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低頭給他打招呼,“小弟弟,你好啊,你也來了啊。”
他不說話,只是狡黠一笑,突然吐出了舌頭,然後伸出烏黑的手指,拉着舌頭尖拼命向下拉去。
我猛然想起,這小孩就是我剛纔在路邊看到的那個。
毛骨悚然,連忙推開他,拼命向上走去。
秦牧正站在那裡。不,確切點說,他目前就是那個怪異的老頭子。他佝僂着身體,瘦小的肩膀上頂着異常肥胖的腦袋,看起來就是個醜陋的大頭娃娃。
我楞楞地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綠豆般的小眼睛看着我,閃爍着一點微光。
“你,你怎麼這樣了?”
他不說話,只是轉身把那張奇怪的臉捂了起來,聲音有些悶悶的,“一,一隻…”
我看了看旁邊,連忙追問,“一隻什麼?”又低頭看着地上翻倒的椅子,難道他說的是椅子?
柒幽這會兒也擠了上來,四處看了看,地上到處都是被摔爛的東西,她彎腰從地上撿起一隻花瓶的碎片,嘆息道,“這麼好的青花瓷都摔碎了?真是可惜…”
我對這種藝術品一無所知,但是聽柒幽這麼說,可見這青花瓷甚是名貴,於是跟着嘆息,“就是,真可惜。”
秦牧轉過身來,一張臉上都是淚痕。
“李,梨子。”他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我的耳朵,我一下子愣住了,他在叫我的名字。
“這些都是你摔得?”我指着屋裡的滿地狼藉,吃驚地問道。
他有些難堪地點點頭,伸出蝙蝠一樣乾瘦的手,一把捂住了擠成一團的臉,一串淚水沿着指縫流了出來,他瘦小的身體不斷顫抖,看得我心裡一陣酸楚。
“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我走了一步,這才發現他竟然把蘋果電腦都摔了。
秦牧雖然行事低調,但是畢竟是官二代,父母給他配備的東西都是高端產品,這會兒我看着地上摔成兩半的電腦,還有碎了屏的愛拍得,不由心疼起來,“怎麼這也給摔了啊,這個很貴的…”
柒幽搶過我的話,蹲在地上心疼地看着地上的花瓶碎片,“這個更可惜啊,梨子你個不識貨的,你知不知道這個花瓶可以買你那個幾十個啊?”
“啊?”我一下子跳了起來,跑過去就開始找其餘的碎片,嘴裡還嚷嚷着,“能不能拼起來啊,快點,想辦法粘起來行不行?”
“你幹嘛?”柒幽被我嚇了一跳,一臉疑惑地看着我。
“笨蛋,當然是拼起來賣錢啊,完整的能賣幾十萬,這雖然碎了,但還是花瓶的一部分,就相當於一塊西瓜切開賣嘛,來來來,這個說不定能賣幾萬塊啊…”我手忙腳亂地收拾碎片。
柒幽很是無語地看着我,“你個見錢眼開的…”
柒殤應該是剛鑽上來,嚷嚷着,“梨子你幹嘛撿垃圾?”
“這纔不是垃圾呢,這個是幾十萬的一部分,最低也能賣個幾千塊的…”我頭也不擡。
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一把拽着我站了起來,那手烏黑乾瘦,看來是秦牧的。
他一聲不吭,拉着我向一邊的架子走去。我也跟着走了過去,問道,“幹什麼?”
秦牧指着架子上的一隻花瓶,使勁扯着嘴巴笑,嘴裡含糊不清,“梨子,這個,這個…給你…”
那花瓶通身白色,上面還密佈着細碎的裂紋,我不過瞟了一眼,不以爲然地說道,“這個瓶子不好看,想來賣不了多少錢,我就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好了…”
話音剛落,柒幽就跑了過來,一個暴力敲在我頭上,“你個大傻瓜,這個還不好看啊?這個比那個還要名貴呢,這上面的裂紋是工匠專門高溫以後駐冷留下來的,你看看,多好看…”
其實我對這些東西真是個白癡,見柒幽這麼說我,我只好說實話了,“這些東西我也不懂,你說這個好,那我就留着吧。”
說完我不客氣地掏出乾坤袋,把那花瓶小心地塞了進去,還不忘記和秦牧道謝,“謝謝你了,秦牧學長。”
秦牧的臉上泛出光彩,他似乎是在笑,只是笑得很僵硬也很吃力。
我見他這樣,心裡就忍不住難受,這周圍的一圈鬼魂竟然都木呆呆地看着我們,一動也不動。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我也能看出來了,鬼魂確實不是衝着我來的,看這個架勢,很有可能是來找秦牧的,只是秦牧都這幅模樣了,他來找他做什麼呢?
和我說了說話,秦牧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他這時纔有時間看着越來越多的的陰魂,一雙眼睛裡面竟然充滿了威嚴,他表情嚴肅地看了好一會兒眼前的鬼魂,而後突然舉起右手。
我以爲他要宣佈什麼,或者發號施令。沒想到他只是揮了揮手,大聲說道,“回去!”
當前的那隻鬼魂楞了一下,繼續木呆呆地看着他,秦牧的臉愈發嚴肅起來,眉毛艱難地擰成了一團,一張胖臉都要黑了,“回去!”他用更大的聲音說道。
人羣開始鬆動了,有幾隻鬼魂聽話地轉過身軀,向着來的方向移動着腳步。
我看的目瞪口呆,怎麼回事?這些鬼魂竟然聽從秦牧的號令?他們竟然不是來攻擊他的。
柒幽卻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這一幕,目光迅速與一邊的柒殤交換了一下,柒殤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不一會兒就輕輕把自己的鐮刀伸向了秦牧。
我眼疾手快,一把拽下他的鐮刀,大喝一聲,“小殤,你要幹嘛?”
柒殤置若罔聞,繼續揮舞着鐮刀向秦牧砍了下來,我不敢遲疑,拿出黑劍迎了上去,鐮刀與黑劍相撞,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彈飛了,只聽空氣中一聲尖叫,柒幽拉着我的腳把我生生又拉了回來。
我看着對面的柒殤,他已經被那股力量彈飛到了牆上。不一會兒,他魁梧的身體順着牆壁滑落,沉重的像個麻袋。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我又衝了上去,揪着柒殤的領子吼了起來。
“梨子,你冷靜一下!”柒殤看來被撞得不輕,他的手顫抖地抓着我的,“我跟你解釋。”
我心裡滿是鬱悶和憤怒,“你不需要解釋,我看到你了,你竟然要趁我不注意殺死秦牧。如果不是我救的及時,秦牧這會兒就被你殺死了,如果不是黑劍格外鋒利,估計這會兒被你砍死的就是我了。”
柒殤的眼睛暗了下去,“梨子,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你別跟我囉嗦了,秦牧是我的朋友,你竟然不和我商量就要動我的朋友,這還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我激動的一顆心彭彭亂跳。
“可是梨子,我必須這樣做…”柒殤聲音低沉,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梨子,你還沒看出來嗎?秦牧,他就是骴蠡…”
這樣的消息就是炸雷,炸得我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我默默鬆開柒殤的領子,他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沒有看到嗎?他竟然能夠統領陰魂,還能讓他們自己走路…”
“不,我不相信。”我喃喃自語,不敢相信地回過頭。
柒幽的鐮刀就勾在秦牧的脖子上,籠罩着層層黑氣。
“梨子,放開小殤。”她低聲說道,鐮刀的刀刃離秦牧的脖子又近了一點。
“你們這都是要幹嘛?”我放開了柒殤,無力地看着柒幽,心底裡都是失望。
“梨子,我早就懷疑秦牧了。”柒幽說話向來很是沉穩。“從你那天突然暈倒,我就覺得蹊蹺了,今天晚上你也親眼看到了,不是我疑神疑鬼,就算我和小殤是冥界死神,這些鬼魂見到我們也只是有所避讓,卻不會聽從我們的指揮,然而秦牧一聲號令,他們就聽從於他,這件事情,你難道不能看出點什麼嗎?”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可是今天我並沒有暈倒,幽幽,我能保證,秦牧不是骴蠡,骴蠡不會是他的。”
我和秦牧認識已經半年了,自從他加入靈異社,我們幾乎天天在一起,剛開始我們還一起應付阮悅心,一起搜查默寒和鬆然的案件,雖然這段時間,我承認他確實有所變化,但是他絕對不可能是骴蠡。
“你有什麼證據?”柒殤站了起來,低聲問道,“梨子,你不要過於聽從於自己的主觀感受,忘記了自己的使命。”
我一聽這話,忍不住勃然大怒,“證據?我當然有證據。既然他是骴蠡魔頭,他又何必同意阮悅心的訂婚,一個書記的兒子在市長的女兒手裡委曲求全,你們覺得可能嗎?”
柒幽楞了一下,慢慢收回了鐮刀,柒殤也有些遲疑,看着我的目光都有些心虛了。
“他身上中毒了,需要阮悅心的解藥,試問,如果他真的是那個大魔頭,阮悅心的毒怎麼可能毒得到他,骴蠡魔頭要動用全冥界的死神和陰兵四處尋找,又怎麼可能是他這個樣子,”我低頭看着狼狽的秦牧,“你們看,他幾乎沒有反抗的力量啊。幽幽只是用鐮刀比劃了一下而已,他就被你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