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喝這麼多的酒?”
江衡樂不理他, 伸出另外一隻手,兩隻手同時用力揉捏江譽好的臉頰,好像那是兩團麪糰, 見對方也沒有生氣只是很無奈地掰開她的手。
室友幾個都瞪大了眼睛, 這是什麼情況?他們認識?新交的男朋友?!
江衡樂把麥克風塞到他手裡:“哥兒們, 唱一首你拿手的……就是那個什麼……
“你究竟喝了多少酒?”
“哎呀你唱不唱, 你不唱我自己唱……”她說着自己去點歌, 可是腦子裡像是塞滿了漿糊,怎麼都找不到那首歌。
她雙手握着麥克風,眼中漸漸瀰漫起潮霧。
“我不能……”大顆的眼淚從眼瞼下面涌出, 她握着麥克風清唱,“我怎麼會願意承認……你是我不該愛的人……”
包廂很大, 人很多, 音樂還在放, 不知道是哪一首歌的伴奏,幽藍的燈光灑在她身上, 墨色的發反射着藍色的光。
“但命運註定留不住我愛的人……我不能,我怎麼會願意承認……你是我不該愛的人”她旁若無人地唱着,沒有節奏沒有音調也沒有順序地唱着,顛來倒去都是這樣幾句。
眼淚順着臉頰滑進嘴裡原來是苦的。
江譽好奪過她手裡的麥克風,她握得很緊, 他費了很大的力氣纔拿出來, 對在場的人交代了幾句, 就拖着她往門外走。
本來是來參加朋友女朋友的生日派對, 卻看到江衡樂喝得醉醺醺的, 江譽好不知道爲什麼一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裡就升起無名火。
江譽好走得很急,而且本來就腿長, 邁的步子又極大,江衡樂只能跟在後面踉踉蹌蹌地小跑。知道到了大門口的噴泉旁邊她才掙脫了他的手,剛靠近水池邊就一股噁心,鼓着腮幫想吐的樣子,江譽好正要準備拍拍她的背讓她吐,可是她卻沒有吐,靠着水池邊坐在了地上。
江譽好只好也挨着她坐下,瞥見她微紅的雙眼,心裡就微微地抽痛,他不知道爲什麼,這樣莫名其妙的感覺令自己很煩躁。
他問:“你真的跟我表哥吵架了?”
江衡樂一隻手按着額頭,扯了下嘴角,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們根本就不需要吵架……直接分手就好了……”
“不需要吵架……”她喃喃地又重複了一句。噴泉旁邊流光溢彩,映襯着她的臉色也不斷變化,像是一張白紙上面可以塗上任何色彩。
水從水池中央噴灑而出,雪白的水珠散開來就像是倒着的一把傘,又一顆顆回落到池水中,江衡樂爬到水池的邊緣,江譽好作勢要去拉她,她卻走得更遠了。
她穿一條淺綠色薄薄的荷葉衫,衣袖隨着夜風搖擺,像只蝴蝶在拍打着翅膀,她忽然就開口唸了句詩:“我欲乘風歸去……”
只聽噗通一聲,江衡樂已經落入水裡了,他想也沒想就跳進去了,那個傻瓜摔在水裡撲騰了幾下,還搶了幾口水。好在這種水池都不深,這裡的也不過是沒過了大腿。
他拖起嗆了水狼狽不堪的江衡樂就往水池邊走,她已經渾身都溼透了,烏髮都黏在臉上還不斷滴着水珠。這個時候她已經完全清醒了,涼風一吹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KTV的門口卻忽然有人聞聲轉過身來,只是略微怔了一下,旋即大步朝這邊走來。
寧翌曦見靠在江譽好懷裡的女人,穿這麼少還渾身溼透了!很明顯已經走光了,他脫下外套包在她身上,順手從江譽好懷裡把她撈了過來,動作不由自主就加重了。
這女人,還知不知道不能在外面亂喝酒!
清醒着的江衡樂自然不會任由他這麼裹着自己,她扭動身子,想要掙脫他的懷抱,他卻把她抱得更緊了,就想朝着車的方向走去。
江衡樂趁機抽出右手一巴掌摑在他的臉上。
“啪!”連江譽好看傻眼了。
寧翌曦瞪大了眼睛看她,那眼裡憤怒,有震驚,甚至有害怕。
他的眼睛本來就大,現在這樣等着她,她幾乎可以看見他眼球裡憤怒的血絲,不由的有些慌亂,卻說:“我不要你管!”她將臉偏向一邊。
“別鬧了,現在先跟我回去。”他的口氣裡透着不可抗拒的壓迫感。
“鬧?你覺得我是在胡鬧嗎?我覺得我們之間完全沒有必要再說什麼了,請問你現在是什麼意思,你站在什麼立場來指責我?如果說寧先生你現在還不明白我的意思的話,我可以很明確地再說一遍,我跟你已經分手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需要你噁心巴拉地假惺惺地裝着對我好!”
他還是連拖帶抱的:“那好,先跟我回去,回去以後慢慢說好不好?”他誘哄着她說。
“我不要!寧翌曦你這個混蛋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卯足了勁去打他,對他又踢又踹的,他卻彷彿渾然不覺。
她於是按住他摟她的手臂,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好可惡,真的好可惡,爲什麼她也覺得痛,痛得連眼淚都要流下來,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滲進他的襯衫暈出一片暗色,只覺得痛。
爲什麼明明是他犯了錯,痛苦的人卻偏偏是她,這世上的事情這樣不公平。
那一天給她帶來的絕望造就了她此刻的心力交瘁,只希望不要再看見眼前這個人,沒他就沒有令人煩惱的一切。愛情又怎樣,沒有了日子照樣過,最重要的是無需顧及對方,自由纔是最好的,她願意放手還他自由,他又何必惺惺作態要來挽留呢?
終究沒有跟寧翌曦走,包廂裡的朋友都出來了,看着這樣的狼藉場面,都是面面相覷,最後還是一個男生站出來若無其事般地說了幾句給所有人一個臺階下,大家還是各回各家。
下了車,江衡樂靠着顧雪萍的肩膀走着,暈暈乎乎腳步是虛浮的,整個人都彷彿輕飄飄的,下意識地就去拽住她的衣服。初夏的晚風吹在渾身溼透的身上是徹骨的含義,起皮疙瘩猛地就起來了,她瑟縮着身子靠近顧雪萍。
祝語甜跟樊帆在後頭,還有一幫男生一起走大家依舊是說說笑笑,這個什麼都開放的年代裡,情侶吵架是大家看得再正常不過的,很快就忘得乾淨了。
她走得磕磕絆絆,害得顧雪萍也是走得踉踉蹌蹌的,對方倒是也不覺得煩。
“萍萍……你真好,一點也不嫌棄我……”江衡樂笑嘻嘻的,“不如你嫁給我吧,我一定會對你好的,絕對不會再看那些臭男人一眼。”
又是一陣風吹過,江衡樂不禁“嘶”了一聲。
顧雪萍只覺得好笑,又怕她着了涼,於是說:“行啊,咱回寢室就拜天地。”
江衡樂大着舌頭說:“拜天地,好啊……”說着就已經“撲騰”一下跪在地上了,膝蓋接觸地面的時候聲音還不小,估計也挺疼的。
顧雪萍也被她拉着跌坐在地上,這丫頭,醉酒的時候還是挺有蠻力的。
“哎喲,我的小姐,回去再拜不遲啊!還不回去換衣服,感冒了就有你受的了。”
“NO!你應該要喊我相公啊娘子,你忘了嗎……”過了一會兒忽然瞪大純真的眼睛無比認真地說道,“難怪你不願意喊我相公,我們男人果然都是禽獸不如!”
於是這句話一路唸叨着,顧雪萍只好什麼都順着她說才願意跟着上樓,上到一半忽然就不願意走了,非要嚷着樓上有鬼,硬是拖着顧雪萍要往樓下走。
顧雪萍真的是要欲哭無淚了,在心裡把寧翌曦咒了不下百遍,這爛攤子也太坑人了,什麼時候才能會寢室啊,她真的要趕不上看頒獎典禮的現場直播了啊!
最後是江衡樂竟然蹲在樓梯口睡着了,等到樊帆她們,然後幾個姑娘使了狠勁,一邊罵罵咧咧地把江衡樂擡了回去。
估計這一次大家沒人覺得寧翌曦好了,起碼江衡樂這麼欠揍完全是因爲他。
次日醒來,江衡樂就收到了六道來自不同方向的眼刀,“嗖嗖”地被剜出還幾個洞洞。樊帆故意誇大其詞,添油加醋地形容她昨晚的惡行,強烈要求賠償精神損失。清醒着,她也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寢室的髒活累活以及打飯等閒雜事她承包一天。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少了某個人,彷彿都能回到從前,終於明白爲什麼會許多人想要回到小時候,畢竟那個時候煩惱的事情都是那樣單純的。流行歌曲裡唱:不要害怕,愛一個人其實並不複雜。可是除了愛或者不愛,還有第三種想愛,卻不能再愛了。就想甜美的糖果,既然註定是要蛀掉牙齒的,倒不如在發現的時候就從此戒掉。
或許一個人的生活是輕鬆簡單的,不需要考慮兩個人一起去吃什麼,方便麪餅乾可以隨意解決;或許一個人的生活是隨意無所謂的,不需要考慮去見他的時候穿什麼衣服,梳怎麼樣的頭髮。
轉眼已是六月份,江衡樂早就無暇顧及別的事情,全身心地投入到六級考試的備戰工作中。從來沒想過原來曾經那樣厭惡的的英文單詞也可以讓自己充實。
想來傷春悲秋的總是閒得太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