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那等被父母養在閨閣不識人的嬌小姐,她母親是個青樓女,在所謂“三從四德”這一方面看得比傳統人家的女子要談得許多。
說白了,不過是說一個依心而走——自己喜歡的東西,去爭取;自己喜歡的男人,去爭取;自己想要過的日子,去爭取。
她絕不是那種嬌嘀嘀,自怨自艾,只會言說認命的女子。
她入這謝府裡來偷方,也不過是認定了自己要嫁康宗巖,認定了自己喜歡那人。康宗巖在她心裡是重要的,兩人也曾月下許若,要一心一意,一生相守。
康宗巖是很好的,兩人相識那樣久、傾心那樣久,從不曾有過非份之舉,頂多不過是握握她的手,或是展開雙臂抱一抱她。
她一直覺得他就是她的良人,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良人。
哪裡知道呢?入這謝府不過短短大半年的時間,眼前這個男人竟有了這樣的本事,能叫她哭,叫她喜,叫她宿夜不眠,即便睡着了,夢裡也是與他纏在一處,喊着他的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是愛了嗎?
怎會是愛呢?這樣一個冷情冷性的男人,他除了戲弄她、羞辱她,他還對她幹了什麼?
怎會是愛呢?她愛的是康宗巖纔對!
她覺得羞恥。分明是爲了康宗巖才入這謝府的,竟然會對謝家的少爺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今天真是他強迫她來的嗎?
從與他共乘一車出謝府時起,從她在車裡撞入他懷裡時起,她就該知道,今日兩人的出行,便該有不同尋常處。
不過是壓着那想法,不敢多想,不願多想。
說到底,心裡不沒有幻想的。
他說得對,與其說他是登徒子,不如說今日之事,是她自己默認了,或者本就是她期待着發生的。
白清水的臉一下子就變得雪白。
她真無恥!
吃着碗裡的,還想着鍋裡的!她怎會是一個這樣的人?
她絕不是一個這樣的人,她也不願自己成爲一個這樣的人!
眼前的人還立在她面前,眼神凌厲,似乎要將她洞穿一般。他雙脣緊抿,脣角竟還凝了一點她脣上的桃花口脂……
“無話可說了?”謝楠生在冷笑。
白清水再不打話,轉身就走。
他緊在她身後追上來,語氣裡是無盡的鄙薄,嘲諷道,“還在想着康宗巖?我告訴你,康宗巖他都已經要……”
話沒說完,白清水就猛的調轉頭來,像一隻發怒的母獸,朝他撲過來,使盡力氣將他一推,怒道,“我就是想着康二爺,怎麼樣?就算我是謝府的丫環,難道我竟然還沒有喜歡一個人的權利?難道我竟然還要喜歡你?!”
她說完這話,謝楠生就怔住了,連她自己也怔住了。
而謝楠生連連退了數步,陰沉着臉看着她。
她抹了一下嘴脣,回頭繼續走。
謝楠生又猛衝
上去,抓着她的臂將她一拖,一旋,挾着她的雙肩面向自己,眼中噴射出兇光,“喜歡他?你一個沒有出嫁的女子,輕言喜歡一個男子,你害不害臊?”
白清水抿着脣,喘着粗氣,狠狠將他瞪着,“你放開我。”
“白清水,是我不要臉,還是你不要臉?”謝楠生眼中又現了一股譏諷的神色,“身子叫我看過了,手叫我牽過了,嘴也叫我親過了,你還敢口口聲聲說着喜歡旁人?!”
“你……”白清水只覺自己腳背都忍不住弓起來,渾身顫抖,眼眶頓時變得通紅,咬着脣,想要掙脫他的鉗制。
哪知謝楠生竟然猛的咬緊了下頜,用力將她一推,便把她抵在了旁邊的一顆玉蘭樹上,整個人壓上來,咬牙切齒道,“既然如此,今日我便要了你!我看你拖着這副不潔的身子,還如何嫁給他!”
一邊說一邊湊近來啃咬她的脣,那模樣之狠厲,竟是仿若一頭赤眼的狼。
白清水都嚇傻了,渾身擅抖不止,一時雙手齊來推他,卻哪裡推得動?反叫他扣住了手腕,舉到她頭頂,壓在樹幹上,一邊惡恨恨的低下頭,在她頸上噬咬。
白清水到今日方知,任她平日裡如何囂張,嘴皮子如何利索,真正在男子面前,她那點子的力道,竟是連給他撓癢也不夠。
他這樣待她,她如何肯?
下了死勁,巨烈的掙扎起來,許是因爲着兩人在樹幹前的動作太大,便覺頭頂一大朵一大朵紫色的辛夷花落下來,掉在兩人的身上,順着兩個的衣裳緩緩滑了下去。
白清水哪裡有心情去欣賞這些,心中又是怕又是悔,脫口怒罵不休,聲色俱勵:“謝楠生你這個登徒子,你不要臉!你放開我,今日你敢碰我,我一定殺了你,我一定殺了你!”
謝楠生猛的一頓,她會這麼恨他?
便就這麼一個空當,白清水終於終脫了一隻手,一把從自己頭上扯下一隻釵子,就抵了在自己的脖子上,怒喝道,“你敢再碰我一下,我立刻死給你看!”
謝楠生果然整個人就停住了,眼見着她一雙眼裡猛然滾下兩行淚,像滾珠子似的,止都止不住。
他到底是鬆開了她。
白清水靠在樹上,一隻手抓着釵子抵在脖子上,一隻手的手背攔着雙眼,“嗚嗚嗚”哭得不能自持,根本停不下來。
是真傷了心了。
謝楠生見到他這個樣子,只覺莫名的來火,大聲朝她喊道,“你哭夠了沒有?不許哭!聽到沒有?我不許你哭!”
白清水怎理他,捏着那根釵子抹着眼淚,拔步就走,卻是在這辛夷塢中亂撞,根本不知道如何走出去。
謝楠生立在那裡良久,壓抑着心中瘋狂的怒火,眼中神色陰情不定,到底是跋腿跟了上來,沒好氣的喊道,“你要去哪裡啊你?!”
白清水仍是抽泣着往前衝。
謝楠生就兩步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朝她怒吼道,“我問你想到哪裡去!這林子這麼大,
你認識路嗎?”
“我用不着你管!”白清水哭喊道。
“用不着我管?”謝楠生冷笑,“你可知今日這塢中有多少人在採花?若不是我吩咐他們不要來這邊,你以爲這麼大片林子何以一個人都沒有?”
謝楠生的言外之意,其實是想說今日他遣走了衆人帶她來賞花,乃是他特意安排,不過是想博她一笑。
不過白清水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又掙扎了起來,“你這個不要臉的登徒子,原來你一早就打定了主意,把衆人遣開,將我引誘至此,以便於你爲所欲爲……嗚嗚,你放開我,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饒是謝楠生心中再氣,竟然也被她的樣子惹得想笑,只好道,“我的意思是說,你現在這副樣子,若是衝到人多的地方,叫他們看見了,會做何感想?你識路嗎?”
白清水抹着眼淚不說話。
“好了好了,你不要生氣了。今日是我的錯,方纔我不該那樣對你。你若實在生氣,你也可以將我抵在樹上,像我對你那樣,將我欺負回去。”謝楠生竟然真的笑了起來。
白清水見他竟還有臉向她調笑,猛的轉身,恨恨抽泣道,“不要臉!”
謝楠生聽出她話語裡的軟意,嘴角的笑就更深了,扯着她的手道,“好了好了。我發誓往後再不會這樣對你了,可以了吧?方纔是我一時叫豬油蒙了心,你不要生氣了。你若還不解氣,你就打我幾下打回來吧?”
白清水心中越發氣惱,耐何又不知他方纔所言真假,若是當真不小心行至人多處去,看到她這副樣子,旁人還不知會在心中做何猜想。
這人就是吃定了她。就算她再是不羈,就算她是青樓女的私生女,但名節之於女子,若是毀了,這一生將過得何等辛苦,有她親孃白氏作例,她自幼便是看夠了的。
她就將咬牙緊,猛衝上來,手握成拳,對他一陣拳打腳踢,淚珠子灑得到處都是,嘴裡還罵着,“我打死你個登徒子,我打死你個你不要臉的登徒子……”
謝楠生捱了她幾下,竟還當真覺得有些疼,見她像個小母老虎一般,又想笑,說道,“你除了罵我登徒子,你還會罵些旁的麼?”
“混蛋,王八蛋!”白清水罵。
“你就會罵這些?”
Wωω ●ттκan ●¢ O 白清水哪裡有心思與他鬥嘴,又抹着眼淚往回走。
“你打算這個樣子出林嗎?你看看你的頭髮。”謝楠生在她身後道。
白清水腳步一頓,擡手一摸,就摸到方纔因爲她拔釵子拔得太急而帶下來的頭髮。忙疾步回到方纔那草坪的小溪前,臨水一照,只見水中的自己披頭散髮,雙眼通紅,臉上滿是淚痕,就忙行至溪的那邊去,見謝楠生沒有過溪的意思,這才蹲在溪邊,捧着溪水洗了臉,甩幹手後,又對着溪水來整理頭髮。
怪只怪她經了昨夜之事,對這人生了不該動的心思,今早梳的髮髻極是複雜,眼下手中又沒有梳子,只好將頭髮一點點的拆開,再來挽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