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水又擰了擰眉,“你把我們擄到此處,到底意欲何爲?”
“意欲何爲?”那婦人緩緩在白清水面前蹲了下來,竟突然展言一笑。
白清水就覺這婦人笑起來還蠻好看的,若是不說話,倒像是一個溫和的富家太太。但是她方纔與謝夫人之言,卻又是何意?竟是與謝夫人早就相識?
這婦人見白清水一臉警惕的望着她,就抑天又哈哈笑了一聲,笑畢了,眼中閃過一絲陰寒,一開口,便叫人覺得如是從地底爬出的惡魔,“錢要,命也要!”
白清水渾身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一個寒顫,而這婦人卻擡手在她頭上一扯,白清水就見自己頭上的髮釵被扯了下來,那廂謝夫人亦未討着好,渾身上下的全部首飾盡數被她撥了下來,一時握在手裡拋了拋,只聞得叮叮咚咚聲響。
謝夫人臉色一變,厲聲色道,“當日要殺你的人是我,是你自己犯了錯,怨不得別人!你要報仇,我也沒有辦法,奉陪就是。但冤有頭,債有主!你有什麼事就衝我來,她只是謝府的一個丫環,你放她走!”
婦人嘴角的笑意就深了,“多年過去,你這樣假惺惺的性子還是沒有變!叫我放她?當真是癡人說夢!今日若不是這死丫頭阻攔,我如何能讓那小畜牲給跑了?更何況,本來就是有人想要她的命,我不過是收點辛苦錢,代勞而已……”
白清水腦中嗡的一聲響,有人想要她的命?
“你……”謝夫人亦臉色一變,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道,“你何時竟會變得這麼殘忍?”
婦人冷笑,那聲音更是如同惡鬼厲嘯一般:“殘忍?你們當年對我做的事,又是何其的殘忍!”
“當年之事,本就是你……”
“閉嘴!”婦人猛然打斷她的話,“你無非就是想說,當年之事,本就是我的錯?我追求我自己的幸福,我有什麼錯?我腹中的孩子有什麼錯?阿藍有什麼錯?你們害死了阿藍,害死我的孩子,害得我如今日這般人不人鬼不鬼!這麼多年,午夜夢迴時,你有沒有後悔過?你就沒有做過惡夢嘛!”
謝夫人的臉色又是一變,但隨即卻又恢復了平靜,冷聲道,“當時我們根本不知道你腹中已經懷了阿藍的種!早知今日,當時便該將你與那阿藍一起沉了潭!”
“哈,哈哈哈……”婦人抑天長笑一聲,一擡手,就狠狠在謝夫人的臉上甩了一個耳光,“好,好得很!時至今日,你竟然仍然一絲歉意也沒有,很好。何怡,你今日落到我手裡,看來還真是老天開眼。你等着,等你那夫君送了錢來,我立刻送你下去給阿藍陪罪!”
言罷,她再不多言,喉中發出一聲冷哼,目不斜視的提着燈籠行至了門口,回過頭來又冷笑一聲,“你們不用喊,這裡在山上,三更半夜,一個鬼影子都沒有,喊了也白喊。”
一時這柴房又歸於黑寂,耳聽得門外落鎖聲,還有那個女人在吩咐道,“看好她們,連一口喝的都不準給!”
白清水刺骨的寒意從足底一直麻到後惱勺,一顆心突然就撲嗵撲嗵跳了起來,在這黑寂的夜裡,格外的清晰。
她這是造了多大的孽,纔會遭來這樣的橫禍?
看這架式,這女人顯然是想用謝夫人做要挾,向謝府要贖金。贖金一到手,便將她們兩人砍殺在此,而後逃之夭夭。
即要錢,還要命!
世上竟有如此狠毒的婦人?
她打了一個冷顫,就聽對面柴垛旁的謝夫人突然悲慟道,“青水,好孩子。讓你跟着我受苦了,我對不起你……”
白清水苦笑一聲,無力靠着柴垛,喃喃道,“夫人方纔沒聽她說麼?她說本來就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一時心中疑惑,手腳都微微發起抖來,“我到底無意中得罪了什麼人?竟然想要我的命。”
“你不知道你得罪了什麼人?”謝夫人喃喃道,“即然想買兇殺你,想來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白清水搖搖頭,將自己這十多年的過往都一一梳理了一遍,實在不知道自己會有得罪人得罪到要她死的地步。
一時靠在柴垛上,只覺渾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盡了一般,想要放聲尖叫,卻覺嗓子似被堵住了,叫不出來,就無力的歪在地上,喃喃道,“難道我竟然要死在這裡嗎?”
就想起家裡的娘,康宗巖,還有謝楠生,巧蓮,西晴西雨,謝念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回了謝府,謝府想來應該已經知道了謝夫人失蹤了罷?
她就嗚嗚哭了起來,這人生纔剛剛開始,竟然就要這樣失去了。她孃的養育之恩還沒有報,她做的紅燒肉以後也吃不着了……
問題是,竟然是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她猛坐起來,想要高聲叫喊,聲音還含在嗓子裡,腦中卻一道靈光一閃,想起方纔那婦人提着燈籠進來時,她似乎看到遠處角落裡有一隻裂了一半的陶罐。
她深吸了一口氣,摸索着站了起來,無奈雙手雙腳都被綁着,就只能慢慢挪。謝夫人見白清水一個黑呼呼的影子在這屋中一步步往前挪,就問道,“青水你做什麼?”
“噓。”白清水道,“不要出聲,我剛纔好像看到一隻粗陶罐……”
謝夫人心中一動,果然就不說話了。
而白清水也不知道自己挪了多久,終於挪到了那個角落裡,背過身蹲下去,在角落裡一摸,心中頓時大喜,果然是有一隻陶罐在這裡,摸上去極是粗糙,落滿了灰塵,都不知是在這放了多久。
她咬着脣,將那陶罐抓起來,不料纔將將抓起來,就覺那罐子一晃,下一刻那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從罐子裡猛竄了出來,“吱”的叫了一聲,她頓時嚇得慌了神,“啊”的驚叫一聲,那罐子連着從罐中跑出來的老鼠就落了地。
白清水渾身都涼了,扯着嗓子嘶心裂肺的就連着尖叫了數聲,惹來外頭守夜人一腳踢在門上,“鬼叫什麼?”
“有,有老鼠……”白清水喘着粗
氣驚慌失措道。
“柴房裡當然有老鼠!”外頭人不奈煩道,“再敢鬼叫,我就進來打斷你的腿!”
白清水喘着粗氣,帶着一股哭腔道,“不,不敢了……”
“哼!”
她深深的長出一口氣,所幸她反應夠快,在那罐子落地前就尖叫起來,阻了幾分這罐子碎裂的聲音,看外頭人的反應,顯然是沒有聽清這陶罐的落地之聲。
白清水又揹着身蹲下去,手一摸,摸到幾塊裂在地上的碎片,心中一喜,忙摸了兩片稍大的在手中,這才站起來,又一步步挪回了謝夫人身邊。
“夫人,你背過身來,我幫你把繩子割開。”白清水輕聲道。
謝夫人依言背過身來,一時兩人就背靠着背,白清水抓着一塊瓷片,摸索着在謝夫人的雙掌間來磨割那粗壯的草繩。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一雙手痠痛難忍,手中瓷片已經因爲與草繩的摩擦而變得滾燙,她仍是咬牙堅持。只待感到瓷片底下一鬆,謝夫人的手一動,那草繩竟然當真叫她給割斷了。
“夫人。”白清水心中一喜,低聲驚道。
“噓。”謝夫人低聲道,隨後用手迅速摸過地上的另一片瓷片,又是用牙咬,又是瓷片割,將白清水的手也解救開來。
一時雙手得了自由,兩人都長出了一口氣,依舊是如法炮製,各種將綁着自己雙腿的草繩給割斷了。
此刻窗外早已月影西斜,柴屋外還隱隱聽得那守門人微微的鼾聲。
兩人在黑暗裡對視一眼,所幸窗戶外射進的月光極亮,兩人輕手輕腳的,在這屋中一孟摸索,卻是隻有那一個小窗戶,無奈卻被小臂粗的木棒給封得死死的,根本推不開。
兩人一時急得滿頭大汗,到底是謝夫人冷靜,在白清水身邊耳語幾句,白清水頓時會意,而謝夫人回到了柴垛邊,驚聲尖叫了一聲,隨即就沒了聲音。
白清水隨即也尖喊起來,“夫人,夫人,你怎麼啦?啊,蛇……蛇啊。夫人……來人啊,救命啊,夫人被蛇咬啦,救命,救命啊……”
外頭那打鼾的守門人終算是聽到了她的呼叫聲,沒好氣的怒罵,“大半夜你鬼叫什麼?”
“夫人被蛇咬啦。”白清水哇哇大哭喊道,“你快進來看看啊。夫人,夫人,你怎麼樣?夫人……”
“救命啊,夫人!”白清水見外頭那人沒的反應,繼續哭喊道,“夫人,你不要死啊,夫人。救命啊,你快進來看看啊,我被綁着動不了,求求你快來幫我家夫人將毒吸出去啊。你們連贖金都還沒有拿到,我家夫人要是現在就死了,謝府肯定一分銀子都不肯給的!夫人……”
白清水在驚叫聲裡,總算是聽到外頭打火摺子的聲音,開鎖的聲音。下一刻,一道亮光一閃,一箇中年男人提着一個燈籠行了進來,行至白清水身面前一照,見她一臉的臉痕,用腦袋指了指對面半趴在地上的謝夫人,哭着道,“夫人被蛇咬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