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一開始十分冷靜,依照乘務員的意思,該問的問了,之後便漸漸轉爲抱怨,幾句“他奶奶的”之後,他的壞脾氣逐漸暴露出來,他開始衝着罵罵咧咧或是發牢騷。
掛斷電話後乘務員趕緊問“怎麼樣?”
“怎麼樣?”司機的語氣上升一個八度“還能怎麼着,搬石頭唄,日他孃的,上午那趟車跑這的時候還沒有這塊石頭,不知道哪個孫子放的,單單堵住咱們了。”
“那邊還堵車呢?”乘務員又問。
“從村西頭獨到東頭了。”司機輕輕掃了對方一眼,那眼神似乎再說,看吧,我早說了問了也是白問。
昌寧一聽,渾身一顫,到頭來不是跟上次一模一樣麼?
司機說完,擼擼袖子就動手開工,乘務員搭手幫忙,此時早已有人下了車,司機趁機招呼道:“哥兒幾個搭把手幫個忙唄。”
“堵了路,這意思不讓從這過車了唄。”那幾人剛下車,不太瞭解情況,但被人請求之下,倒也有熱心腸的上去幫忙,一遍擼着袖子一邊探問情況。
司機與乘務員一唱一和着將來龍去脈說了。
這種事在鄉村極爲常見。
鄉村的公路有許多是村民自己踏錢修建,本意自己生活方便,卻被外鄉人佔了方便,好端端的公路被外鄉的大貨車走上幾年,不是開裂就是斷層,有些村民憤憤不平,便想方設法阻礙大車通行。
但問題是這條公路**出資,而另一側的石橋不知那輩修建的,並非個人財產,公共財產又有誰能夠妨礙大家使用?
漸漸地更多人下了車,昌寧估摸着,這便是當日他醒來的大致時間,可見他錯過了多少。
之後下車的某些人懵懵懂懂搞不清楚狀況,便向附近的人打聽。
司機手頭忙着,口中也不閒着,聽有乘客問了,便舊詞重提,儘管怨苦不迭,但從語氣中可以聽出他多少接受了眼前的情況,與其說是抱怨,倒不如說是有意摘脫責任。
搞清楚狀況後,竟不少人懷想要搭手幫忙,這些人懷着各種年頭,莫名其妙的,石頭竟成了手貨,搭不上手的就立在一旁,負責給後來的人實況解說。
這種情況簡直讓昌寧感覺費解,但事實如此。
司機有了階級戰友,有人陪他同仇敵愾,心情痛快了,也更來勁了。
昌寧感覺自己被和諧的氣氛隔絕在外,就想隔了層薄膜,他能夠清楚地看到事情的進展,卻無法觸及改變現狀。
“如果我告訴他們車禍的事,他們會相信嗎?”昌寧暗忖着,每每看到那石頭挪動一分,他的心中便莫名升起一絲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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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害怕繼續等待下去。
不管他們信不信,總得先插進話去。
一想到要與陌生人搭話,昌寧便感覺兩眼發黑,其緊張程度不亞於面對人山人海演講。
小時候還不明顯,隨着慢慢長大,無人交談的問題越發暴露,大經盤算好的話,說出口來也硬生生的,氣氛稍微有些變化,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久而久之,當審視的目光望向他時,便會如坐鍼氈,生怕說出些上不了檯面的話,說出話來也前言不搭後語。
但如今這種情況似乎退無可避了。
昌寧舔了舔嘴脣,挪動雙腿湊上前去,他並沒有急着訴說有關車禍的事,僅僅想要插入他們的交談中。
“用不用我來幫忙”話一出口便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僵硬。
“不用,不用,用不了多少人。”司機大咧咧的擺擺手。
“我們都佔了手了,小夥子,你穿着這身衣服不適合幹這個了,歇會吧。”說話的是一個尖嘴猴腮,留着毛刺的傢伙。
“真不用,多謝啦,你也彆着急咱們一會就能走了。”乘務員說着,她早被人替了,樂的站在一旁休息。
他們一個個模樣粗鄙,五大三粗或者氣質猥瑣,沒想到卻挺隨和。
“這橋也有個年頭了吧,還結實嗎?”昌寧順勢拋出疑問。“不會是因爲成了危橋,有人特地堵了,用來警告?”
“嗨,怎麼可能。”司機信誓旦旦道“咱們天天跑至少十來趟,就這橋結實着呢!再過個十年二十年也沒事。”
昌寧點點頭,把剩餘話嚥進肚子裡,他感覺自己多說無益,倒並非輕易放棄,只是無憑無據,就算一五一十的把經過全部告訴他們,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擱在他身上,他會相信嗎?
人們喜歡依賴經驗,並對所謂的常識深信不疑。
要用事實證明一切。
昌寧嘆了口氣,轉身向橋上走去。
當初站在橋下時,那如同惡獸一般的缺口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烙印,他輕而易舉憑藉記憶找到了發生車禍的位置。
昌寧蹲下身去,拂了拂橋面的積土。
由於常年飛沙走石,橋面的黃土早積攢了厚厚的一層,遠遠望去與土路融爲一體。橋體掩映在黃土之下,看不出什麼異樣。單從橋檐一側望去,方方的青石磚絲毫沒有鬆動或者開裂的痕跡。昌寧跺跺腳,腳下的觸感堅硬厚重,怪不得司機口口聲聲說這條橋十分結實,就連他也難以相信這座橋會崩塌。
昌寧暗暗思索,難道問題出在大巴車身上?
昌寧轉頭看向大巴車,卻忽然注意到旁邊幾個人正在看着他,他侷促的錯開視線,方纔他的舉動的確有些怪異。
此時,石頭以被移到了路邊,他探查石橋之時,石頭時候明明離路邊很遠。
昌寧暗暗心驚,車禍那天的節奏似乎並沒有如此之快,是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