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馬加速,越快。
人加速,更快。
速快,越來越快…
快至極,如風一陣!
兩者相隔六十丈,雖皆未盛起氣芒但瞬間所爆發的急速,卻迅猛至極。前者槍出如龍,後者躍身如箭,瞬息相交!
“唰唰唰…”
“御…”
“噌!”
針鋒對麥芒。
一槍出,馬聲嘯,鋼槍化殘影數十,槍花成雨滴迅疾突刺。銀劍起,寒芒現,由下而上,由馬頭至人獸一現而消,乾脆利索,劍再歸鞘…
“噠噠噠…”
兵刃沒有交擊,所以沒鐵擊聲鳴。
戰鬥,只有一個交點,沒有延續。
兩人交錯而過,這個交點也就隨之消失了。
急奔的跑馬奔出近數丈方纔緩緩停下腳步,而小道人則在交錯的下一步,穩穩地站住了身子。微風被迅疾帶起,三尺銀龍隨之斷落一戳劍穗,在微微的餘風中飄散成無數細絲,如金絲縷縷,輕輕緩緩。而與小道人背對而立的馬吏,似乎毫髮無損,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平手?”
“……”
由於是背對的緣故,徽山下的四千將士皆不能看得馬吏此時的容貌與神色,僅能憑剛剛那交錯的瞬間,斷估這兩人交鋒應該是戰成平手。
只是,他爲何不回頭?
旬疑心始,遙眼相看。
涼風稍散,待過片刻,小道人緩緩轉身,朝着寶藍輕車再走了回去。當他路過馬吏時,輕輕挽袖提手,隨意朝着馬吏的大腿輕輕一推…
“啪…”
一推之力很小很小,但一推之下馬吏與他的戰馬即刻應聲而倒!
靈玉崩碎,一束青芒沖天而起…
“死了!?”
“他是怎麼死的?”
驚聲四起,是誰也不信。
不信那道人會贏得如此乾淨,馬吏會輸得如此徹底。一個照面,兵未交鋒,勝負即分,戰將身損。隨眼前望,但見倒在地上的戰馬馬頭和馬吏的眉心,赫然皆有一縷三寸粗細的傷痕,正逐漸撕裂!
“真的死了。”
“好快好很的劍術…”
“劍走偏鋒,這人的劍好詭異。”
細細碎碎的駭然聲中,站于軍陣前端的紅袍女子亦有驚色稍起。但她並不驚訝馬吏會敗,因爲那瞬間的交鋒她能看在眼裡。她驚訝的是小道人的劍術,爲何會如此陰狠。先前一瞬,小道人銀劍出鞘看似只用了一劍,實際上他是一劍化七,朝着馬吏的槍刺連出了六劍,劍劍皆封死槍鋒去路,固守不攻,直至最後一劍方纔放棄防守,轉攻襲奪命。
七劍極快,快至無形,恍如只出一劍。
所以別人也就只能看得一劍。
“八卦洞玄封內,三才五方定身,九轉歸一推勢,萬世不竭絕命…”
“如此用劍,他應該是位氣純。”
“應該如此…”
女子話道,儒雅書生沉眼三分,沉聲接道:“應該就是位氣純無疑。而且純陽劍術運用得如此陰毒,此人恐怕就是皇榜第二十四的道生了。”
“是他?”紅袍女子霎時醒悟。
儒雅書生再道:“相傳此人乃劍術奇才,十六歲便已沖天大成,可越戰天啓。馬吏境至沖天巔峰,雖無防備,但能將他一劍致命的,純陽弟子中除了執劍首席的墨言以外,恐怕便唯有此人可以。”
“原來如此…”
“純陽天罡全在這裡,難怪她敢隻身前來。”
執槍男子眼眸掀起一抹陰狠。馬吏是他的族親,本想遣其一試鋒芒,誰料卻有去無回,被人當場擊殺。此時他心中怨怒,是可想而知的。眼看敵人強悍,挑戰不可退敵,他也懶得再循規蹈矩了。直接鋼槍立挺,暴聲便喝:“全軍聽令!”
“在!”
“槍騎衝鋒,弓弩手掠陣,刀斧手布雁翼陣…”
“我勸你把軍令收回。”
“……”
暴聲剛喝,一陣寒風帶冰語忽襲,瞬間覆蓋去喝令。
聲始於寶藍輕車之內,隨話聲落,遮掩車門的淡藍綢紗被人由內掀開。餘悠然與墨言相繼走出車廂,走落馬車,靜立於馬前。
“莎…”
白衣盛雪驚現。
暖陽霎時冷,沙場忽顯寒。
道生清冷,墨言俊冷,悠然冰冷。
三道人影挺立於千軍陣前,就宛如三枝傲然獨立於雪山之巔的寒梅,誰也無法忽視她們的存在。孤傲且冷豔,意絕更無懼。也難理解,餘悠然與墨言的出現,居然會在一瞬之間,生生把眼前四千將士的戰意,都凍結在了無形的空氣之中。使人心神一震,暗暗皆慌。
“哼!”
感受到氣氛的霎時聚變,執槍男子臉面有些掛不住。冷哼一聲,狠頓手中鋼槍,喝道:“餘悠然,你以爲我馬魁會懼你麼?”
隔白紗,遙眼望百丈。
餘悠然冰冷回道:“將死之人,無知故無懼。”
“將死之人?”
始終保持着警惕的粗曠男子,聞言霎寒。
他雖外表不修邊幅,但行事卻向來縝密。自皇榜公佈以後,他便對榜上所有名人皆詳細瞭解。正因如此,憑他對眼下這位無情女子的認知,她若說出如此一番話,就必然不會是虛張聲勢,更甚至她很可能已經掌握了某些不爲人知的厲害手段,足以傾覆千軍。因爲,憑她的謀略算術,根本不屑於說謊!
“不好,一定有詐!”
想至此,粗曠男子急忙側身提醒道:“馬魁,趕緊撤軍。切莫猶豫,我敢肯定她已經謀成,否則她不會孤身犯險。我們此時若不撤軍,唯恐萬劫不復呀。”
“遲了。”
風吹紗拂,粗曠男子話落,餘悠然冰冷嗓音再起:“除了投降,你們別無選擇,退也無用。”
“妖女!休要在此妖言惑衆,亂我軍心。”
馬魁應該也察覺到了某些細微的端倪,因爲他的戰意已然顯露幾分嚴峻。只是,而今千軍當前,敵人只有三位,倘若他若勒令退軍,就必然會使他的威望受損,讓人以爲他懼怕餘悠然。日後若再有敵犯,他恐怕就喝不動身後的四千將士了。所以,如今陣勢顧忌,已是趕鴨子上架,無論如何都不能有半點退縮。
懷揣最後一絲謹慎,馬魁謹慎地緩緩挺起鋼槍,槍刃凝寒光,遙遙指着餘悠然硬氣喝道:“我有悍將四千,你只有孤軍三人,縱使墨言、道生劍術超凡,位列皇榜天罡,但千軍雷動便是江河傾覆,螻蟻不存。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你想傷我卻如癡人說夢。你有何資本,在此與我大言不慚?若識趣,你便掉頭退去,我看在純陽祖脈的份上姑且留你性命,馬吏之仇暫不追究。你若不走便休怪我馬魁歹毒,不講情面,將你五馬分屍!”
馬魁確有大將風範,一話激昂暴喝,聚有大氣。把冰冷的氣氛重新燃起些許熱血。只是,面對馬魁的威風,白紗斗笠之內卻只是冰冷冷地飄出四個字。
“你說反了。”
“……”
馬魁沉眼細眯,大聲問道:“我哪裡說反了?”
餘悠然無色無緒地回道:“我要取你性命,如探囊取物。你想傷我皮毛,是九天攬月。”
冷…
餘悠然這話說得雖然沒馬魁前話有氣勢,但勝在冷意徹心,每一個字都宛如冰錐由天上掉落,把寒氣蔓延方圓。
而聞得此話,粗曠男子的心中就更加肯定眼下這位女子絕對是有勝券在握。他不加思索地一把扯過馬魁的臂膀,急怒道:“馬魁,趕緊撤軍!你若不撤軍,此間所有弟兄必然會被你坑害!撤軍所致一切弊事,皆由我來承擔!不要再猶豫!”
赤焰紅袍女子、儒雅書生皆皺眉。後方十數將領皆神色危危。或許他們心中也有撤軍之意,故未多言。但馬魁卻不一樣,他爲四軍統帥,如今卻被一介女流蔑視爲囊中之物,又怎忍得了這口惡氣?
“筏!”
但見馬魁大力揮臂,狠狠甩開粗曠男子抓來的手掌,忽然狂聲笑道:“哈哈哈,口出狂言,不知羞恥。好呀,既然你取我性命如囊中探物,那我馬魁今日便將項上人頭安在這裡,等你來取!你敢嗎?”
馬魁看來也是有城府之人。怒火中燒時,順着話勢居然隨手就用上一道激將法,想借此來迫使餘悠然等三人再往前來,好進入後方千數弓弩手的射程範圍,進而絕殺取命。
然,如此簡陋的謀法,餘悠然又怎看不出來?
只見,餘悠然透過白紗,徐徐掃眼東山下列陣的四千將士,爾後冰冷說道:“要取你項上人頭,又何須我親自動手?只要我一聲令下,你身後將士便自會有人替我執刀。”
“啥?”
“替她執刀?”
話出口,四軍震。
“有人被她策反了?”
“我們之中有臥底?”
四千將士皆謹慎防備,生怕自己身旁的友軍突然叛變。大軍躁動來不及理會,馬魁猛地掃眼兩側,心如弦繃,緊握槍桿。而站他兩側的紅袍女子、儒雅書生、粗曠男子亦是同樣,狐疑瞪眼,謹慎地審視去其餘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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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慮重重,霎時蔓延。
戒備數息,儒雅書生首先表態道:“馬魁,你放心。墨門乃名門正派,絕不出反覆小人。”
紅袍女子接着道:“七秀從不會自辱名聲。”
馬魁眼色漸凝兇光,轉眼緊緊地盯向粗曠男子:“那就只剩下你了。”
“……”
粗曠男子沉眼三分,前兩人皆出身名門,唯獨他出自於旁門,所以此刻他便顯得很尷尬了。但沒等他作答,儒雅書生便先幫襯說道:“馬魁,小心是離間計呀。我等皆乃天試考生,雖出身不同,但皆是門派中的佼佼者,名聲卻不見得比性命輕。誰會爲了一場大考,而去葬送自己一世名譽呢?”
“……”
儒雅男子說得有道理。
國考雖重,但能入三甲者誰不是天驕之才?
誰會爲了一場虛無的勝負甘願揹負一世反骨罵名?計可以奸詐,謀可以歹毒,戰可以無情,但人決不能背信棄義。否則,天下之大,便再難有其容身之地了,更會牽累自己身後的門派勢力。
粗曠男子很有氣度,他沒將馬魁的懷疑放在心上,反而更加謹慎地勸說道:“馬魁,你信我。別猶豫,趕緊撤軍。餘悠然算高不可估量,更甚夏尋一籌。夏尋行謀從不言虛,是因爲其不屑於虛言狡詐。餘悠然既然敢如此說話,她必然已經在我軍中埋伏奇兵,若被她尋機施展開來,我們恐已萬劫不復啊!”
粗曠男子說得苦口婆心,但句句都有褒獎餘悠然之意,馬魁卻聽得耳疼。畢竟無論是江湖門府,還是門派傳承,他的出身都要比另外三人高不少。故眼下情形雖然古怪,他都根本不願受旁人指指點點。
“哼!”
想片刻,馬魁不以爲然地冷哼一聲,轉眼遙望前方三人,肅聲喝道:“妖女!此等反間計粗略不堪,連三歲小兒亦能識破,能奈我何?你若無真本事,就趕緊打道回府,莫要在這丟人現眼!”
餘悠然冷道:“是否反間計,你問問便知。”
馬魁疑惑:“問誰?”
餘悠然接着道:“問你軍中將士。”
“問什麼?”
“問誰敢取你項上人頭,若沒人敢取,我便掉頭就走。”
“哈哈…”
馬魁蔑聲狂笑,眼顯狠色:“狂妄。”
他顯然沒將餘悠然的話放在心上。緊接着昂首挺胸,背對四陣戰士。猛地一下高高舉起手中鋼槍,便暴聲喝道:“西涼-馬魁在此,有誰敢取我項上首級?”
“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