滅殺。
至於它們爲何成了遊蕩在水上樂園中的孤魂野鬼?這就不屬於法師的職責了,此地可是駐紮着一百三十八號勾魂使者的,人家個正牌鬼吏都不管,我們怎會多管閒事呢?
我和寧魚茹雖然也被嚇了一大跳,但畢竟見多識廣的,馬上恢復了鎮定,觀望一眼被刺激到渾身發抖的六個人,心中直笑。
我輕咳一聲,低聲說:“它們無害,不要持續觀望,免得引得跟來,到時候陰魂纏身,那可就麻煩了。”
聽到我的提醒,六人到底是憑着強大的自控力收回了眼神,然後顫着身子,加快腳步的往車庫那裡走。
“咯咯咯,嘎哈噶!”
後頭傳來鬼哭神嚎般的動靜,估摸着六隻鬼繼續着自家那毫無意義的攀爬遊戲去了。
車庫門口執勤的人員看到大佬們過來了,急忙敬禮。
郭氅說了幾句,那些人打望我和寧魚茹好幾眼,就放了行,都沒有搜身。
郭氅的命令果然好使。
進了車庫,六個人似乎是同時鬆了一口氣,但沒有一個人主動和我倆談論方纔所看到的異像,看來,還想維護住自身的尊嚴,掩耳盜鈴說的就是這些傢伙。
可惜,有時候,裝聾作啞並不能改變什麼,因爲,該看到的始終會看到。
只是向前走了幾步,郭氅和龐博士他們就再度停了腳步。
因爲,闊大的車庫中,響起了‘嘟嘟’的汽車喇叭聲。
要知道,這裡的車子早就被撤出去了,只剩下前方角落中隔離出的‘塑料驗屍房’了,如何會有喇叭聲呢?
我們循着聲音傳來方向看了過去,只見車庫的西側黑暗區域中,緩緩的開來了一輛車。
是的,就是一輛車。
不過,它是白色底兒的,車頭前方的蓋子上,寫着一個大大的‘奠’字。
這是一輛加長版的豪車,但材質讓人頭皮發炸,它是紙紮的!
甚至,加裝的六個車輪子都是白紙裁成的。
它發出了喇叭聲響,提醒前方人員躲避,然後,緩緩的開過來,車窗部分明顯是透明塑料布糊着的,能看到坐在車中的三道身影。
開車的是個壯實男人,他剃着青皮,滿臉青黑,一雙眼睛全部是紅色。
他旁邊的副駕駛位置上坐着個滿臉都是血的小男孩,他的腦袋上開着個大傷口,後頭坐着個面色慘白、雙眼漆黑的女人。
她的雙手正痛苦的護在身前,看那詭異的角度,明顯是手臂骨折了。
這三位都沒有系安全帶。
很明顯,他們生前之所以死亡,就是因爲不繫安全帶。
三個非人類開着這輛紙紮的加長版六輪子豪車,停在了車位上。
然後,紙紮的車門打開了,一家三口下車,它們身周流轉藍綠交雜的陰氣,有些位置升騰着黑氣,那是怨氣展現。
男人抱起了小男孩,牽着走起路來一搖三晃的鬼妻,向着黑暗中走去……。
黑光一閃,一家三口消失不見了,緊跟着白光一閃,停在那裡的紙紮豪車也不見了,似乎,從沒有來過一般。
“呼呼。”
屏息斂聲的六個人這才透出一口長氣來。
方纔,距離最近的時候,那一家三口和我們只有三米遠了,看的太過清晰了,三人身上的傷都很是清楚,滴落的血是那樣的刺目,小男孩頭頂冒出白色物質了,看的人直想幹嘔。
這六人能不尖叫的抗到現在,說實話,我和寧魚茹都得喊一聲‘佩服’,相比他們六位,我最初見到鬼魂時的失態樣兒,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啊。
六個人緩和了半響,同時轉頭看向我和寧魚茹。
我倆早就調整好了狀態,面色如常,看起來一點驚訝神態都沒有。
郭氅的眼神依舊犀利,但內中卻誕生了一分敬畏。
不光是他,其他五人的神態也差不多。
一想到我和寧魚茹總是與這樣的鬼東西打交道,他們當然會敬畏有加。
以前是不信,但現下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還是這麼多人一道見證的,即便在不合理,他們也知道,沒法不信了。
只不過,一個個比死鴨子的嘴巴還要硬呢,根本就不會說出口來,眼神的細微改變都恨不得隱藏起來。
我和寧魚茹沒有說話,只是看向遠處的驗屍房,郭氅就知道我倆的意思了。
他調整一下呼吸,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意,輕聲說:“兩位,前方就到地兒了,四具屍體停放在那兒,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我和寧魚茹同時應了一聲,大家就繼續向前了。
都刻意的沒去看三鬼消失方向,也沒看方纔停留了紙紮豪車的停車位。
有時候,就得揣着明白裝糊塗。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在場之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在大飆演技!
幾分鐘後,我們走進了塑料驗屍房,四具屍體身上的白布被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