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考棚,一個考場六個隔段,海冬按照自己的考號進入自己的隔段裡。
看着那隔段,海冬心裡一緊,這裡看起來像茅廁,四面圍堵,旁邊掛着油燈,十足的茅廁,哦不,還沒有茅廁大呢,比不上茅廁,看來這歷屆的考生還真辛苦。
這考舍左右兩壁磚牆在離地一二尺之間,砌出上、下兩道磚託,以便在上面放置上、下層木板。
板子放上面供應考試,晚上則撤下來,放在下面供應睡覺,而這考舍只有四尺,人睡下去腿都無法伸直。
海冬早就知道考試時要在考舍吃住睡覺,可是卻沒有想過這考舍才這麼大點,她還特意準備兩個涼蓆在出恭的時候好擋着,可是現在,恭桶不是在自己的考舍,而是專門獨立一間,沒有遮擋,到時讓她怎麼去。
海冬這邊擔憂着如廁的問題,那邊納蘭川也正眼熱的看着這考舍,他是沒有參加過科舉,但也聽聞過科舉考棚是什麼樣,可是親眼看見和聽聞完全是兩碼子事,這地方真是太差了。
就這種環境怪不得每年考場內都會死一兩個考生,這麼憋屈的地方心裡素質差的怎能熬得過去。
這時門外高喊,閉舍,整個考場便徹底與外界隔離了下來。
黎明之際,第一場考試正式開始,於明天早上交卷。
第一場考的是八股文,是從四書五經裡邊選擇出來的試題。
海冬看着上面的題目,沉思片刻提筆便在上面書寫。
隔壁納蘭川亦是如此,他在朝堂裝昏庸,裝紈絝,只有暗地裡讀讀書,卻許久都沒有正經的做過文章了。
兩個時辰後,海冬停下筆,抻了個懶腰,密密麻麻的的蠅頭小楷,娟秀的出現在紙張上。
“寫完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海冬一愣,“老師。”
施良飛嘿嘿一笑,“寫完了。”
海冬點了點頭,“恩。”
“我看看。”施良飛拾起海冬的文章,看了看,連連點頭,“不錯,墨跡幹了就好好放起來,別弄髒了,明天早上繳,然後好好休息明天還要考另外一場。”
海冬點了點頭,“知道了老師。”
施良飛笑着離開,隔壁納蘭川嘴角上揚,露出一抹諷刺,看來他隔壁的這個考生是靠關係來的,那個關係人是誰,趙嘉還是施良飛。
勾起最後一筆,忽然一股香味飄入了納蘭川的鼻翼裡。
墨跡幹後,海冬按照施良飛的提議,把卷子小心翼翼的存放好,隨後拿出食盒開始享用她在考舍裡的第一餐。
這食盒裡面一共放了三層,裡面有即食就可以吃的點心,還有可以放置幾天的肉鋪,中間放置了一些鹹菜,最下面一層還放了一些生米,旁邊還放置了杯子和空碗還有一雙筷子,貢院裡考生可以自己煮飯,帶一些米煮一些粥喝可以讓人精神好點,不會精神緊繃,行囊包袱裡還有鼓鼓的一兜,拿過小兜打開一看,裡面有六個新鮮的水果。
不愧是女孩子,就是心細,等明日她打些水,把水果放進水裡存放,這樣可以放置三天仍然保持新鮮。
隔壁納蘭川狠狠的瞪了一眼,他旁邊那個透過關係的人的隔段,大晚上就吃東西也不怕胖死,還有飄過來的那個味道,害的他都餓了。
伸手打開朝陽爲他準備的食盒,從裡面拿出一壺酒,接着把新鮮的肉拿出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酒,他在宮裡,池子邊,涼亭內,大樹上,宮宴上各種地方飲酒,但是拿着酒壺在貢院內還是第一次。
海冬吃着點心忽然問道一股酒的味道,眉頭輕蹙隔壁到底是什麼人啊,在一個貢院考試竟然喝起了酒,太過分了。
吃飽喝足,海冬把木板放下,幸好她是女人身型嬌小,木板上鋪着涼蓆接着又拿出程玉爲她準備的薄被,被子不厚不薄放在這狹小的地方一點都不佔地方,拿起裝着衣服的包袱,翻出一件乾淨的衣服時,啪嗒衣服裡面掉出來兩個布帶子。
海冬一愣,這是什麼,仔細一看後,嚇的趕緊看向四處,在沒有人的情況下,海冬立即把兩個布帶子塞了回去。
臉頰漲紅,這程玉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給她放女人的布帶子,是不是她自己的裝錯了然後誤放到這裡了,真是的,剛剛還誇她心細呢,這丫頭。
東西整理好後,海冬直接把腿朝外垂下的躺了下去。
隔壁,納蘭川坐在木板上,頭靠着牆壁,看着夜裡的天空雖然淡淡陰鬱,可是月亮卻清晰的掛在天上。
靜靜的看着金黃的圓月,他從接起皇位已經十年,至今朝堂仍然是一片亂,再給自己最後期限,三年時間,到時他必定清理一切,像先祖那樣做個明君,拔掉一切不利朝堂之人,端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口。
次日一早,貢院內衙役端着大鑼咣咣的敲了幾下,本在睡覺的舉子紛紛被這響聲給驚醒。
海冬起身,那衙役走了過來。
“交卷了。”
拿起自己收好的卷子遞了過去。
交了卷子,各個學子分批排隊去打水如廁。
——
卷子收全後,施良飛和趙嘉共坐在一桌。
趙嘉靜靜的看了一眼施良飛,淡淡一笑,“施大人,聽聞這裡有你的學生。”
施良飛頭也沒有擡起點了點頭,“是啊,我也沒有想到這次能看見她。”
趙嘉輕輕撇了一施良飛,他已經查清了,這個施良飛的徒弟名字爲海冬,而歷都裡那位新晉巡按大人,名字也叫海冬,他曾遠遠看過她一眼,卻沒有看清她真正的臉,之後她便告假在家,不知道眼下這位海冬是不是就是朝堂上那個,他還得求證一下。
所以他以命人快速送信去了歷都,求證一下歷都告假的海冬,現如今還在沒有在歷都府裡。
此時趙嘉派出去的信使剛剛走出城門,就被一箭射了下來。
隱匿在暗處的花世,看着那已經沒有了聲息的信使,冷冷一笑,“等你許久了。”
花世從那信使懷裡拿出信件,打開一看,果然。
自從海冬進入梧州,他們便一直監視關於海冬的一切,從她入住杜府以至於接觸施良飛,直到她被趙嘉盯上。
花世招了招手,示意侍衛把屍體處理掉,手裡拿着書信轉頭便離去。
——
科舉第二場考官場應用文。
官場應用文,分上下往來的公文和根據提供案例所來撰寫司法判文兩種。
已經呆在考場一天一夜,夜裡蜷縮在那一米多地方,睡了一夜累的不行,精神已經沒有了第一天那樣精神抖擻的學子們。
再看到這第二科試卷臉上都透着疲憊。
海冬因受過比這還艱苦的日子,所以對於這一天的煎熬,沒有什麼特別大的不良反應。
而隔壁坐着的納蘭川,因爲練過武,所以氣色能比其他人要好許多,不過才短短一日也長出了一層新胡茬。
接到第二場試卷,提起筆便在上面奮力寫着。
身爲主考的趙嘉,巡視其他考棚的學子後,走進了這邊的考棚,途徑路過海冬的考棚時,停下了腳步。
“海大人,你已身爲巡按,還有資格來參加科舉嗎?”
海冬身形一顫,沒有立即擡起頭。
而隔壁考舍裡,納蘭川也是一愣,海冬,他隔壁的人是海冬,她來參加科舉了。
海冬故作鎮定,慢慢擡起頭看着眼前的趙嘉。
“大人,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昨日她詢問施良飛,施良飛告訴她可以用本名,但是戶籍的地方讓他更改了一下,所以就算有人問她,她只要承認是重名就可以了。
所以此時海冬表現的一臉懵懂,好像沒有聽懂趙嘉說的是什麼樣意思一樣。
趙嘉一愣,看着海冬的模樣有幾分不解,難不成他猜錯了,她不是。
而此時坐在海冬隔壁的納蘭川,冷哼一聲,聽聽這令人討厭的聲音,除了那海冬還有哪個大男人能發出這麼軟的聲音。
趙嘉定定的看了海冬一會兒後,淡淡一笑,“哈哈,不愧是施大人的學生,若是換做別人,老夫這麼突然質問,一定會緊張異常,哈哈,好好考,有你老師在放心的考。”
聽着趙嘉的話,海冬眉頭微蹙,這趙嘉是怎麼回事,突然出現質問她,還說些奇怪的話,不愧是施大人的學生,當着這麼多學子的面說,是在暗示其他人,就算自己考的不好只要有施大人在她也能金榜題名嗎。
——
隔壁納蘭川淡淡一笑,看來這海冬已經露了身份了,剛剛他也提了一口氣,這趙嘉再往他這邊走,就會發現了他,不過幸而旁邊坐了個海冬,才讓趙嘉沒有時間注意這邊。
要知道趙嘉身爲學政也是見過他的,若是真見面一定暴露他的身份,不管怎麼樣,見與不見還是不見最好,若是見到了頂多按照花世所說的,昏庸的皇帝又玩到貢院了。
在給他平添一條昏庸的事,他是不介意,可是眼下他到有了一點顧慮,他科考的第一科可是完全按照自己的實力去考,若是被發現,便會給人留下口舌,失策。
寫好試卷,猶如第一場一樣,等卷面墨跡乾涸後放了起來。
坐在考舍內,海冬忽覺得自己像是在坐牢,不過比牢房好一點吃喝自如。
小腹傳來一股抽痛,一閃而過的疼痛拉回了海冬的思緒。
餓了嗎,拿過食盒打開看着裡面的東西,點心已經讓她吃完了,下面還有些肉鋪,拿出一塊牛肉肉鋪用力咬了一口,不得不說程玉這丫頭的手就是巧,做出來的吃食都特別好吃。
像這個肉鋪不硬不幹還有嚼勁,味道特別好。
隔壁,納蘭川眉頭輕蹙,他早已寫完試卷,可是在寫試卷的時候,寫的太投入,思緒被帶入了朝堂之上。
如今朝堂腥風血雨,稍有不慎便跌倒萬劫不復的地步。
前朝被丞相把持,暗地裡還有一個伺機而動的幕後黑手,還有後宮……,人人都羨慕皇帝可以坐擁江山,卻不知道世上最可憐的人也是皇上。
嘎嘣,嘎嘣。
本來就有些煩亂的納蘭川,忽然聽見隔壁嘎嘣脆的咬着蘋果的聲音,心緒更加不寧。
吃吃,就知道吃,胃口好是吧。
食指落在筆桿上綁着的黑玉珠上,用力一拽,黑玉珠便掉了下來。
這考舍兩邊都是磚牆砌成,之間一點縫隙都沒有。
所以納蘭川只能憑聽力來斷定此時海冬處於何方。
閉上眼睛感受此時海冬的具體位置,隨後用內力把黑玉珠彈了出去,直接彈到海冬正對面的木頭柱子上,借用木頭柱子反彈到海冬那邊的考舍裡,直擊在海冬的額頭上。
“啊……。”
毫無危機感的海冬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正吃着東西,忽然額間一痛,一個小黑珠子彈跳在桌子板上。
痛的眼角擠出兩滴眼淚,怎麼回事,無緣無故額間怎麼會這麼痛。
隔壁納蘭川聽見海冬吃痛的聲音,暗地偷笑。
因爲黑珠反彈力重,很快海冬額頭就通紅一片,眼淚模糊了視線,可是仍然能看見桌子上出現了一個黑色可疑物。
這是什麼?
捏起黑珠,仔細看了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珠子雖小可是上面卻精細的刻着字,烜。
烜是什麼意思,一般在東西上刻字,除了自家的徽號外,另外就是……小字。
刻了小字的珠子怎麼會打到她,伸手摸了摸額頭痛處的地方,到底是哪個混蛋扔過來的,緊緊把小黑珠攥進手心裡,千萬別讓她發現,到時絕讓他吃不了兜子走。
痛痛痛。
嘿嘿,納蘭川嘿嘿偷笑,在這逼仄的地方終於有了一絲樂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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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二更,另外放小劇場娛樂一下。
夜裡皇宮內,納蘭川偷偷的潛伏到海冬的房間。
一進門欣喜的把海冬摟進懷裡,轉身壓倒牀上,伸手便去解海冬身上的衣服。
“娘子,爲夫想死你了。”
海冬面無表情的看着一臉邪念的納蘭川。
“你來做什麼,不是你說要保持男人尊嚴,堅決不像女人低頭嗎。”
納蘭川眨了眨眼,“誰說的,朕去疝了他。”
眼前多了一把匕首,“弄乾淨點,省的他到處作亂。”
“娘子,娘子。”納蘭川一臉嬉笑,
手繼續解着海冬的衣服,忽然看見海冬脖頸處露出一個用線穿着的黑珠子。
“娘子,這個到底是什麼,我都看了好多次了。”
海冬低頭摸着那黑珠子,“這個是證據。”
“證據?”
“報仇的證據。”
納蘭川顏色微眯,這東西怎麼看着這麼眼熟啊。