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劉循一直親自忙於指揮百姓搬遷,有時候來不及回城,便就地打幾個帳篷,睡在城外。
雖然很多事情都可以交給鄭度和法正,但畢竟百姓的數量太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千頭萬緒,經常忙到深夜,有時候連飯也顧不上吃。
是夜,夜幕深沉,萬籟俱寂,周圍的士兵大都睡下了,劉循的帳中依然還亮着燭火。
劉循埋首案前,正在批閱奏報。
他暫時不在成都,有些需要他親自處理的奏報,黃權便會派人送到這裡。
王虎一動不動,站在大帳門前,哪怕夜間風涼,氣溫驟降,王虎也不在乎,像一尊聳立不動的雕塑忠於職守!
王文在帳中陪着劉循,雖說書佐是個不值一提的小吏,但需要記錄或者整理的事情卻很多。
劉循還會時不時的詢問一些各地的信息,這都要求王文必須保持清晰的記憶,不能鬆懈。
見時候不早了,劉循還在處理奏報,王文心生不忍,忙輕聲提醒“主公!該休息了。”
劉循擡頭看了一眼,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過了子時!”
劉循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筋骨,邁步往帳外走去,王文急忙拿起一件披風,披在劉循的身上。
劉循身子骨一向強悍,本不想披着披風,王文勸道:“主公千金之軀,身系幾百萬益州子民的安定,切不可大意。”
見他一番赤誠,劉循也不好拒絕,走出大帳,一股冷風迎面吹來,劉循倒沒什麼,王文卻身子登時一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
“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劉循擺了擺手,勸道。
王文執拗的說:“主公尚未休息,卑職豈敢離開。”
以前王文擔心王虎的傷勢,回去需要照顧王虎,但是現在王虎已經徹底痊癒,變得生龍活虎,再也不需要人照顧了。
劉循擺了擺手,“回去吧,讓王虎陪着我就行了,一會我也要休息了。”
看似聲音溫和,劉循的語氣中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王虎也衝王文點頭:“大哥!你回去吧,由我陪在主公身邊,不會有事的。”
等王文離開後,劉循又圍着兵營轉了一圈,很快他就發現了問題,即便是戰力最強的東州兵,紀律也非常鬆懈,反倒不如鄧芝率領的隊伍軍紀嚴明。
“去把鄧芝叫來。”劉循吩咐一聲,不一會,鄧芝便跑了過來。
今夜鄧芝不負責巡夜,其實剛剛已經躺下了,聽說劉循召見,便迅速起身趕來。
見他衣甲整齊,裝束絲毫不亂,劉循欣慰的點點頭,“伯苗!對東州兵你怎麼看?”
“這……”
鄧芝沒想到劉循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有些猶豫,不知如何回答。
劉循腳步不停,隨口道:“想什麼就說什麼,說錯了,我也不會怪你。”
鄧芝想了想,回道:“主公的祖父剛來到益州那時,益州的局勢比較混亂,既要面對本地豪族勢力的敵視,也要面對各地蜂擁而起的盜賊和黃巾餘孽。爲了積蓄力量,主公的祖父便把流入益州的南陽和三輔流民從中選拔精壯之士組成了東州兵,先主在位時,東州兵恃寵而驕,軍紀日益散漫,還經常侵擾百姓,惹得百姓和當地豪族極爲不滿。但是在趙韙造反作亂的時候,東州兵卻出力甚多,拼死扭轉了先主不利的局面,打敗了趙韙,維護了益州的政局。”
除了沒有談及劉焉“閉門自立”有不軌的野心之外,鄧芝也算是敢說敢言,畢竟到目前爲之,劉循還沒有聽到一個人敢說東州兵的“壞話”。
東州兵可以說是劉焉和劉璋的嫡系,傳到劉循的手中,這支力量依然不可忽視。
劉家作爲外來勢力,身邊必須握有足以自保的力量,東州兵僅僅是劉家所依仗的王牌之一,背後的東洲士人和東洲百姓,纔是劉家的堅強後盾。
任何一個地方,都免不了有排外的勢力存在。
劉焉一開始,初來乍到,表現的比較親善,寬施仁政,極力拉攏益州當地的豪族和士人,讓局面很快的穩定下來。
但是很快劉焉便改變了策略,面對反對他的人,大開殺戒,殘酷鎮壓,連殺了十幾個益州豪族,用強硬和鐵血的手腕鎮壓了益州反抗勢力。
劉焉的做法雖然不妥,但畢竟他有能力,也有手段,凡是反對他的人都是死路一條,沒人敢輕易觸他的黴頭。
但是劉璋繼位後,軟弱的性格不僅壓不住益州的豪族,還讓原本忠於他的東州兵和東州士人,開始失去控制。
法正、李嚴、孟達這些人都是東州士人的代表,卻都對劉璋不滿,巴不得盼着有人能取代劉璋,就連東州兵也仗着是劉璋的嫡系,日益無法無天,屢屢胡作非爲,搶奪財物、欺辱婦女的事情時有發生。
“伯苗!依你看,東州兵下一步當如何整飭?”
鄧芝不假思索,脫口回道:“東州兵雖然軍紀散漫,但他們對主公卻極爲忠心,只需嚴肅軍紀,派幾個得力的武將極力約束,相信很快便能讓其面貌煥然一新。”
劉循欣賞的點點頭“那你覺得,何人統帥東州兵,最爲合適?”
鄧芝深深的看了劉循一眼,“非主公莫屬!”
“哦?”劉循有些意外,鼓勵道:“說說看。”
鄧芝道:“東州人他們的生死榮辱,全系在主公的身上。東州兵的眼裡自然也只認可主公一人,若換別人統帥他們,他們未必會聽命。主公以武勇揚名天下,除了主公,恐怕也沒人能鎮得住那些人。再說,主公是益州之主,身邊必須有一支獨屬於主公掌控的親衛軍,哪怕你再信任別人,也不能把軍權全部交給別人。”
劉循認真思索了一會,輕輕點了點頭,“鄧芝!從現在開始,我提升你爲東州兵的左營校尉,明日一早,我會當衆宣佈此事,日後左營有任何違反軍紀的將士,你可以不必向我請示,自主處置。”
東州兵的軍權劉循自然要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但他現在是益州牧,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不可能什麼事都親力親爲。
至於練兵和糾察監督軍紀的事情,則完全可以把權利下放。
雖說益州現在有不少出色的武將,但劉循還是覺得人才嚴重不足,畢竟他現在的處境和即將要面臨的對手,都不允許他有絲毫的懈怠,可用的人才當然是多多益善。
人才又誰會嫌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