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槍聲,銀豹的隨從已經追來了。
沒有時間再猶豫,斷炫緊緊牽着冷靜依的手,與她一起跳了下去。
凜冽的寒風迎面襲來,如同刀子刺在身上,這一刻,冷靜依想起了夜血瞳,如果她死了,他是否會明白,愛是寬容,而不是佔有?
那個問題剛剛閃過,冷靜依就墜入了大海,海水的溫度比她想象中還要冷寒徹骨,那陰冷的氣息瞬間滲入骨髓,連她的血液都快要凍結。
她沒有時間思考,向着前方拼命的遊動,斷炫牽着她的手,始終未曾放開,這一刻,他們生死與共,彼此之間是唯一的依靠。
今晚的大海並不平靜,海浪像受了驚嚇似的,不停在翻涌,擾亂了他們前去的方向,剛開始半個小時左右,冷靜依還能咬牙堅持,很快,她的體力就快要耗盡了,雙臂越來越無力,身體緩緩向下沉,關鍵時刻,一個聲音反覆在她耳邊呼喚:“小乖,堅持住,小乖,小乖……”
小乖,這是夜血瞳給她取的名字,他希望她乖乖的,做一個聽話的寵物。
可是她從來都不乖,就因爲她不乖,所以她失去了很多,包括她的孩子,包括她的心。。。
她好累,好累,她不想再折騰了,好想就這麼放棄掉,任由海浪帶她去世界的盡頭,那裡什麼也沒有,沒有煩惱沒有憂愁,沒有愛情,沒有恨。。。
“小乖,小乖……”隨着一聲急切的低吼,一張溫熱的脣吻住了冷靜依,將珍貴的空氣傳送給她,然後,一隻強勁有力的手臂緊摟着她,艱難的帶她遊向目的地。。。。
恍惚中,冷靜依隱隱約約感覺到那隻手臂時而有力,時而無力,忽然一波海浪迎面襲來,將他們淹沒在海水中,他們在海中浮浮沉沉,無法呼吸,就在她快要絕望之際,斷炫又帶着她浮上水面,頑強的向前遊,並在她耳邊反覆鼓勵:“小乖,別怕,我一定會帶你游出大海,我們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不記得什麼時候,冷靜依終於失去了意識,陷入昏迷之中,潛意識裡,她總覺得冷,很冷很冷,好像墜入了北極冰川,被冰封在冰窖裡,全身的血液都被凍結了,再也沒有生命的氣息。
終於從海水中爬起來,斷炫累得筋疲力盡,抱着冷靜依一頭栽倒在沙灘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腿痛得發麻,如果不是打了激素藥,他恐怕沒有力氣帶着冷靜依游到這裡,岸堤不遠處有碎碎點點的燈光,那裡有很多灰色的矮房子,就是他們將要去的漁村,但是從沙灘去到那裡還需要步行一里路,他已經走不動了,腿都擡不起來,真想在柔軟的沙灘上睡一覺。
可是他知道,冷靜依流產沒有多久,不能受涼,他不能再耽誤下去,就算是爬,他也得帶着他爬到漁村。
斷炫做了幾個深呼吸,吃力的翻起身,撐着受傷的腿想要站起來,劇烈的疼痛徒然傳來,他忍不住慘叫出聲,右腿好像快要斷掉似的,怎麼也動彈不了,他將所有力氣都支撐在左腿上,好不容易站起來,側起一邊身體想要扶起冷靜依,可是身體卻因此而失衡栽倒在地上,啃了一大口沙,他吐掉沙子,用溼溼的衣袖擦了擦嘴,咬着牙,再次站起來,不顧右腿的疼痛,硬是拖起了冷靜依,就這麼用一隻手臂攜着她,吃力的向前走……
右小腿的傷口綻開,鮮血緩緩往外溢出來,劇烈的疼痛不停的傳遍全身,幾乎就要剖奪斷炫所有的力氣,但他憑着頑強的力量不停的向前走,嘴裡反覆的喃喃自語:“小乖,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一定會的……”
這句話就像一個魔咒,彷彿在給自己力量,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斷炫就低頭看看冷靜依,她絕美的容顏是他支撐下去的動力,他絕不會放棄。。。。
斷炫向來絕情,可是一遇到冷靜依的事情,他就沒有了理智,明知道讓銀豹抓走冷靜依計劃就會更進一步,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回來救她,只是在那同時,他又想到了另一個更好的方法對付夜血瞳,就是殺死銀豹,激怒夜血瞳。
只是那時候時間緊急,他不知道有沒有擊中銀豹的要害,不過沒關係,即便只是將銀豹打傷,神父一樣會震怒,狠狠懲治宮靈兒、黑熊等人,夜血瞳爲了維護他們,必然會跟神父再次發生爭持,到時候,問題將會越來越嚴重。。。。191so。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折騰,斷炫終於拖着冷靜依來到漁村村尾的一家農舍,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聽到腳步聲,立即迎出來:“少爺,您終於來了。”
斷炫再也沒有任何力氣,癱軟的栽倒在搖椅上。
“少爺。”老太太立即扶着他,他卻急切的說,“先扶小乖進去。”
“是。”老太太連忙扶起冷靜依,感覺她渾身冰冷,她眉頭一皺,“這姑娘身體好虛弱啊。”
“她一個月前……剛剛流產,趕緊給她……處理一下……”斷炫十分虛弱,說話都沒有力氣。
“知道了。”老太太扶着冷靜依進了屋,將她身上的溼衣服脫掉,給她蓋上被子,然後在木製的浴盆裡放好熱水,加了一些草藥,然後再將冷靜依扶到浴盆裡泡澡,關上門之後,她又出去扶斷炫,這時,斷炫已經昏迷過去,老太太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憐憫的說,“孩子,你的命真是跟你母親一樣苦……”
老太太扶着斷炫進了另一間屋子,替他脫掉溼衣服,給他擦洗身體,然後換上乾淨的衣服……
潛意識裡,冷靜依感覺不再那麼冷了,一股溫熱的氣息緩緩從皮膚裡滲透進來,溶化了她的血管,身體漸漸有了一絲溫暖。
她覺得太累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
不記得過了多久,冷靜依終於醒了,隱約間聽見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輕輕說話:“少爺,您忍着點。”
“嗯。”斷炫低低的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慘叫一聲,雖然慘叫聲十分短暫,但還是夾雜着沉重的疼痛。
“好了,子彈取出來了。”蒼老的聲音說,“別亂動,我給您上藥。”
“我自己來吧,你去看看小乖醒了沒。”斷炫的聲音很低,深怕吵醒冷靜依。
“好吧。”老太太推開木門,正好冷靜依微微睜開眼睛,扭頭看着這邊,那是一個頭發蒼白,身材佝僂的老太太,看樣子起碼也有八十多歲了,蠟黃的皮膚佈滿皺紋,乾瘦如柴,但一雙渾濁的老眼仍然透露着精明的光芒,看起來是個人老心思不老的老人家。
透過打開的木門,冷靜依看見斷炫坐在木地板上,光着膀子,穿着一條大褲釵,自己在小腿上藥,只是,他發現冷靜依看着他的時候,手上的動作頓住了,擡眸看向這邊,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揚起了溫柔的微笑:“醒了。”
他放下藥,撿起旁邊的木製柺杖撐着右半邊身體,一拐一拐的走過來,老太太不悅的低喝:“回去擦藥,藥擦了再過來。”
“花婆婆……”
“回去。”老太太強勢的盯着他,眼中有不可抗拒的霸氣。
“好吧。”斷炫妥協的往回走,坐在原地,拿起藥瓶,卻沒急着上藥,而是關切的看着冷靜依,“小乖,你感覺好點了沒?”
“好多了……”冷靜依的聲音十分無力。
“剛剛流產,又受了寒,能好纔怪呢。”老太太坐在牀邊,一手抱起冷靜依,另一隻手端起牀頭櫃上的藥碗,“來喝藥。”
一股濃郁的苦澀滋味沖鼻而來,冷靜依光是聞到一股味道就有些作嘔,她眉頭一皺,有些遲疑,不太想喝下這碗藥。
“良藥苦口,你的身體非常虛弱,如果不及時調理,以後很有可能會終生不育的。”老太太不由分說的將碗遞到她嘴邊,“快喝。”
冷靜依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很強勢,年輕時一定是個厲害角色,冷靜依沒有再遲疑,硬着頭皮將藥喝下去,喝到一半她就想吐,可是老太太強硬的將碗往她嘴邊抵了抵,她不得不將所有藥都喝下去。
“這就對了。”老太太放下碗,隨手拿起一張溼毛巾替冷靜依擦了擦嘴,將一塊白色花生糖塞進她嘴裡,“吃了會舒服點。”
“花婆婆,你對小乖溫柔一點。”斷炫不悅的提醒。
“少爺,花婆婆活了九十歲也不知道什麼叫溫柔。。。”老太太放下冷靜依,轉身去了廚房,頭也沒回的說,“我燉了湯,你們倆都喝點。”
冷靜依轉眸看着斷炫,斷炫聳了聳肩,脣邊揚起無奈的笑意,但是看着老太太的目光卻十分親切,其中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義。。
這時,斷炫的手錶突然震動了,他打開通訊器接聽電話,聽見那邊的聲音,他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馬上對廚房的老太太說:“花婆婆,快準備車,我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