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一手拎着一隻籠子往換衣間走去,一路絞盡腦汁怎麼安排這兩隻小東西。迎面過來一個人,顧亦垂頭喪氣的拎着籠子往左兩步。那人也往左兩步,顧亦往右兩步,那人也往右兩步。
顧亦惱了,怒氣衝衝的擡頭,“你怎麼這麼···”討厭呢。討厭呢到了喉嚨口又按下去了。
是韓延熙。韓延熙是個很高大的男人,遮擋住了她面前的陽光。
顧亦拎着籠子退到一邊,“你要過去嗎?”
這條路很寬的,你可以從那邊走的。
韓延熙看着她手中的籠子,朗聲說道:“顧亦,這兩隻山雞能不能送給我?”
這句話,不啻天外仙音,她猛地擡起頭,半天遲疑都沒有,“行啊,當然行。”
說完,迅速把籠子遞到韓延熙面前,生怕他反悔似的。
完全忽略了,他們兩個人今天是第一次見面,而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韓延熙問她要贏回來的山雞。
“多謝,這兩隻山雞我就收下了,回頭我給你準備一份禮物。”韓延熙接過籠子,裡頭傲嬌的兩隻小山雞撲棱棱翅膀,表示不滿。
“不用不用。”顧亦搖頭,還有什麼禮物,比收走這兩隻山雞更貴重?解決了心底的大事,顧亦心情都好了起來,她好奇的問韓延熙,“你家裡有地方養嗎?”
“聽說,山雞燉湯比較滋補。”
轟隆隆,顧亦嚇了一跳,“你是要把它們吃掉?”
長得人模人樣,卻沒想到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不過,顧亦糾結,她這算不算助紂爲虐?
韓延熙笑了。
他是五官很硬挺的男人,刀斧雕琢出來的一樣。看着有些嚴肅,但笑起來,顧亦發現,他的脣角竟然有兩個酒窩。據說,有酒窩的男人都是紙老虎。
“家裡老爺子前幾天囑咐幫他找兩隻山雞,要毛色漂亮一點的。”
“那就好,那就好。”顧亦拍拍自己三十四的小胸脯,表示放心。
微微脫下外面的迷彩服,問顧亦,“寶寶,你的獎品呢?”
還好意思提獎品,顧亦洋洋得意,“送人了。”
“送人了?送誰了?”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小妞記仇,微微在她拿到獎品的那一刻就在她耳邊宣佈,絕對不要拎回她的住所,不然,就讓她去睡大街。
“哼,你不告訴我,我還不會看嗎?”
顧亦換下身上的衣服,習慣性的摸了一下脖子,手一頓,上下摩挲了一下,空的。她臉色劇變,在鏡子面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愣愣的轉身,“微微。”
微微正在梳頭髮,在鏡子裡看她,“怎麼了?”
“我的玉不見了。”
玉?微微略一思索,“你脖子上的那個?”
“嗯。”
“都找過了嗎?”
“找過了。”身上,衣服裡,櫥櫃裡,都被她翻了一個遍,沒有。
既然沒有,那麼就不是在這裡丟的。微微沉吟,“你最後見它是什麼時候?”
顧亦努力的回想,“咱們上山之前,我去洗手間的時候,還見了。”
當時她低頭洗手,領子開的有點大,玉滑了出來,她還用手摸了一下,塞回了衣領裡。
微微和顧亦換好了衣服,匆匆出門,宋輕郡迎上來,“收拾好了?”
微微搖頭,“顧亦的玉丟了,我們可能要再在這裡待一會。”
她們兩人臉上的焦灼顯而易見,宋輕郡點頭,“我陪你們找。”
“好。”
“怎麼回事?”不知什麼時候,沈嘉年出現在她們身後,但視線卻是落在顧亦的臉上。
顧亦囁嚅了一下,“我的玉丟了。”
“什麼時候發現的?”
“剛剛。但是上山之前我還見它了。”
沈嘉年直接對宋輕郡說:“輕郡,我陪顧亦找玉,你帶了他們先回去休息。”
顧亦猛地睜大了眼睛,沈嘉年卻是看也不看她,“之前上山我和顧亦一組,走的路線比較熟悉,沿途走過去,如果沒有被人撿走,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更何況,找東西這種事情,人多手雜,人多不見得就是好事。”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只是微微,在沈嘉年和顧亦離開之後,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沈嘉年挺俊的背影。
何菲菲一直在停車場等着沈嘉年,知道宋輕郡宣佈出發,都沒有見到沈嘉年。她攔下宋輕郡,“輕郡哥,嘉年哥呢?”
何菲菲是何家這一輩裡年紀最小的,難免就有些嬌寵,小脾氣不少。宋輕郡依舊維持較好的風度,“嘉年有事。”
“有什麼事?”何菲菲口氣不好,因爲她發現,和沈嘉年一起消失的,還有顧亦。
宋輕郡面上笑容不變,眼底閃過一絲不耐,“我不知道。”
何菲菲還欲問下去,何應之搖下車窗,“菲菲,上車。”
“哥。”她還沒問出來呢!
“上車!”何應之加重了語氣。
她這個堂哥,真沉下臉來她還是有些害怕的。跺跺腳,“知道了。”
重走之前的路,顧亦依舊亦步亦趨的跟在沈嘉年身後,只是此時,和之前的感覺,完全不同。
她仔細的盯着腳下的路,不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很重要嗎?”沈嘉年清清淡淡的嗓音落入耳中,顧亦楞了一下,也不管他看沒看見,小小的點了一下頭,“嗯。”
那塊玉,其實是一個小巧的印章。
據爸爸說,爺爺在聽到媽媽有孕之後,去了一趟新疆,在那裡待了很長時間,走了很多門路,才找到一塊上好的和田白玉,請人雕琢成一方小小的印章。然後,在她滿月那天,親手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從此以後,十九年,從未拿下來過。這些年,那方小小的印章,就像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她卻那麼不小心,把它弄丟了。
顧亦很沮喪,連頭都垂了下去。
一路走,一路看,顧亦覺得眼睛都看花了,依舊沒有看到那醒目的紅繩。她越來越沮喪。
轉過一個彎,繞過幾塊大石,就是之前景行和韓延熙被‘擊斃’的地方,沈嘉年停下了動作,環顧一圈,他記得,之前顧亦好像就是在這裡被景行追着跌了一下,動作幅度比較大,很可能會落在這裡。
他回憶了一下,迅速找到顧亦之前跌了一下的地方。已經褪盡綠色的草叢裡,醒目的紅色映入眼簾。
快步上前,伸手將那抹紅色收到手裡。紅色的編繩,其下綴着一枚小巧的白玉印章,細膩潤澤,玉質極好。
他仔細看了一下,應該是編繩戴的時間有些長了,活釦的地方斷了線,所以纔會脫落。
他揚手給顧亦看,“是不是它?”
顧亦簡直是不可置信,這一路上,她已經做好了找不回來的心理準備,但是,真的找到了。
她一把搶過來,熟悉的觸感席捲了她,她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沈嘉年,謝謝你。”
顧亦滿心感激,忽覺自己之前發誓要遠離沈嘉年方圓十米實在是太小肚雞腸了,他沈嘉年真是熱血心腸助人爲樂的新世紀四有青年啊!
沈嘉年拍拍手,“唔,你打算怎麼謝我?”
啪,有什麼碎了一地,劇本不應該是這樣的。這時候他不應該很傲嬌很淡然的說一句,不必客氣的,然後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嗎?
“你想我怎麼謝?”顧亦飄飄渺渺的想,要是阿三在這裡,估計應該會很嬌羞的說一句,奴家以身相許可好吧?
怎麼謝?沈嘉年撫了撫脣,若有若無的打量了她一下。
顧亦,在這平淡到極致的眼神掃描之下,竟然,不自覺地挺了挺···胸。要死了!她這是在做什麼?!
沈嘉年好像沒有發現她的動作,亦或者,胸太小了,挺一挺和不挺,壓根沒什麼區別,“倚天屠龍記看過嗎?”
“看過。”爲什麼預感這麼不好?
“張無忌對趙敏許下的三個承諾,記得吧?”
“記得。”可以說不記得嗎?
“我很大方,一個就好。”
“······”
稀裡糊塗的,一個願望就沒了。
下山的途中,顧亦幾乎是飄下去的額。她捏着印章上的編繩,迎着西沉的太陽,心裡下起了大雨。她很惆悵的想,如果沈嘉年讓她殺人防火的話,她幹還是不幹呢?
大不了,她就當這件事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好了。反正這裡就他們兩個人,又沒有見證人,她打死不承認,他也拿她沒有辦法不是?
“顧亦。”
“啊?”
沈嘉年頭也沒回,“我記性很好。”
“哦。”你記性好關我什麼事?
“所以,你不要試圖用你不記得了或者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來搪塞我。”
這是她聽過的,沈嘉年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但是,真的好討厭,他爲什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還有,她能不能拿塊石頭把他打一頓還不用負任何的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