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陽樓頂。
高樓與皓月爭輝,繁星點綴寂寥長夜,樓檐疊瓦映月光灑銀光點點。作爲岳陽城中最高的樓宇,在這裡無疑最能感受岳陽三千里繁華景觀,也包括了這座城池每時每刻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清風過,煙雲散,茶已涼。
諾大的廂房格外清冷,不是沒人人氣而是廂房裡缺少了一份人間應有的煙火氣息。憑欄外眺岳陽萬家百態,四位商者已沉默良久。
火盤裡的餘焰細弱地燃燒着炭碎,幾片燒成了炭末的灰紙被風兒撩起,輕輕地飄着,微弱的溫暖驅不散了此間冷冰冰的空氣。悄悄冉冉,餘焰燒燼最後的炭碎,火便滅了,廂房裡的四人似乎冥冥中達成了某種默契。商賈緩緩收起賬本,書生順手摺起紙扇,賬房先生泯盡杯中最後一口餘茶,而剩下的那位光頭男子則把金絲鳥籠提到了手中。默默地,他們走了。前腳跟着後腳,走得安靜,似乎是方怕打攪了什麼,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或許,是商人骨子裡的本性。
謀者謀事求成,商者謀事求利。利之一字,禾杆藏刀,當禾穀未熟他們藏鋒內斂,當禾穀成熟他們悄然收割,不着痕跡。而現在,事情似乎發生了些變化。禾穀未熟,還在田裡,現離秋收時節也尚有段時間,可這幾位追名逐利的商人卻悄然發現在,他們所選定的田地邊上還有一片更肥沃百倍不止的稻田,更重要的是這片稻田的地底下或許還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驚世寶藏!所謂鳥爲食亡,人爲財死,商者聞利心切,在這樣一筆榮華富貴面前,可沒幾個人能抵得住它的誘惑,即便是再富有的人也一樣。所以他們選擇了沉默,那用沉默的時間去盤算自己手上的籌碼,細細掂量着日後又該如何下注。畢竟,他們的夥伴,那條手眼通天的黃金大鱷已經在這之前就比他們先行一步了。而這一步或許就是千里之遙的距離…
樓下,七十七樓。
滿城紫霞消盡,獨剩此處餘有絲縷紫芒映襯着破爛的廂房。雖然這裡不是岳陽城最高、最繁華的地方,但此刻它卻可能是最耀眼的。
夏淵與岳陽王的對賭,古梵、無痕兩位神秘少年的橫空出世,夏尋、墨閒四位岳陽少年男女的神威大展,一葉金山破陰陽羅盤,無語問天碾壓輪迴聖棺傳聖人口諭。這一個個註定傳唱天下的故事情節都集中在一夜爆發。毋庸置疑,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出現在這故事裡的每一個角色必然都會成爲南域甚至大唐的焦點,他們的風頭很可能還會壓過瀛水夜宴上的那幾位主角。只是,在這看似風光的背後,對於某些人而言卻並非想象中的那般灑脫。
“爲什麼不早點拿出來?”
語氣略帶質問。在紫霞消去許久以後,夏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很顯然,他對今夜夏尋的安排並不知情。因爲,他問出了一個此時此刻許多江湖人心中共同的疑惑,也是最關注的問題。
爲什麼不早點拿出來?
作爲天下少有的幾件神器之一,無語問天擁有着至高無上的威能,除了七星院的聖劍七星能勉強招架其鋒芒以外,目前世上還沒有聖器抵抗神器的例子。如果夏尋、芍藥在第一時間祭出這把神器,那無疑便能直接碾壓古梵和無痕,就不會有後來的功夫。
“火候不到。”夏尋答。
“什麼火候?”夏侯問。
“是名正言順。”廂房外的芍藥輕輕收起墨玉竹簡,重新走回廂房內站在夏尋的身側。面對夏侯的質問,芍藥顯得有些歉意。所以夏尋此刻糾結的心情她也很能理解的,畢竟是因爲她和夏尋的隱藏才讓得夏侯被古梵打了個鮮血淋漓的,可是有些事情又是那麼的逼不得已,讓人無可奈何。
芍藥接過夏侯的話,幽幽解釋道:“無語問天乃先生之物,代表的是問天及天下文儒意志,歷代問天閣主皆僅代爲掌管而無權私傳。古梵、無痕兩人即便再厲害也只是與我等同輩,如果我們戰始就祭出無語問天對其鎮壓,這會辱了先生的名號,也會落人以笑柄。此爲,名不正。”
芍藥話完,稍歇。
夏尋默契地緊跟着話尾,就接過話來:“而且,今夜之事也是非同小可,出不得岔子。李常安據南域伏兵十二載,他有多大能量我可想而知,淵叔這次南下即便有爺爺的伏筆幫襯旗恐怕還勢有不及,所以我們需要弄清楚李常安身後到底還有多少倚仗沒有使出。如果我們一上來就動用無語問天把古梵鎮壓住,那我們就看不到無痕,也看不到古梵那副棺材裡頭的東西。這樣的仗雖然贏得漂亮,但於我們而言卻是得不償失。此爲,言不順。” Wωω⊕ttκǎ n⊕¢〇
“……”
三言兩語道破一夜玄機,聽得這個解釋夏侯心裡稍平衡些許,但他仍沒好氣地分別給芍藥和夏尋瞟去一眼:“不就具屍體麼有啥子好看的?爲了看那破玩意害小爺我整了一身傷,啥玩意呀。”
“額,咱們看的東西可多着了。”
夏尋颳了刮鼻樑骨,苦苦一笑:“無痕出手,沒聖器隨行,這恰恰就說明了追魂樓還留有迴旋餘地,並沒有完全倒向李常安。而古梵帶兩件聖器南來,那副輪迴聖棺內又養了一具王者屍將,這恐怕就意味着西域那三位師叔祖已經全盤下注。而且,他們手上應該還有更多的籌碼,不然光憑李常安的能量還請不來追魂樓。這些信息可都很重要,我們要看,淵叔也需要知道,是日後佈局行謀的重要線索。”
“得了,你就淨瞎扯吧。”
夏侯向來不喜動腦筋,眼看夏尋又要長篇大論便略爲不屑地撇撇嘴皮子,甩一把大手,斷話道:“不就些噁心人的屍體麼?咱們有的是實力,莫說一副兩副,即便他有千百副這樣的王者屍將,咱們把無語問天往那一丟就能碾壓它們百十次又如何。若再不行,待哪天村長攜蠻子南下,咱們號角聲一響,那就是橫掃千軍的陣仗,隨隨便便就能把他老家給拆了咯!誰怕誰呀?”
“額…”
夏侯把話說得蠻橫還有些囂張,夏尋颳着鼻子苦笑着,不再接話。
“侯哥你又說錯了。”
見着夏尋這囧迫樣子,旁邊的芍藥擺擺小手,幫忙解釋道:“古梵與我等同輩,修爲不過天啓,他的輪迴聖棺裡便能孕養一具王者屍將,那他的長輩呢?巫祖、煉屍兩位祖師叔早在多年前就破入天聖層次,他們能感悟天地大道,又竊取了蓬萊仙寶,那以他們的手段共同煉製的屍將恐怕就不僅僅只是屍將了。況且,你別忘了他們還有不少藥丸子。”
“哦?”
夏侯一愣。
芍藥已經非常明白地點出了今夜事情的重心,這下子即便夏侯是傻子也都知道這事情裡頭的不簡單。他有些結巴地問道:“不…不是屍將,那是什麼啊?”
芍藥輕輕搖頭:“我不知道。”
“會不會是聖人級別的?”
“或許吧,但我想至少是聖人都無法輕視的東西,否則他們不會全盤下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