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門考試這一天, 六點鐘的鬧鈴響起來江衡樂就唰地一下從牀上坐起來,一整晚神經緊張,腦子都高度戒備, 醒來好幾次看時間都還早。這個全都怪自己一整個學期的當代文學課都沒有聽, 當初看着那溫和可親的中年女教師一副很無害的樣子, 她以爲這門課應該是很好矇混過關的, 可是她甚至是最近幾天才知道考試範圍的, 老師竟然劃了那麼多要背的內容,已經背了一整天了,然後越背頭就越疼, 最後爬到牀上看書,看着看着還睡着了。該死的, 真是迷糊到了極點!
寢室裡沒開燈, 還是烏漆墨黑的, 她迅速梳洗一下,打開臺燈, 頂着反應遲鈍的沉重腦袋,精神大不濟地看書。
唉,想當年上中學早自習的時候從來都是最困的時候,每天咖啡茶葉輪着泡才能勉強讀書,如今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做了。眼皮一直打架, 生澀地睜不開眼睛, 完全看不進去書, 崩潰地抓了抓頭髮, 看來只好使用最後一招了。
江衡樂把複習書准考證什麼的一股腦兒地塞進書包, 匆匆出了門。
一月的早晨天還不是那麼明亮,江衡樂也顧不得去買個包子先啃上, 她縮着脖子就往考場方向去了。
現在還這麼早,應該沒有人比她更早吧。這邊教學樓空蕩蕩的,走到考場所在的那一層江衡樂才慢慢意識到自己是多麼愚蠢,走廊這樣昏暗,竟然敢這麼早一個人跑到教學樓來。腦子裡突然閃過以前在網上看到的一則Z市的社會新聞,說Z市某大學有位女學生在學校教學樓看書被附近的民工□□,學校爲了遮醜,用保研的條件利誘要求受害者的室友保密。當時她看了氣憤不已,現在則是毛骨悚然,心想這個時間雖然不太可能遇上這種事情,但是阿飄什麼的也挺可怕的。越想心裡越毛。(我寫這段的時候我自己也心裡發毛,總感覺背後有什麼東西,啊——!)
她假裝鎮定地用正常的腳步走進教室,這個時候自己嚇自己是很不應該的,可她竟然看到一個黑影伏在最後一排的桌面上。她終於忍不住了:“啊——!!”心狂亂地跳,彷彿要從胸口蹦出來似的。
那聲勢就跟驚悚片裡的女人有的一拼,光聽聲音就夠嚇人的。這一大清早的就聽見女聲的尖叫,如此淒厲,讓人不胡思亂想都難,早晨驚魂麼?想來每個學校都有那麼幾件恐怖嚇人的事情,有不少就是這麼傳出來的吧,然後謠言什麼的就這麼以訛傳訛地出現了。
“啊——!”那黑影也是發出一聲尖叫,然後怒道:“你鬼叫什麼啊!”
江衡樂定了定神,纔看清原來是個學生摸樣的男生,她拍了拍胸口大大地吁了口氣。數了數座位,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後趕緊拿出書本鉛筆,揀自己認爲最容易考的內容挑出關鍵詞開始狂抄,以前上課的時候無聊在桌面上寫寫畫畫,得出結論就是——鉛筆是最容易寫上去的。當然,她最後會拿紙巾跟橡皮擦掉的,雖然主要是不想人家看到她寫了什麼。
抄的差不多的時候,其他同學也陸陸續續地進來了,轉過去看了一眼,發現那男生正一臉興趣盎然地看着自己,戴着一頂灰黑的毛線帽子,遮住了耳朵,皮膚很白淨。整個一看就是小白臉,做小受倒是蠻合適的,江衡樂這樣在心裡很不CJ地想着。
莫非他也是來做小抄的?看來臨時抱佛腳的不只是她一個人。江衡樂一直覺得抄在桌面上是最保險的事情。她都想好了,紙條小抄跟手機都太危險,她沒那個高難度的技術,只有抄在桌面上,就算老師看到了,也可以狡辯說是原本就留在這裡的她也並不知情,哈哈,這招太妙了!
但是Z大的學生們向來是很不屑於幹作弊這樣的事情,所以監考也是很寬的,江衡樂這麼做主要是圖個心安,就算她在拖Z大後腿吧。
一場一個小時的考試,江衡樂抄的不亦樂乎,很快就做完交卷,運氣不要太好啊,自己做的小炒全部上了。這時候肚子已經咕嚕咕嚕叫了很久了。她邊往書包裡塞筆邊走出教室。
一個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擡頭看一眼,貌似就是剛剛跟她上演驚悚片的那位那男演員同學。哇塞!這個傢伙眼睛真是大啊,小白臉沒想到長得這麼高。
“同學,我叫江譽好,你呢?”
江衡樂哦了一聲就想繞開他離開。暗想,這個小白臉爲什麼不叫白目算了呢。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我不想說,行不行啊!”想打老孃的主意,星座趨勢最近都沒有說她犯桃花呀。
男生愣了一下,嬉笑地說:“好吧,反正我也總有辦法知道你的名字。”頓了一下又說,“你該不會是以爲我想追求你吧?放心,我有女朋友,比你漂亮多了。”他戲謔地看着她。
江衡樂瞪了他一眼,自顧自往前走。
“哎,我說,我只是覺得咱們應該建立起了友好的革命感情了啊!”
“爲什麼?”江衡樂覺得這個男生跟李澤祈的聒噪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我們都在這一天一大早在教室裡做小抄,這種事情全Z大說不定也就我們兩個了,還這麼湊巧在一塊了。一這點來看,你不覺得我們應該會成爲很好的朋友麼?”
江衡樂緊張地噤聲道:“噓,你找死啊,人家還考試呢不知道輕點麼?”
小白臉男生無所謂地笑了笑。
這天的天空終於放晴,暖洋洋的陽光灑下來,整個人都籠罩在金色的光霧下,霎時有了美輪美奐的感覺。雖然氣溫依舊低,但是已經足以讓人有個回家的好心情。
江衡樂正在寢室裡收拾着行李,劉敏愛打來電話,讓她帶一些Z市的一些特產回去,錢已經打在她的賬號上了,並且列了一堆東西的清單給她,江衡樂鬱悶不已。好在寧翌曦會送她回去,倒是不必去擠火車了。今晚就只好繼續去寧翌曦的公寓借住了,唉,誰讓寢室裡幾位今晚就都不住在這裡了呢。
寧翌曦因爲白天要上班走不開,她只好自己先打的去公寓了,拖着箱子出了電梯,從包包裡掏出鑰匙,門鎖發出輕微的旋轉聲。門開了,裡面卻發出拖鞋在地板上拖沓的聲音。
江衡樂暗想,難道他今天其實不用上班,故意在家裡給她驚喜的麼?
她小心翼翼地脫下鞋子,冬天的厚襪子踩在地板上沒有一點聲音,走到臥室附近就聽見輕聲的說話聲。然而這聲音根本就不是寧翌曦的,是女聲,而且不止一個。
江衡樂呆愣在原地,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門在這時候被打開了,江衡樂還未來得及擡頭,對方就發出意外的疑問:“江衡樂?”
江衡樂擡頭看到的便是樑婧晨一臉訝異的表情,這位五官精緻面容嬌好的女子是在不適合這樣的表情,雖然她也很好奇她這麼會在這裡,但是還是微笑道:“好久不見樑小姐。”
樑婧晨也很快就恢復了她往日的嫺靜:“是呀,沒想到你也會在這裡。”
“是誰來了?”門內走出一個約莫三十至四十歲的女人,因爲保養的很好,江衡樂很猜出她的實際年齡,但只是一眼,便可以感覺到這個女人實際上並不十分年輕。江衡樂繼續小心地打量着眼前這個人,她無疑是位美人,那種由內而發的秀氣端莊可見其修養與生活環境頗佳,這樣的氣質美,就算是樑婧晨這樣的美女也無法企及的。江衡樂猜想她年輕的時候也許是位有錢人家的小姐,也許她是位藝術家,或關於音樂或美術。
“伯母,是一個朋友,我介紹一下,這位是翌曦的小師妹江衡樂小姐。”樑婧晨表情有點不自然,似乎很不希望江衡樂與這位太太見面,她也應該知道江衡樂跟寧翌曦的關係的。只是她曾經在江衡樂面前談起她對寧翌曦的喜歡,從小時候萌發的愛戀,江衡樂總覺得自己不是那麼自在的,對她有那麼些許虧欠的感覺。
“恩,你好,我是翌曦的媽媽。”江月蓉對江衡樂露出很和善的微笑。
“伯母您好,我是江衡樂。您叫我樂樂就好了。”江衡樂心裡大窘,怎麼會是這樣啊,這個可以歸爲見家長了麼?升級太快了,自己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江小姐,現在放寒假了,你這是……”樑婧晨故意把話講到一半,還有意無意地掃了她的沒有穿拖鞋的雙腳一眼眼,自有一種居高臨下看人的氣勢。
她突然有種很被人鄙視的感覺,似乎是她像個沒有一點禮貌沒有羞恥之心的人,闖進了不該來的地方。可是樑婧晨會跟翌曦的媽媽一起出現在這裡,太奇怪了。
“江小姐請坐吧。”江月蓉突然招呼她。
看來寧翌曦是從來沒有跟家裡人提起過她的,心裡慢慢有種異樣的情愫升起。李澤祈說過,寧翌曦是個天才,不過是Z大醫學院本科畢業,就能夠跟着教授真槍實彈進手術室了。一般人沒有讀個碩士博士的是沒有這個能力的,所以她對他的敬佩之情更加增加了幾分。這樣的他也定然是付出了比常人多更多的努力,沒有誰的好成績是可以隨隨便便就的來的。但是她對他的瞭解根本就不多,除了他是醫學院畢業的,他在Z市人民醫院實習,除了見過江譽南跟李澤祈,剩下的就是家庭條件良好。她突然不明白是自己太不關心他,還是他從來沒有對她做到坦然呢?
她對他,竟然瞭解得這樣少。
江衡樂是最不喜歡跟陌生長輩打交道的,他們往往喜歡問有些你不喜歡的問題,卻又不得不回答,比如說成績啊,而且還會昧着良地誇讚你,卻又會搬出自己家孩子來跟你比。說白了她就是害怕這些。雖然很鬱悶還是要硬着頭皮坐下來。
“看他平時也沒有個人可以照顧他的,偏偏又不願意住在家裡,真是傷腦筋。”江月蓉瞥了一眼江衡樂的拉桿箱,繼續說道,“江小姐不是本地人吧?”
“恩,我是S市人。”看來寧翌曦的媽媽有點猜到她跟他的關係了。
“哦,是麼,我孃家也是S市的。”
“我聽師兄說起過的,他外婆就在S市。”
“江小姐在外地讀書,總是有許多的不方便,又不能常常回去,想家麼?”
“恩,還行,大一剛來的時候比較想,現在不會了。”
“要是不介意,晚上去我們家吃飯吧!”江月蓉笑眯眯的邀請道。
江衡樂可以看到坐在對面寧母身邊的樑婧晨臉色瞬間變白。
“那怎麼好意思呢!真是對不起,我晚上還要去買一些東西,我媽媽讓我帶的Z市一些特產,我就不去您家裡打攪了。”
“可真是巧了,我們家裡有許多的Z市特產,你跟我回去,我正好可以贈一些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