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開會謝聿銘當中打臉之後，質量經理跟我們銷售部已經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不過是表面上還維持着和平罷了。
“許冉冉，艾柏的合同怎麼還沒弄好？對方都催我好幾遍了，拖拖拉拉的，到底做的什麼事？你是不是因爲辭了職就不盡興工作了？這種工作態度到哪裡都幹不好。”
看到他一個大男人用各種主觀臆斷來污衊我，我也來了氣：“趙經理，合同需要我們謝經理跟總經理的蓋章，總經理今天才回來，我也想快點把合同處理好，可沒有章我怎麼發給對方？”
沒想到趙經理卻挑起了字眼，白着眼“嘁”了我一聲後，陰陽怪氣道：“還你們謝經理，也真說得出口，別以爲你跟他……”
他突然意識到清潔阿姨在看他，忙訕訕地閉了嘴。
清潔阿姨最樂於舉報公司裡擅自傳播謠言的人，自從上次人事發布了公告後，已經有三個人受到了處罰。大家看人事部真的給舉報者發了超市卡做獎勵，對舉報的事情更加熱情了。
趙經理哼哼兩聲，催我趕緊把合同拿給總經理蓋章。
我懶得看他，壓根沒搭理。
雯雯趕緊笑眯眯地幫我解釋：“趙經理，冉冉姐已經拿給總經理蓋過章了，現在還差我們部門的章沒蓋。主要精力還沒回來，所以冉冉姐也沒辦法。”
趙經理看了我一眼，當着大家的面撥通了謝聿銘的電話：“你什麼時候回來……今天不回？那怎麼行，艾柏催着要合同，今天必須寄出去……別跟我來這套。讓你們部門的人拿部門章蓋一下，總經理都簽過字蓋過章了……當我願意管啊？每次我跟對方談事他們就讓我幫忙催合同，我煩都煩死了，看看你們的工作效率！”
我聽得胃脹氣，但如果謝聿銘不發話，我絕對不會擅自做主去他辦公室找部門章。
那頭謝聿銘應該也是煩透了趙經理的無理取鬧，我聽到趙經理一連“喂？”了好幾聲後，咒罵半晌才擡頭看我：“快點蓋章發合同，不然我沒辦法跟對方談以前的質量問題！”
在我印象裡，只有女人家才容易小肚雞腸，可趙經理卻一而再地刷新我三觀。
我沒看他，也沒搭理他，只繼續教雯雯做表。
本來我這個禮拜就可以徹底離開這家公司了，但估計是雯雯暗地裡跟人事說過她學的慢，不希望我提早走。所以人事部說爲了讓雯雯多熟悉熟悉業務，免得日後沒人可以請教，便讓我滿了一個月再走。
人事夏經理也勸我多待幾天多拿點工資，我就是個軟耳朵，別人好聲好氣說話我當然不好意思拒絕。所以算算時間，我下週五才能正式離職。
趙經理看沒人理他，又礙於場合不能惡語相加，更不能動手打人，所以顧自生了一會兒悶氣就走了，臨走前還催我儘快把合同的事情搞定。
“冉冉姐你沒事吧？合同的是跟趙經理有什麼關係嘛，他還跑我們部門來耀武揚威。”雯雯總是能迎合他人的心理說安慰話，她說的也正是我心裡不爽的地方。
不過我知道不能在她跟前瞎抱怨，趕緊扯了個笑：“好了，快做表，表裡的超損耗都是以後財務部需要跟對方結算賠錢的，你要記住，只要關係到錢，你一定要仔細……”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段恆打電話催我什麼時候發電子合同給他，我硬着頭皮說盡快。
到三點多的時候我已經不敢再接他電話了，好在謝聿銘的電話來了：“冉冉，我今天趕不回去，剛艾總打電話問總經理什麼時候能把合同給他……這樣吧，我剛跟總經理說了一聲，你找人事經理要我辦公室的抽屜鑰匙。印章在我座位右手邊的第一個抽屜裡，你蓋完章就重新鎖好，除了這份合約別的都不要蓋，等我回去再說。”
我鬆了口氣，合同上有總經理的簽字就夠了，倒是不需要謝聿銘親手簽名，所以能蓋到章我就能很快發電子檔給段恆：“好，我知道了。”
掛斷前，謝聿銘又不放心地問了一聲：“合同都檢查過吧？我們之前修改過三次，務必要使用最終確立的版本。”
“沒問題的，各部門經理都簽過字了，總經理也蓋了章。我過會兒有空會再檢查一遍。”後來我曾仔細回想過那天的事，要說一切都是巧合，那根本就說不過去。可我不明白，爲什麼我明明要走了，麻煩還能準確無誤地找到我。
謝聿銘輕輕一笑，低沉磁性的笑聲像一股電流由我耳朵裡一穿而過，最後滑落心田，綻放出一朵美麗的花兒。
他用最能打動我心的聲音，繾綣道：“冉冉，我想你了，這幾天夜裡都沒睡好，我已經習慣抱着你睡了。”
那略帶沙啞的嗓音就如同貼在我耳邊呢喃，聽得我心頭亂顫。
我什麼也不敢迴應，只隨口亂扯道：“嗯……經理，好的，我會注意的，再見。”
掛斷電話時，我臉上已經燙得不敢擡頭了。
離我最近的雯雯倒抽了一口氣，驚得伸手摸我臉：“冉冉姐，你怎麼了？臉怎麼紅成了這樣啊？你剛纔不是在跟經理通電話嗎？”
她忘了壓低聲音，以至於辦公室裡的其他人全都把目光投到了我身上。
我心裡又慌又虛，卻還是強迫自己微微擡起下巴，鎮定地走出了辦公室去找人事經理拿鑰匙。
半道遇上劉媛，她象徵性地朝我扯了個笑：“你上個星期不是做了個超損耗表嗎？我們部門那個新人說你做得不對，你要是有空趕緊去給她講講，今天就要結算了。”
又是今天！我心裡憋悶得緊，只好道：“我有個合同要處理，待會兒再過去吧。”
我看了下時間，已經四點了，離下班還要一個小時。
我們公司不時興加班，最主要的是，就算我們加班把該做的做好，客戶公司也沒耐性等不是？
我突然想起來現在是月末，確實很忙。
劉媛看了下手錶，皺眉問我：“多久？十分鐘夠嗎？如果你發給我們那張表有問題，就需要修改，到時候肯定要耗費不少時間。”
“好，那就十分鐘。”我趕緊要了鑰匙蓋章，爲了防止我之後會來不及趕在五點之前發出去，所以也沒時間重新檢查合同，又匆匆把簽字蓋章好的內容都掃描了。
雯雯不知道合同上有哪些需要注意的，所以我只能告訴她，到了四點四十我還沒回來的話，就先把掃描件發給段恆。快遞單子也讓她幫忙填了一份，等我回來後再說。
財務部那個新人明明已經來了三個月了，但因爲還沒結算過損耗，所以我的表格她有很多地方都看不懂。這一點不是我的過錯，是她們財務部當初交接的時候漏掉了，因爲結算損耗通常都是三個月或者半年才結算一次，當初她前面那一任就忘了交接這項內容。
我根本就沒閒心教她看錶，挨個把表格裡的數據重新檢查了一遍後，氣得加重了語氣：“這個表哪裡做錯了？我發給你之前就再三檢查過，根本就不可能出問題，是不是你自己沒看明白？”
她被我說得臉色漲紅，看到劉媛在不遠處盯着這邊看後，立馬昂着脖子嘴硬：“就是這裡，這塊紅色標記不是超損耗的意思嗎？爲什麼數據是負數，負數不就表示根本沒超損耗嗎？沒超過損耗標準，我們爲什麼還要賠錢啊……”
實際損耗超過損耗標準，那超損耗便爲正數；若沒超過，就是負數，不用賠錢。
她說的在邏輯上是對的，我趕緊重新檢查了下那片數據，最後氣得我焦躁至極。
明明是她自己把上面一排的數據看到了下面一排去，結果卻在這裡跟我犟嘴！
我忍着火氣跟她說了一遍後，她也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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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下時間，當時已經四點半了：“這張表絕對沒有錯誤，你要是弄不明白就研究以前的損耗表。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做完，先走了。”
“噯，”她情急之下拉住我的胳膊，也不再像剛纔那般囂張了，委屈地含胸低頭，眼裡甚至泛起了淚花，“冉冉姐，你能不能……能不能跟我說說這張表每一項都是什麼意思啊？我……我有的地方不是太明白。”
她如果一開始就這麼虛心，我肯定不好意思拒絕。但她剛纔理直氣壯指責我的態度還歷歷在目，我也不是閒大發了，真的沒空教別的部門的新員工。
所以我拒絕了，雖然對她來說有些殘忍。
離開財務部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她正咬着下嘴脣恨恨地瞪着我。
我遙遙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這種人，一遇到事就推諉抵賴，把別人的幫忙當做理所當然，不幫忙便會遭她嫉恨。換作四個月之前的我，肯定會好心教她，但如今的我早已見識過任性的醜惡面，哪裡還在乎多她一個人詬病。
“冉冉姐，剛纔你沒接電話，段恆又來催合同了，我看快到四點四十了，就給他發了過去。”雯雯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見我沒有責備，這才舒了口氣。
我把合同上做過修改的地方匆匆檢查了一遍，發現沒什麼問題，就讓雯雯幫忙交給了人事部快遞出去。彼時，離下班只剩五分鐘了。
不過我壓根沒想過，即將脫離苦海的我，卻會在這一天捲入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