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中之王,是傳說中的神獸白虎。
相傳白虎生兩子,金睛者爲長,名“金睛龍虎”,日行九霄,夜盾山林,以蛟龍爲食。碧眼者爲次,就叫這“碧眼戰虎”。戰力無雙,力拔山河,性情極其兇殘。常年出沒於南溟海域,肆虐之處少有生者。即便是南溟的隱修高人,若沒個王者境的實力,遇着了這兇獸那必然就是身首異處的悽慘下場。
雖說,兩者皆算不得上古兇獸般的存在,但其戰力之強悍那也是世間百獸中極其恐怖的茬子了。而且數量之稀少,更是盛世間百年難遇一隻。然…這位王爺爲了今夜這場特殊的夜宴,一下子便擺出了百十副以“碧眼戰虎”虎皮,製成的戰鼓作爲開場。這手筆之大,以及他身後的底蘊便可見一斑了。
“呵…”
狗尾巴草翹翹,坐在紅布之下首席的夏淵,不屑一笑:“這披虎皮,擺架勢的威風,他倒是做得十足功夫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跟着鼓子一樣,光有張光鮮的皮囊,聲響大雨點小咯…”
“這手筆,隱師可能擺得出來?”坐在夏淵下首的李清風,挽着拂塵清淡問道。
“切…這算啥譜子啊?”
夏淵仍舊不屑,鄙夷之色更濃三分,痞聲再道:“莫說這綠眼破皮子了,咱們村要牽幾十頭“金睛龍虎”出來溜達,那都是吹個口哨的事情。”
“……”
或許弄不清夏淵所說的真假,李清風聞言後不置可否地挽了挽拂塵,沒再搭話。
而,與此同時…
大河兩岸百十大鼓,不多不少擂齊了七七四十九響,頃刻止下。而大河中央,甲板以北,那張遮天蔽日的巨大紅布,也終於在這一刻,被候在甲板四角的千餘工匠,一同扯下了他那神秘面紗…
“譁…”
晚風獵獵,吹紅布飛舞。
千丈高的紅豔,如烈火張揚,分飄四方四角。在萬衆矚目之下,這座壓抑了大唐南域數日的建築,終於隨着紅布落下,顯露出了他的真容。
“你好像猜對了。”
“呵呵,這時間、地點、人物、都放一塊了,又有誰能猜不到他要唱哪出大戲啊?”
“那他的後手就必然更駭人了。”
“必然的…”
紅布落下,場間宴客並沒顯露出多少驚容。或許就如坐在西側的兩位文者所言,今夜這事那位王爺已經鋪墊太久了,這紅布所遮掩的東西,其實大家都早有所料,也就不必驚訝了。
“聽說,京都那頭居然派人來送賀禮了…”
看着那些收卷着紅布的四周雜役,黃袍文者輕聲說道。而坐旁邊的綠袍文者,卻沒再回答了。只是執起食指,指了指原本被紅布遮擋着的頂端…
道:“看…”
“……”
黃袍文者順指舉目。
那是一座長寬皆裡餘,切面成等邊三角形的千丈高臺,赫然聳立在十數裡甲板之上,大河正中央!
高臺爲無數根厚木釘連,四面四角各有一道樓梯,直通臺頂。樓梯爲紅木材質,上刻各種猛獸圖紋,精細分明。乍一眼看之,就宛如漫山猛獸正朝天匍匐跪拜,極具震懾之感。
而,樓梯之端,高臺之頂,則擺放則一尊巨大的“九龍鼎”。沒錯,就是那唯有天子祭天時,方可使用的“九龍至尊之鼎”!它所代表着的,是皇權至高無上的地位。按理說,即便那位安王爺身居高位,在官職品階上說來,也勉強算得上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但他畢竟還不是那無上的至尊,那便無權使用此種規格的大鼎纔對。
這,是實實在在的於禮不合…
只不過,縱使如此,此時此間也無人敢對此發出異議。因爲,巨頂之後一前一後正站着兩人…
前者着金絲六爪龍袍,面目深藏王者之威嚴,兩眼精光宛如天上明星,精神抖擻。他…正是今夜的主角,那位潛伏爪牙數十載的…
岳陽王.李常安!
而站在他三步之後的,則是一位身着“青天白日”文官朝服的中年男子。神色峻肅,不苟言笑,官帽之下兩鬢花白,稍有恭敬地半僂着腰桿子,手捧一道明黃色的卷軸,卷軸的中段,有九爪金龍圖案,以及一個楷書“聖”字。
這,應該就是一副聖旨了。
由此不難看出,此人就應該是京都派來送禮的那位禮部大員…
禮部侍郎.馮書文!
“莎…”
千丈高臺,載兩人俯視大河上下。
晚風輕撫,終於撩起了今夜序幕。
高臺之下的胡師爺,不動聲色地退出了百丈以外。高臺之上,的六爪龍袍隨後便伴晚風執起了兩手,朝着臺下萬人,做出了一個平聲的手勢。
此間細語,隨之漸漸平息…
在這同時…岳陽王虎目峻然,緩緩掃去場間一眼。爾後,又別有深意地與臺下首席位的夏淵,沉沉對視了一息。最後,他才收回了目光,側身一步,朝着身後的馮書文,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道:“馮侍郎,請吧。”
“恩…”
馮書文輕輕點了點頭,往前一步,走到岳陽王先前站着的地方。緊接着,便攤開手中聖旨,洪亮宣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南王.李常安,盡忠職守,興邦有方。於大唐百廢待興之際,鎮南土十二載,百姓安居,風調雨順,功不可沒。特賜,長壽玉如意一對,東瀛雪綿綢緞百匹,鞍山精鋼寶甲千副,龍泉玄鋼寶劍千柄,雲中鐵血戰馬千匹,真武山救心寶丹百枚…”
聖旨宣起,隨着馮書文口裡念出一份賞賜,大河兩岸便有侍女或侍衛,手捧禮盒又或驅趕馬,這領着賞賜之物行入場中。而場間剛平息不久的細語,隨着這道聖旨念開,又再一次碎碎叨起來了。
無它,只是聖旨的內容來得意料之中,卻又有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那早有傳聞的京都賞賜。而意料之外的,則是這賞賜的內容,都深藏着某種難明的含義。
賞得不合常理…
賞玉如意,寓的是事事如意,這是情理之中。但在這之後所賞的,卻樣樣不離鐵血氣息…
東瀛的布,鞍山的甲,龍泉的劍,雲中的馬,這都是戰備重器。古往今來,是隻賞開疆闢土的軍中將帥。而今夜,京都的金鑾殿,卻把這樣的禮,選擇在這樣一個敏感的時間段,送到了岳陽瀛水這位即將猛虎落下的王爺面前。
這是破了歷年來的先例不止,還凌亂了所有人兒的思緒。給人感覺,就好像金鑾殿上的那位無上君主,非常希望且鼓勵岳陽這位王爺,儘快舉兵北伐一般。
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他埋在這裡頭的心思…
“黑金精筋三擔,福祿膏三箱子,琉球比目魚十八尾,渾圓精鐵六車,御賜尚方寶戟一柄,欽此! ”
玉盤珍品,寒光如雪。
京都厚禮,千車賞賜。
瀛水逐浪,百轉千回…
隨着最後一字高聲念罷,長長一道聖旨終於唸完了。而高臺之下,也已經被被擺放上了無數的御賜珍寶。其中最顯眼的,就莫過於那些映明月,外漏着鋒芒的刀劍盾甲一類戰器了。
“嗖…”
馮書文小心翼翼地把聖旨重新捲起,爾後不卑不亢地捧在手上,微低頭顱,稍稍側身遞給身旁的王爺,說道:“王爺請接旨吧…”
“……”
無聲一笑。
岳陽王不置可否地翹起兩邊嘴角,笑色中似乎還帶有一絲絲的怨恨,非常複雜。
他沒有躬身,也沒有回禮。只是執起一隻手掌,隨意地一把接過遞來的聖旨,放在身前的“九龍大鼎”的沿邊上。爾後,略帶傲慢地敷衍應道:“臣,李常安,謝主隆恩…”
岳陽王說完,馮書文緩緩往後退去去三步,把主位重新讓出。而岳陽王也不客氣,直接跨步擡腳就走回到了原位上。雙目微蒙,又一次掃視了一眼場間上下…
威武中帶有凌人氣勢…
虎目所過,隱威寒千百,是直滲人心。再配上那千丈高臺的雄峻,以及九天皓月之皎潔,兩者襯托之下,這位傲視羣雄的王爺,彷彿真化身成了一頭隱伏無盡歲月的臥虎,正趁皓月明光審視着自己的領域,揣測着匍匐在自己腳下的臣民…
“……”
徐徐遙看一番後,岳陽王從身側的長桌上,緩緩拿起一隻已經倒好酒水的翡翠玉杯,捧在雙手間,面朝大河東,肅聲喝道!
“大將生來膽氣豪,腰橫秋水雁翎刀,風吹鑼鼓山河動,電閃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種,穴中螻蟻豈能逃?太平待詔是何時?吾與諸君酒一杯,敬今夜皓月長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