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瑛從來都是個軟釘子,看着好說話,其實最不好應付。
她不緊不慢,但是既然開口問你了,就一定是要尋個水落石出的。
白亭如心裡矛盾糾結,這件事本來是打算至死保守秘密,不告訴任何人的,可是現在看來,似乎大有些紙包不住火的架勢了。
咬着脣半天沒有開口,她這是在做心理鬥爭。
等了一會兒,見她還沒有做好決定說出來,洪瑛想了想說,“你哄你哥的那些話就不用拿來哄我了。就算你哥不知道,你小的時候,身邊有些什麼朋友,我會不知道?”
“這個方耀,過去的事都不記得了,又讓你這麼死心塌地,甚至跟爸媽頂嘴反抗,他到底有什麼魔力?”洪瑛就是覺得不對勁。
從在加拿大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可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爲了這麼個男人敢臨陣脫逃。
說好的要回家去,這就跑了。
“他沒有什麼魔力,他就是普普通通一人。”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她小聲的說,“媽,你就別問了!”
“不問?我辛苦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要給別人了,你讓我不問?這個人身份來歷不明,甚至連過去的記憶都沒有,你讓我不問?你讓我怎麼放心啊小如!”她重重的嘆口氣,一手扶着額頭,很頭痛的樣子。
看着自己的母親,白亭如想了一會兒,走過去輕輕的拉着她的衣袖,“媽,如果我,如果我告訴你,你可不可以替我保密?”
“那要看是什麼事了!”洪瑛無奈的看向她,“究竟是什麼人,難不成他是個在逃犯,讓你這麼緊張,還要打掩護的?”
“在逃犯不是,可他算是一個死人。”
洪瑛翛然瞪大眼睛,“你說什麼?死人?!”
“噓——”比劃了一下手勢,悄悄的看了一下門的方向,她道,“媽,其實這個人,你是認識的,不但認識,還很熟悉!”
狐疑的看着她,看了一會兒,那眼神從迷茫逐漸轉變成驚訝,不可思議,拔高聲音道,“小如,他他他……他是……”
“媽,不要說,請你不要說!”她連忙道,“我好不容易纔跟他在一起,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失去他!”
“荒唐!”洪瑛呵斥道,“爲什麼他的樣子和聲音都不一樣了?我怎麼都看不出來。如果不是你這輩子就喜歡過那麼一個人,我真的想不到他身上去。可他不是死了嗎?你裴姨知道這件事嗎?”
輕輕的搖了搖頭,“媽,你不是不知道,我追他追的有多辛苦。現在他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這就是老天給我的一次機會啊!我如果再錯失這次機會,這輩子也許都沒希望了。”
“他失憶了?”想了一會兒,洪瑛還是不贊同,“可就算他現在失憶了,難保以後不會想起來,如果以後再想起來呢,你怎麼面對?”
“不會!”她堅定的搖頭,“至少現在不會。就算某一天他真的想起來了,那時候也許我們都兒女成羣了,又怎麼會擔心他會離開我!”
“你確定他不會現在想起來,萬一就在婚禮的時候呢,你怎麼辦?”凡事要往最壞的方向打算,這樣纔不會讓自己無法應對突發
狀況。
“媽,”抿了抿脣,她說,“他不會想起來的,我每天都有給他吃藥,他不會想起來的。”
“什麼藥?”
“這個你就不要問了,總之吃了對身體也不會有太大的害處,只會影響他的記憶力,讓他想不起來以前的事罷了。”她一口氣都說出來,倒是覺得輕鬆了不少,“媽,我可是什麼都告訴你了,現在你都知道了,他不是身份來歷不明的,也不是配不上我們白家的,就不要再反對我們了!”
洪瑛似乎還在震撼中沒有緩過神來,許久許久才嘆了口氣,“你啊!”
“以後等我跟他生了孩子,一切都穩定下來,那時候他再恢復記憶,我們白家和裴家不就可以關係又上一層了!”她設想的很美好。
搖了搖頭,洪瑛說,“這件事,先別跟你爸爸說,我自有分寸。你這件事,也千萬別說了出去了,讓我好好思量一下!”
“謝謝媽!”能得到這樣的答案,已經是讓她喜出望外了,高興的抱着洪瑛的脖子,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那一切就拜託你了!”
“你真是讓我-操不完的心!”
“對了媽,這件事不要告訴我哥,他最討厭了!”嘟起嘴,她想起什麼,又補充了一句。
“你哥也是爲了你好,他都是想保護你。”
“纔不是!”白亭如做了個鬼臉,她纔不相信。
看着她拉開-房門出去,洪瑛微笑着搖搖頭,面色憂慮。
——
“真的有那麼像?”拍着大腿,邵謙驚訝的說。
“不,不像!”煙霧繚繞,顧西城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憶着他的面容。
不過不管怎麼回憶,那面容都是有些模糊的,不太清晰的。
“你什麼意思啊,一會兒說像,一會兒又說不像!”
轉頭在鍵盤上敲擊着,邵謙頭也不擡的說,“對了,聽說小嫂子生了個女娃,你不是在醫院陪護呢,走得開了?”
“也不需要我一直陪護,終究,我是個外人,不方便的。”苦笑了一下,顧西城想到她沉默的樣子,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那天她問完自己以後,就沒有再跟自己說過什麼話,就算醒過來了,也只是簡單的問候。
她態度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自己能覺察出那種疏遠和冷淡,看來,自己的敷衍,終究是惹怒了她。
就算是生氣,也是與衆不同的,她沒有發火沒有怒罵,連生氣都是很冷靜的。
“外人,您啥時候拿自己當過外人啊?”邵謙笑嘻嘻的說,“瞧你每次接到電話那個麻利勁兒,我說,你不是真的愛上小嫂子了吧?”
這一次,顧西城沒有反駁,只是幽幽的抽着煙,菸頭忽明忽暗。
沒有得到迴應,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指,邵謙擡頭看着他,“如果兩個月之前,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是現在的話,如果我們猜測沒有錯,真的是……那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如果真的是,對我們來說,難道不是一個最好的結果嗎?”顧西城反問道。
“對我來說或許是,對你來說,真的是嗎?”邵謙反問道
。
他又沉默了下來。
“我真是不明白,如果真的是,爲什麼要大費周章玩這麼多花樣,直接挑明瞭不就好!”似乎被他的壓抑所感染,邵謙有些煩躁的砸了一下桌面。
“他做事從來都不是毫無緣由的,他自然又他的原因。”頓了頓,他說,“再者說來,現在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就是,一切,都只是猜測。”
爲什麼要這樣說呢,難道從自己的心裡,也擔憂是真的嗎?
可他的眼神,他所說的每一個字,讓自己的心裡,莫名有了一種負疚感。
甩了甩頭,捻滅手裡的菸頭,他說,“那郵箱有回覆了沒有?”
“沒有!”搖了搖頭,“最近似乎都沒有登錄和反饋過,可能是怕IP暴露?我也搞不清楚了!”
撓了撓頭,他也不太搞得懂究竟是什麼用意了。
“總之,看牢了總沒錯。你再研究研究,看還有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拿上外套他站起身來,邵謙忙不迭的探出個腦袋問道,“你幹嘛去?”
“去找答案!”他說道。
——
提着一籃子水果,站在病房門前卻不敢進去了。
葉朗猶豫了好久好久,手擡起來幾次,又放下,如此三番幾次,最終是彎腰將水果籃放在了地上,剛要轉身,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他,“葉先生。”
“你……”遲疑的轉身,看着對面的女孩子,他好像不太記得了。
“我是瑾言的好朋友,我叫江容。”從他迷茫的眼神裡,江容看出來,他壓根就不記得自己是誰。
恍然大悟,葉朗連連點頭,“原來是你啊。”
“葉先生這是做什麼,既然來了,又爲什麼不進去?”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果籃,她說。
“我……我怕瑾言還在休息,別吵到她。”
事實上,葉朗是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她,他也在新聞裡看到了江逸之出事的事,這些天雪昕整日裡不吃不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恍然覺得,過去造了太多的孽。
“不會的,您進來吧。”說着,擡手推開門,江容走了進去,“瑾言,你看誰來了!”
話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如果他掉頭就走,也未免太不合適了。
葉朗只得硬着頭皮走進病房,“瑾言。”
“舅舅?”瑾言有些吃驚,沒想到他會來,手裡還提着東西,偏頭看了看他的身後,“雪昕呢?”
“雪昕……”頓了一下,葉朗說,“雪昕還在家裡。我是特意來看看你的,聽說你已經生了。”
“嗯!”她應了一聲,“舅舅有心了。”
坐在那,葉朗沒了往日的光鮮,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目光更是閃躲不已,坐在那顯得很侷促。
半天也說不上來幾句話,瑾言總覺得他有心事,但是又說不出口的樣子,目光沉了沉,“舅舅,雪昕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不行,我這裡沒什麼事,要不,您還是回去吧。”
“哦哦。”葉朗站起身,頓了頓,似乎終究是忍不住了,“瑾言,舅舅心裡一直隔着個事兒想要問你,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