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范文程帶領努爾哈赤來到了撫順遊擊李永芳的住處。
李永芳正在洗漱,范文程走近他身邊,介紹說:“遊擊大人,這位是滿洲汗王……”
李永芳聽到“汗王”二字,聽得雙手哆嗦。
半晌,他搖了搖頭,強打起精神,把努爾哈赤讓進客廳。
不一會兒,僕人端來葉赫奉獻來的奶茶,倒滿三杯。
忽然探馬氣喘吁吁地推門稟報:“遊擊大人,長白山努爾哈赤率領的幾萬大軍,已到了城東小房身!”
“知道了!”
李永芳故作鎮靜地答道。
然後轉臉問努爾哈赤。
“汗王何故出兵?”
努爾哈赤連忙從腰間掏出用滿,漢兩種文字書寫的興師伐明的檄文,遞給李永芳。
李永芳仔細地訊了一遍檄文。
然後說道:“汗王,您知道我是明朝的將官,今日您發兵來到我境,我想,您是會知道我該作如何處置的。”
努爾哈赤猛然站起,雙手朝後一攏。
笑道:“那就請您把我綁上,送到北京,邀功請賞吧!”
李永芳慌忙站起,說道:“豈敢!豈敢!”
他連忙把努爾哈赤讓到座位上,又說道:“卑職久聞汗王大名,心中佩服萬分,今日,貴軍如若先退,我將保全大王的性命!”
努爾哈赤笑道:“我若怕死,何必到你府上自投羅網?”
“那,大汗的意思是……”
李永芳試探地問。
“如今,我數萬大軍已兵臨城下。對您來講,只能有兩條路:或戰,或和,戰者,我三個打你一個,和者……”
“那和又該咋辦呢?”
“若和,可以不動一槍一刀。一則可以保全全城性命;二則,可以保你全家團聚,三者,你官職不變,等待提升!”
說話間。
忽然闖進三名軍土,前來向李永芳請戰。
其中有一個名叫哈達哈的軍士,是塔昂開列的弟弟,早就認識努爾哈赤。
他稟報完畢,站在一旁,瞥見努爾哈赤。
不禁一驚,叫道:“努爾哈赤!”
其他兩個軍士峻地拔出長劍,逼近努爾哈赤。
哈達哈剛剛舉起寶劍。
突然咬咬連聲從房樑上飛下三支尖刀,哈達哈同另兩名軍土應聲倒下。
接着,房上嗖嗖跳下兩個人,一男一女,馬上將努爾哈赤護衛起來。
努爾哈赤擡頭看去,禁不住小聲驚歎道:“多羅甘珠!”
李永芳見此情形,馬上伏案提筆,寫下“唯命是從”四個大字,遞給努爾哈赤。
紅日東昇。
撫順城四門門樓上,立刻換了大旗。
吃過早飯,努爾哈赤又親率八旗大軍,迅速地攻佔了撫順城周圍的大小城堡十餘處,小村落幾千個。
傍晚就地宿營。
努爾哈赤立即傳令道:“此次興師,已獲全勝。凡俘獲之人,不許剝衣服,不許姦淫,勿使夫妻離散,更不許妄加殺斃,此布,各軍必須嚴加尊守。違者,必懲!”
城民得到安撫,流離者其少,許多村民,還出來迎接努爾哈赤的隊伍,有的還爲滿洲兵做嚮導,盡義務。
第三天,努爾哈赤命兵上拆毀撫順城牆,填平城外護城壕溝。
就帶着大軍離開撫順城,來到嘉班城,與攻佔了東州(今撫順縣東州村),瑪根丹城(今撫順縣馬郡)
兵將會師,論功行賞。
這一天,努爾哈赤率軍豈旋,當大軍行至距遼東邊牆二十里的謝李甸。
忽然哨探策馬來報:“廣寧總兵張承蔭追來了!”
努爾哈赤當機立斷,命令全軍佔據有利地形,就地安營紮寨。
頓時,馬嘶人擁,向四下散去。
努爾哈赤的軍隊攻破撫順,東州、瑪根丹等地的消息,很快傳到廣寧。
遼東巡撫李維翰聽到消息的當晚,就下令火速傳報遼陽副將皮廷相,海洲參將蒲世芳,發兵萬人,星夜趕赴撫順城。
三路軍馬各自走了兩天一宿,來到高爾山下,聚齊後,沿着渾河北岸,直逼滿洲兵的營地。
夕陽落山,張承蔭,皮廷相,蒲世芳率領的一萬大軍,分三處宿營。
入夜不久,只見張承蔭,莆世方的營地炊煙遍地,簧火片片,頗有些“兵衆如星”的氣氛,可是遼陽副將皮廷的營地漆黑一片,雅雀無聲。
張承蔭自營帳星走出來,遙望皮廷相的兵營如此冷清。
暗自思忖:“歷來兵家主張‘晝戰多旗旗’,‘夜戰多鼓戰’,以兵勢威懾敵軍。”
皮廷相從軍多年,難道這類軍法常識他一點也不懂嗎?“張承蔭想到這裡,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道:“難道皮副將存有貳心?”
“人心隔肚皮,難說呀!”
跟隨張承蔭多年的一位參將走出營帳。
張承蔭回頭瞥了老參將一眼,藉着燈火,用眼神反問道:“何以見得?”
老參將嘆道:“當今朝內黨派林立,各自有主呀!”
一呼話提醒了張承蔭。
原來皮廷相曾多年追隨御史張鶴鳴,此人出任,遼陽副將,也是張鶴鳴在朝內的斡旋。
因張鶴鳴與張承前有隙,皮廷相當然要站在御史一邊,不會對張承蔭言聽計從嘍。
想到此處,張承前嘆息道:“朝內一盤散沙,兵卒自然捏不到一起噗!噯!
長此下去,豈不毀於一旦!“
“總兵大人,皇上整天不問朝綱,您憂國憂民,又有何用?”
老參將無可奈何地說道。
此刻,皮廷相正坐在軍帳裡的地毯上,與三名心腹飲酒清談,他穿着白色的單衫,手握着銀蠱喝着,慢條斯理地說道:“張承蔭這老東西,一心想升官發財,總想在皇上面前露一手,可惜呀,他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當今哪個人能敵得了努爾哈赤?”
“對!對!”
那個圓粗的胖子馬上接着說道:“努爾哈赤命大心細,武藝超羣,說不定,他就是第二個金太祖阿骨打!”
皮廷相哀嘆了一聲,酒氣熏天地說道:“我不能讓兒子當兵打仗,挨槍受累的都是咱這些扛槍騎馬的,享清福的都是那些穿朝靴的!今天,想叫我白送死,辦不到!”
說着,他身不由己地站起來,撩開帳慢,想透透風,散散心。
此刻,努爾哈赤也坐在自己的軍帳裡。
他正從衆旗主,部將研究對策。
這兩天因一直刮南風,到了白天風沙彌漫,叫人睜不開眼。
而恰恰明軍偏居西南,八旗軍位於東北。
努爾哈赤正爲頂風打仗的事發愁。
忽然范文程想出一借風的妙計,他對努爾哈赤說道:“汗王,請莫發愁。當年諸葛亮能借東風我們就不能借嗎?”
“怎麼借法?”
圖魯什焦急地問道,隨後給范文程倒了一碗葡萄酒,范文程喝罷,把碗還給圖魯什,反問道:“今天刮的什麼風?”
“南風呀!”
“刮幾天啦?”
“三天。”圖魯什焦急地欠起屁股道:“你這讀書人斯文得叫人坐不住。”
范文程依然自若地雙眼盯着圖魯什,說道:“老話說,北風不受南風欺。我看今晚風平浪靜,預兆明天風向會變,北風回頭之後,很快就會颳起東北風,而且風勢會更大。”
努爾哈赤趁衆將說說笑笑之際,步出軍帳,仰望着鑽出雲層的圓月,以及月亮四周發白的光環。
驀然想起“月暈而風”的俗諺,高興地一拍大腿,轉身回到帳內。
聲音低沉而果斷地說道:“明天吃過早飯,出兵迎敵!”
清晨,皮廷相吃過早飯。
坐在軍帳門口的馬鞍子上,背靠着帳篷,一邊曬太陽,一邊哼着小曲,似乎周圍並非軍營,而是自家的後花園。
他抽完了一袋,剛裝上第二袋煙。
忽然張承蔭派來的傳今兵急馳而至。
翻身下馬道:“皮副將,張總兵傳令,讓您整軍待命!”
“誰先迎敵?”
“當然是您率領的左翼大軍嘍!”
“那麼右翼蒲世芳呢?”
“隨您之後。”
傳令兵說完又翻身上馬,撥馬而回。
皮廷相望着傳令兵的背影,不滿地說道:“哼!拿我當墊背的,他奶奶的休想!”
他煩躁地把腳往地下一摜,轉身鑽進帳篷,仰面朝天地躺在地毯上。
過了一會兒,衛士見副將不傳令,就焦急地闖進帳內,說道:“副將大人,您趕快傳令吧!若貽誤了戰機,張總兵不會饒過你的!”
皮廷相苦笑道:“我寧肯死在努爾哈赤的刀下,也不願替他去賣命!”
此時,張承蔭站在山頂,翹首遙望皮廷相的兵營按兵不動,心中十分焦急。
日至東南,忽然西北角方向煙塵四起。
他不禁一怔,隨之驚歎道:“看來努酋要先發制人療站在他身邊的右翼參將蒲世芳,惶恐地說道:“努酋歷來出兵神速!恐怕此戰少妙,唉!皮廷相偃旗息鼓,是真想把咱們出賣了呀!““他有幾個腦袋?”
張承蔭憤然摸了一下劍柄,“再過半個時辰不到,我就下令軌首示衆!”
說話間,忽然探馬來報:“稟報總兵大人,努爾哈赤率軍四萬,正向吾營靠近!”
“唉呀,四對一!”
站在張承蔭身後的老參將驚呼道:“我們只有兵馬一萬!兵力相差太懸殊嘍!”
“好了!好了!”
張承蔭滿腹酸楚地說道:“現在大敵當前,不是怨天怨地的時候,蒲參將,趕快回去準備帶兵下山吧!”
傳令兵立刻傳令各路兵馬,擊鼓出戰。
號角聲響徹山谷,明軍列隊下山,明軍剛到山下。
突然捲起一陣旋風,爲首的幾面大旗連桿帶旗,被捲到半空,接着塵煙四起,飛沙撲面,剎那間天昏地暗,一個個明軍被狂風吹得頭重腳輕,猶如醉漢。
兩軍越靠越近。
走在八旗軍最前頭的圖魯什,順風出征,猶如離弦之箭,心中喜不自禁。
他眼見兩軍約離半里路光景,便翻身下馬,命令兵立立刻將馱來的乾草,辣椒堆成五堆,點起大火。
張承蔭率領大軍走到前頭,他初見大火併不在意,暗想:“山下天地甚廣又非赤壁連舟,幾堆野火,又奈吾何?”
他眼見八旗軍近在眼前,便身先士卒,衝了上去。
他剛抽出長劍,猛然一股濃煙熱浪滾來,頓覺鼻酸眼辣,隨之咳嗽不止,淚水傾注,不一會兒,明軍陣列中,咳聲迭起,噴嚏聲聲。
這時圖魯什抓住有利戰機,揮着長刀,吼叫着衝向敵軍,明軍陣地頓時模屍遍野,驚馬嘶鳴,黑壓壓的敗軍如同潮水,涌向峽谷。
張承蔭站在亂軍之中殺卒督戰,圖魯什趁機從他右側靠近。
當張承蔭舉着血淋淋的寶劍劈向自己軍內的一個老兵時,圖魯什手起刀落,便結果了這個不可一世的明將的性命。
明軍眼見總兵陣亡,一個個丟盔棄甲,抱頭鼠竄。
努爾哈赤率領八旗兵將,追殺四十餘里,此戰斬殺明軍部將五十多人,俘獲馬匹九千,鎧甲七千副,兵器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